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面板上,桑的名字閃爍。
“會長,雄霸一方工會的代會長要求和您面談。”
他沉吟了一陣,“安排到議事廳正廳。我馬上回去。”
“是。”
青眼魔龍的龍翼展開,雙翼卷起氣流,載了它的主人飛往主城。自系統版本更新以後,寵物進化這一項也得以開放;他的青眼魔龍在每一次地參與作戰中慢慢發生變化。不單是體力與技能方面的變化,外表也有了細微的差別。原先的骨翼尖端亦生出尖銳鋒利的翼刺,碩大的背部鱗片上也漸漸地有了模糊的圖騰狀細紋,雙眼眼角處更是如桃花島主的乘騎一樣紋出細長的圖案;這些初步的變化使得它顯得更加威武與傲慢。——一如它的主人。
他乘在龍背上,高空的風在身側呼嘯,將他的斗篷在背後拉出繃直的線條。
她曾經也在這裡。
她是除了白露以外,第一個乘在青眼魔龍背上的女孩。
他自認不是魯莽的人,一切都力求在掌握之中。但最初的心動,毫無預警地發生,甚至根本沒有通知他這個當事人;便在此後的一次又一次的事情中左右他的行動,讓他不由自主地,來到她身邊。
真是,感情空白太久了麼。
他自嘲著。
竟然會對一個LOLI模樣的女孩子如斯上心。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不過,他竟不想逃避。
緩步走下魔龍,桑便迎上來,“人已經在正廳等著了。”
他點頭,大步走進議事廳。
一身青衫的儒生打扮,蠶坐在客位上優雅地品著茶,見是他來了,不卑不亢地一笑,“虎踞龍盤工會果然大手筆,連招待客人用的茶都是夜渡寒潭這種極品。”夜渡寒潭,《亂世》中的高等藥劑,不但消除玩家的所有負面狀態,更能在一定時間內增加各項攻擊的抵抗力。但所產甚少,只有部分大工會在定時刷新的工會寶箱中有機會獲得。
他在主位上坐定,沉聲笑道,“過獎了。這種俗物在貴會會長手下不過是劣等貨罷了。代會長何必過謙。”
確實,會長的滿級煉藥師身份足以讓這種所謂的極品量產,甚至在她的手下,所謂的夜渡寒潭不過是種低級藥品。
蠶也不再彼此吹捧,放下茶碗,取出那封同盟邀請函,“敝會會長尚未正式就任,所以托在下來與您討論同盟事宜。還請勿怪輕慢之罪。”
他面上神色不變,依舊是客套,“不知雄霸一方是否願意結盟?”
“求之不得。”蠶遞過同盟邀請函,卻話鋒一轉,“但締結聯盟必須由雙方會長身份的人簽署文書才可生效,現在敝會會長推托一階的身份不宜就職,所以還請來自天外會長稍等幾天——”
一階的身份?他凝眉,“恕我冒昧,我與貴會會長一個月前曾經見過;那時候她已經74級,只差一點就可以進階了——”
蠶的笑容不變,“啊,是這樣——既然您是准同盟的會長,雖是家醜,我也不瞞著您。一個月前,敝會會長被惡意PK至零級,並且被不知何方神聖扔進小黑屋;直到半個月前改版她才被歸檔回新手村,所以現在全會的人都在幫她衝等級——”
“惡意PK?”周圍的空氣冷了幾分,“可曾查到對方的ID和工會?”心頭略略地猜到,所謂的一個月前,大體就是他下線後的那一陣子——
“我們聽說以後就調查過了,對方的名字和工會以及哪些人在場;但我們會長堅持這是私怨,勒令我等不得插手。所以——”
蠶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白,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說話向來不用太累。他笑,“代會長真是用心良苦,想必為這位會長操了不少心。”
蠶見他轉了話題,便也不再去宛轉糾纏於那個話題,捧了茶微微笑著,“敝會會長現在需要致力於等級,所以在下不才,才出面攬下這些瑣事;待她就任,我也好安心退居幕後了。”
他忽然對他口中的她有些好奇,“她就任會長,未必有你做得好。”
蠶眼角一挑,玩笑的口氣,卻不容置疑,“會長您這話仿佛在慫恿我取而代之。其實我只是個小角色,說出來的話沒什麼份量;到如今一直能穩妥執行各項指令,完全是借了我們會長的名號——”又意識到他話語中的探究,蠶淡然一笑,“若是您也在《天下霸業》裡遇見過她,必然會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都願意追隨著她過來。”
《天下霸業》裡,那種親密無間同來同往的恣意暢然,風雨同舟的堅決和同仇敵愾的豪爽——這都是所有人無法遺忘的,所以願意為她一並放掉原來游戲中已經完備的一切,一同來這個新游戲重新開始。
只為了能重現當時的一切。
所以。
送走了一臉不明笑意的蠶,他無暇去考慮這位代會長的來意是否真如他所說的為“結盟”一事這麼單純,直接揮手叫來桑。
“替我向百草園會長寫信,讓他把那天和凡爾賽玫瑰一起遇到我的幾個人踢出工會;否則就下會長令,兩工會敵對。”
“這……”桑猶豫了一陣,凡爾賽玫瑰分明是百草園元老級的角色,加上人漂亮,操作等級又是上乘,恐怕百草園不會輕易答應踢她出會;而這樣的話,就只有兩工會正式敵對這一個結果了——而且,即使是個烏龍婚禮,也不至於如此反目吧——
“你依言發信就是。”他冷冷的語氣,“惡意PK我的未婚妻至零級,她留在哪個會,同樣會標的人我見一個就清一個零級。”
桑背後一陣發涼,立即應下,下去發信去了。
天之都,雄霸一方工會總部。
木頭看著蠶兩手空空地回來,“叫個人去送回信不就完了,又是親自跑。”
“去索聘禮了。哪能不正式一點。”蠶的微笑已經像面具一樣持久保持。
“聘禮呢?”木頭轉著他看了一圈,“什麼也沒有。”
“那些都是虛的。”蠶倚坐到長椅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帶了狡詐的味道,“第一工會的聘禮總要能匹配它的名號。”
“故弄玄虛。”木頭哼一聲,打開通訊面板,接收提示信息。
“哎?!”
