沈淮昨天從徐城出發前,還聽說趙秋華今天要參加省裡一個會議,會公開露面,沒想到他突然出現在燕京,更沒有想到他回燕京並非是為了公務,而是趕過來拜見紀家老大紀澄海。
紀家老大紀澄海從副軍級崗位上退休已經有兩年了,而且也是在退休之前才解決少將待遇,退休下來就掛著北方軍老幹部聯誼會秘書長的職務,主要還是專門負責照顧紀家老爺子的病情及生活起居。
紀家老爺子這兩年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已經很久都不公開露面。黨內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才有機會跟紀家老爺子見面,大多數人對紀家的拜訪,都是到紀澄海等兄弟幾個那裡。
北方軍老幹部聯誼會看似是無關緊要的民間組織,不過聯絡的都是跟紀家老爺子紀連雲同是北方軍出身的老將軍、老政工,算是紀系最重要的後援團。
紀澄海負責聯誼會的組織、協調工作,紀家老爺子一旦不在了,紀澄海還能不能撐得起紀系中流砥柱的地位難說得很,但現在紀家老爺子還在,紀澄海差不多就是紀系代言人的角色。
作為胡至誠一系的趙秋華,沈淮從未聽說過他跟紀家、跟紀澄海有什麽特別的交情,需要改變既有的行程安排,突然折到燕京來拜訪。
距全黨大會就剩三個多月的時間,由於明確王源會接任胡至誠執掌國務院,故而國務院各部委的人事調整會拖到明年三月之後,但省市及中央各部門如有調整,大多會在全黨大會前後陸陸續續的進行。
故而想在此輪調整中爭取更強政治地位的人,這段時間來活動最為頻繁。
趙秋華取消既定的行程安排,折返燕京,拜訪紀家,難道也是為這事奔波?沈淮心裡暗自琢磨。
雖然田家庚沒有明說會是誰接替他擔任淮海省委書記,但也明確暗示不會是趙秋華——趙秋華在淮海省工作有七八年時間,省長也乾滿了一屆,要是他這次沒有機會再往前挪一步,他在淮海省長的任上再乾一屆,也毫無疑問該退二線了。
只是趙秋華想進步,不去找總理胡至誠,反而到紀家去串門,是為何故?
沈淮拖了把椅子坐下來,問譚珺:“你爸到紀成熙家裡吃飯去了,你怎麽不過去,反倒跑這邊蹭飯來?”
“他們談事情,我湊過去幹什麽?我爸也不要我過去,我巴不得過來找成怡姐說話哩……”譚珺說道。
沈淮暗自琢磨,趙秋華到紀家拜訪的消息,是不是譚石偉故意讓譚珺跑過來放風聲的,問道:“那你爸知道我跟成怡回來了?”
“知道啊,”譚珺說道,“劉姨上午在我爸書店那邊串門,就說你跟成怡姐會一起回來啊……”
聽譚珺這麽說,沈淮倒想明白了幾分。
這時候劉雪梅在廚房裡喊譚珺去嘗一道新炒的菜,沈淮問成怡:“你爸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成怡直接拿過沈淮的手機,在上面輸入他爸的手機號碼,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譚老師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小五過來提醒我們,”沈淮接過手機,貼到耳邊,手機已經嘟嘟的響了起來,無暇跟成怡詳細解釋,一會兒田勇軍在那邊代成文光接通電話,沈淮問他道,“成書記這時候有沒有空接電話?”
過了一會兒,成文光接過電話,問道:“這時候睡醒了,有什麽事情嗎?”
“嗯,剛睡醒。我還打算下午去拜訪譚石偉譚老師的,剛好譚珺在這邊吃中飯,說是我們省的趙省長上門拜訪紀秘書長,譚老師也給拉去作陪了……”沈淮跟成文光說道。
“嘖……”成文光直接吸了一口氣,在電話那頭嘖嘖作聲,無疑也認定這事背後有蹊蹺。
經過昨夜一宿長談,再加上沈淮上午在成家這一覺睡下來,彼此間的關系驟然間就親密了許多,成文光心裡有什麽猜測,也就直接跟沈淮打商量,問道:“老譚不會無緣無故的提醒咱們,你覺得趙秋華是不是有可能也瞅上冀省了?”
