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溪兩邊,並排蓋著幾十家院子,住的都是那些所謂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名妓。
做到她這個份上的名妓,基本上都已經贖了身,和妓館的關系也是合作,而不是從屬。
這是她們的私宅,地方比較幽靜,遠離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有時候她們就在這裡接客人,收入全歸她們所有。
當然有時候接客人是沒有收入的,只不過是換來權力的庇護。
在妓館接客的是紅倌人,她們這種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不會做那種事情。
素心住的院子,就以她自己的名字為名——素心苑。
包括庭院,佔地也不過畝許。
雖然小,但是住她那幾個人,還是綽綽有余。
她家裡有一個伺候她的丫鬟,是她自己買過來的,現在才十四五歲,不過已經開始教她學歌舞了。
另外還有一對夫婦,男的就是給她駕車的馬夫,女的就給她做家務。
一共就這四個人,也不需要多大的院子。
這一次她的院子裡面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方浩,還有一個是鄭緒。
素心也知道鄭緒要借她的地方來見方浩,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那不是她應該了解的,所以將兩個人安置在後院之後,自己帶著家人都到了廚房吃飯。
“沒有我的允許,你們誰都不要往後面去。”
她對幾個家人說道。
雖然她不知道鄭緒找方浩是什麽事情,但是她知道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不會在她這個地方來見面。
在她的後院,有一個小池塘,池塘旁邊有一個小亭子。
小亭子裡面放著一張桌子,擺了一些菜肴和酒,鄭緒和方浩就在這裡吃飯。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鄭緒是鄭貴妃的長兄,將門子弟,以前就在禁軍之中任職,後來戎突人入侵,堯國邊關將士無力抵擋,死傷無數,他被緊急的調派到邊關對付戎突人,著實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那個時候,上官雲和鐵默笙都沒有他的權力大。
邊關征戰數年,到了戰爭的尾聲,才把他調回京城,封侯了事,解了他的兵權。
邊關的幾年征戰,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雖然他只是比鄭貴妃大出十來歲,看上去卻像鄭貴妃的父親。
兩人眉眼間也有一些相似,畢竟是親兄妹。
現在鄭緒是鄭家的當家人,有兩個兒子都在禁軍之中任職——因為他這個侯爺沒有了兵權,他兩個兒子在軍中任職,並沒有什麽不妥的,擔任的也是中級將官。
他的大兒子是要襲他侯爵之位的,所以沒有在軍中擔任職務。
還有三個女婿,也都是將門子弟。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雖然現在手中沒有兵權,還是受到王大學士那一派的忌憚。
方浩在邊關的時候,就聽到一些老兵講過不少關於這一位鄭侯爺的故事,也算是一位傳說中的人物。
但是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卻是他敵對陣營裡面的人,讓他感覺很複雜。
他打量著鄭緒的時候,鄭緒也打量著他。
“真是英雄少年,”鄭緒說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紈絝子弟,在禁軍之中擔任一個小小的校尉,也不操練士兵,經常帶著一隊人到野外狩獵。而你在這個年齡,已經在邊關做出了這樣的事業,實在讓人自愧不如。”
“僥幸而已,”方浩道,“如果沒有鄭侯爺當年那一批人將戎突人打殘,
讓他們連湊手的武器都找不出來,我也不可能在草原上做出那些事來。”“話是如此說,但是你能夠帶著幾千人斬殺數萬騎兵,開國以來,就沒有誰建過如此奇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鄭緒看著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只要以後不要走錯路,一個侯爵肯定是少不了你的。如果在草原上經營得好,公爵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看來,你走的路好像是正確的。”
方浩心裡一跳,不知道鄭緒所說的“路”是不是指的儲位之爭。
難道這意思是鄭家已經放棄幫齊王爭儲位了?
這個話題太敏感了,他沒有接這個話,扯到了另外一個話題,說道:“上次侯爺送了我一架金屏風,一直沒有去道謝,現在見到侯爺,總算是有機會當面道謝了。”
“這有什麽好謝的?”鄭緒說道, “小孩子不懂事,做了一些幼稚的事情,我幫他處理一下而已,也是希望方將軍你能夠消消氣。”
說完這話,又苦笑了一聲,道:“沒想到方將軍你沒有生氣,倒是那些小孩子自己還覺得屈,又生出事來,讓人頭疼得很。”
方浩知道他說的是昭寧公主的事情,乾笑了一聲,說道:“今天那件事情,也還是我太不謹慎,要不然也就不會發生。”
鄭緒說道:“發生了也就發生了,小孩子不懂事,就應該受到教訓。現在還年輕,手段還很拙劣,沒有傷害到方將軍,要是等他們長大了,還是這樣的想法,那就不知道要惹下多大的禍來。”
他歎息了一聲,對方浩說道:“昭寧的那件事情,皇上應該跟你說過,我認為皇上的做法是非常正確的,把她帶到關外去,好好的管教,讓她沒有能力惹是生非,說不定,還能夠給我那個妹妹留下一份血脈,可惜啊,齊王目標太大了,沒辦法貶為庶民,也讓方將軍帶去關外……”
語氣之中,非常的落寞,對於那一對姐弟的未來很不看好。
這說的是皇家的事情,方浩不敢答這個腔,只能裝作在很認真的吃飯。
鄭緒跟他的地位不一樣,沒有他那麽小心謹慎,又苦笑著說道:“那一對姐弟,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孩子,沒有作惡的能力,卻要想著作惡,像木偶一樣,被人操縱著,也不知道我那個妹妹平時是怎麽管教的他們。”
“被人操縱”這四個字說得方浩心裡一跳,停下了筷子,看向鄭緒。
這話裡面似乎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