蠶的笑意不變,“什麼消息?”
“虎踞龍盤與第三工會百草園正式敵對,來自天外放話說有百草園會標的他見一個清一次零級——”懷疑的眼神瞄向斜倚在長椅上的某人,“你跟他說了什麼?不怕大姐大生氣麼?家丑——”
“我什麼也沒說。”他搖搖頭,“我所說的,僅限於她PK至零級,關到小黑屋;這些都是她願意告訴我們的部分。別的,我一個字也沒說。”
木頭的眼神裡明顯帶了不信任,那天葭葭上線說了這些事以後,他和蠶便開始著手調查,查到是凡爾賽玫瑰為首的一隊人對她動手。礙於她堅持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他們也不便出面。只是在經商與情報方面,更加著重對百草園這一方地域的控制。——待她自己處理完這件事,他們也將拿出自己的行動。
“哎……他還真拿得出手。”蠶歎息著,“此刻如果第二和第三工會聯手,他的第一工會未必能穩坐第一的交椅。我們會長,真是有魅力的人。”又笑了笑,“不過,也只有這種聘禮能讓我們會放心把會長嫁出去。”
“你那麼鄭重干什麼?”木頭不以為然,“游戲裡結婚而已。還搞那麼多。”
“你不懂。”蠶的笑意有些神秘,“我不覺得這兩個人會止於這種關系。”
“想太多了吧。游戲裡結婚如果都能發展到現實,那澈和她怎麼現在還不成一對?”
蠶刮了刮下巴,似是想起來,“說到澈,他好像也應該出現了吧。”微哂,“也好,來參加她的婚禮。”
“你管得太多了。”木頭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我覺得你更適合來當這個情報部的負責人。”
“哎……這種要跑腿收集的事情還是由你們年輕人來吧,我一把老骨頭了。”他嗟歎道,要不是,要不是受人所托。他何以至於為這兩個人勞心勞力至如此地步啊——
這年頭,追個姑娘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
而此時,薛葭葭對於游戲裡發生的一切仍一無所知。她全部的精力只花在與感冒病毒作斗爭上了。
莫晴一面替她擦汗一面嘮叨,“你真是腦子進水了,打游戲打到那麼晚還不知道加衣服。現在好了吧,扎了多少針了都。”
她雙頰泛著病態的紅暈,眼睛還是閃閃發亮,“我知道有你照顧我。所以更不怕生病。”
“你……你無賴。”莫晴氣結,但手上還是麻利地替她打理,“都要在這長住了還嘴硬。”
“滿好的,包吃包住。”她兀自笑嘻嘻地,直氣得莫晴想要把手裡的毛巾拿去堵住她的嘴。
病房的門被推開,拎滿了輸液必備各種刑具的護士引了兩個人進門來。
葭葭和莫晴眼一抬,立即僵住了。
還是葭葭反應快一點,仍舊是笑笑,“秦學長,你也來住院啊。好巧。”
莫晴在一旁欲哭無淚。
這根本不是正常的打招呼的方式好不好。
秦沐風卻似乎沒太注意,指指身邊的人,“陪同學來的。”看了看葭葭手背上插著的針頭,眉心微微籠起,“很嚴重?”
“不嚴重。”她彎嘴角。
莫晴冷冰冰地扯她後腿,“高燒39度半不退,扁桃體嚴重發炎,如果這不叫嚴重。你可以准備拔掉針頭回宿捨去玩游戲到燒成白癡了。”
她默。
護士熟練地替秦沐風的同學扎針,固定,然後回頭不無鄙夷地看薛葭葭,“都說男孩子才沉迷游戲,你個姑娘家怎麼也這麼不顧身體的。現在的年輕人啊——”
只是個意外而已嘛……她想這樣吶喊,卻被莫晴的眼神毒殺。
默默在心裡對手指,今天的狀態,看來是不能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