沈淮說道:“我也這麽想……”
沈淮知道成怡她爸為謀冀省的職務,籌劃了很久。
成怡她爸跟譚石偉的私人交情不錯,跟清河市的官員、企業界都有些往來,而在紀成熙跟原清河市委副書記劉傳東有矛盾之際,也是毫無猶豫的支持紀成熙在清河立足,無疑都是在做一些鋪墊工作。
倘若說成怡她爸之前還能將他的這層意圖隱藏住,不叫外人知曉,但他與成怡返京求援之際,成怡她爸以半公開的方式表達支持梅鋼的態度,甚至昨天還特意讓成怡她媽到譚石偉那裡透露他跟成怡回燕京的消息,譚石偉也就應該能猜到成怡她爸的這層意圖了。
在這時候,譚石偉再反過來提醒他們這邊趙秋華今天到紀家登門的消息,暗示也應該是明確的。
冀省接下來五年內能有的大動作,也就是晉煤東出南線工程及冀南、冀北沿海地區的發展;趙秋華即使能得胡至誠的支持,他想去冀省,還是要先得到紀家的認可。
趙秋華在淮海省已經乾滿一任省長,他想挪窩,自然圖的就是冀省省委書記的位子,表面看上去跟成文光謀冀省省長的位子沒有衝突,實際上衝突極大……趙秋華這時候拿什麽去獲得紀家的認可?
他無非還是在晉煤東出南線工程上做文章,沈淮猜測,極可能就是淮海省此時推動徐東鐵路複線改造,提出淮煤東出的構想,叫趙秋華受到啟動,才想到去冀省,以致跟成怡他爸撞到一塊來了。
省委書記跟省長都大力鼓吹、推動晉煤東出南線工程的落實,看上去對紀家極好,其實這只會惹來對紀家的非議,讓別人以為紀家為保南線工程,甚至不惜在冀省省委書記跟省長位上都按上親紀系的官員的錯覺。
對紀家來說,冀省省委書記跟省長兩個人裡,只要有一個人能大力推動南線工程、另外一個人不極力唱反調就可以了;不然的話,就是過猶不及。
如果成文光跟趙秋華對進步到冀省的希望主要寄托在紀家身上,而且都試圖在南線工程上取悅紀家,那他們兩個人就是直接衝突的。
三年前二伯宋喬生跟田家庚競奪淮海省委書記的過程,沈淮並沒有直接而詳細的了解,只知道失利的結果給宋系造成一系列的負面影響,也是宋系今曰格局形成的關鍵姓因素。
沈淮倒沒有想到,昨天才回燕京,他今天就有機會親歷省部級要職的爭奪過程,心裡也暗自感慨,高層的角逐看上去風平浪靜,背地裡的波瀾還真是不小。
電話頗為安靜,沈淮聽到成文光似乎跟身邊人在商議此時,沈淮皺眉呲牙想了片刻,在電話跟成文光說道:
“紀澄海中午在家裡宴請趙秋華,他們要是談得順利,趙秋華說不定晚上會在淮海大酒店回請紀澄海——盯著淮海大酒店那邊的動靜不難,要是實在不行,我晚上就闖到淮海大酒店去,成叔叔,你說可行不可行?”
“都說你小子一股子蠻橫勁,我還不信,你今天這要是撞過去,不得叫趙秋華打骨子恨你?”成文光在電話那頭笑著問道。
“這次有人將霞浦超量征地的事直接舉報到農業部,我就不信趙秋華沒有插一手,”沈淮渾不畏懼的笑道,“有這個機會,總也要親手還給他一些才算是夠意思……”
成文光從燕京市委副書記到冀省省長,看上去只能算是很小的一步跨越,但能擔任冀省省長一職,對成文光更重要的意義在於能完善他的履歷。
也許成文光繼續擔任燕京市委副書記, 接下來五年時間內也有繼續增補為中央委員,但顯然在退休之前衝刺政治局的希望變得渺茫——一個有機會進政治局的中央委員,跟一個進政治局希望渺茫的中央委員,區別是極大的。
很多時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淮心裡很清楚,成文光要是謀冀省省長失利,所導致的負面影響將會非常的嚴重,可能遭來他二伯以及戴賀等人對成文光及梅鋼的聯合壓製;而一旦成文光能成功到冀省任職,進政治局的希望大過他二伯,宋系內的氣氛就會大為不同,梅鋼也將獲得較為寬松的發展環境。
不要說沈淮跟趙秋華有宿怨了,就算沒有宿怨,也由不得他不站出為成文光衝鋒陷陣。
這時候劉雪梅在餐廳喊他們過去吃飯,沈淮也就在吃過飯後,打電話聯系褚強,讓他指派跟省駐京辦、跟淮海大酒店熟悉的人員過去盯著動靜,確認趙秋華晚上會不會在淮海大酒店宴請紀澄海、譚石偉他們……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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