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臨下的感覺真是好呀……
葭葭伏在魔龍的背上鳥瞰下方黑壓壓一片的人,心下感慨著。若是沒有這麼一個飛行寵物,她便也要像其他玩家一樣在天山劍宗的門外排長蛇陣了。
雖然也有別的玩家有飛行寵物,但顯然寵物和寵物之間的間隙比下面排隊的人要大得多。她伸手摸摸懷裡那只眼睛圓圓的小雜毛貓,“喵喵呀,以後也長個翅膀來背我吧。”
喵喵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只瞇了眼睛,長長了“喵……”了一聲,腦袋在她頸窩裡蹭了又蹭。
她被它的毛撓得癢癢的,禁不住巧笑連連。
“好像循了線索而來的玩家還滿多。”她和懷裡的喵喵嬉戲著,也不忘正事,“論壇上尹真雪看來單憑新版本的信息就能飆到《亂世》首富的位子了。”
“她消息的來歷,一向莫測。”來自天外環手看著下面為數眾多的玩家,沒什麼好耐心在這裡等著排隊,“既然劍宗宗主不在,為何不見長老出來宣布一下;還浪費大家時間等候——”
“這你可問對了人。”她聞言笑出聲來,“雖然和劍宗沒什麼往來,但是殊小沐多次提過,天山劍宗的鶴長老——也就是首席長老護法NPC,是個極要面子的角色。這次殊小沐因擅自離谷被懲誡,他是決計不會讓玩家發現劍宗宗主也不在的。”但照殊小沐的口氣來看,這位長老似乎為了劍宗很是嘔心瀝血,基本緣由大抵便是為了這位宗主。
“先回去別的地方找找線索吧。”
“不。”她搖頭,拉了他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我們潛進去見那個長老。”
“……”她真是固執又頑皮。
她倒是不怕他無奈的表情,依舊是巧笑嫣然,“有你這個排名第一的暗殺者在,避過眾人耳目,帶我一起進去,應該也不是難事吧。”本來夫妻有召喚技能,來自天外一人潛進去以後,也可以用召喚技將她帶進去;但這幾大NPC所在的地方都詭異得緊,這種取巧的召喚技能施展不能。但還好,——
“夫人的心髒堅強麼?”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很健康——啊!”
他竟在半空中收了魔龍,失去支撐的她抱著喵喵直直往下墜——天可見憐,牧師系的職業可沒有御劍飛行或者是御寶飛行的技能啊!
情急之下,她幾乎要召喚喵喵進化為究極形態御風乘雲。卻驚愕地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驚魂未定的抬眼,看到來自天外漂亮的上揚唇線和眼裡濃郁的笑意。
“夫人別怕。”他喉間低低的笑聲讓她臊紅了臉,“我這就帶你進去。”
身邊的景色迅速化成斑斕的彩色條紋,並漸漸化為炫目的白色。原來速度飆到極限,竟是這樣的感官。她有些頭暈,抱緊了喵喵,將臉埋到他懷裡。
他感覺到她的小動作,心情很是愉悅。
她很輕,雖然游戲裡設定的同調率為10%,但她確實非常非常輕,紅艷的衣裙,在他懷裡卻感覺只抱了一匹輕柔的絲綢。
“紫電堂可有消息?”仙風道骨的老者佩著一把三尺來長的寶劍,一頭的白發若不是由程序開發員配定的可能早就已經急得掉光了,“那青霜堂龍泉堂太阿堂呢?”
一氣聲地問下來,均是各堂主慘白著臉色搖頭。
“這這這……這門外突然有人來求見。這可如何是好。”老者急地亂摸胡子,那把胡子因著他一有煩心事就摸的小動作已然是油光水滑,比他那頭秋霜不知道明亮了多少倍。正是心煩意亂間,忽然面容一斂,左手雖然還留在胡子上,右手卻在電光火石間抽劍指向面前一丈處。
面前本來空無一人的主堂中心似乎在他的劍停住的同時出現了一個人影。——不,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加上懷裡的一個,再加懷裡那個的懷裡那只眼睛瞪得和自家主人一樣大的小雜毛貓。
葭葭的眼睛從來沒有瞪過這麼大,如果她是喵喵,想必現在全身的毛都乍起來了。
因那劍尖所指,再一寸,就是葭葭的鼻子。
“……”為毛為毛,她在心裡淚。同樣是不速之客,為毛劍不指來自天外指她這個無辜的被拐帶人口……
“鶴長老,……麻煩你把劍拿開點成嗎?”她清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至於和死人有太多的相似處。
“……咳……”這位長老級NPC雖然是在新系統開發後才出來的,但也已經如他家主子一樣知道眼前這個玩家的另一重身份。客客氣氣地收回佩劍行了個禮,卻在稱呼上犯了難——是叫她桃花島主還是啥。於是左手繼續猛烈地摸胡子。
“……這是我家夫君,他知道我是……嗯。”意思是你可以不必這麼謹慎。
“不知道閣下造訪有何見教。”鶴長老捋著胡子,狹長的眼在面前兩位的身上掃了一圈;自然而然地將天下第一劍宗的長老姿態端了出來。
雖同為幾大新領地的主事,但葭葭和這天劍宗確實來往不多。因而也不能像同殊小沐那樣不拘禮節。她從來自天外的懷裡跳出來,理理衣衫,也笑得客氣,“我就長話短說,請問宗主出行至何處了?”
“……”噠,不知道是左手不小心使力揪下了一根胡子還是腦子裡的哪根弦突然崩斷的聲音。鶴長老的臉色在紅青黑白之間變了數變,來不及為那根悠悠飄落到地上的胡子默哀,他急聲道,“島主切莫信口胡說——”家丑不可外揚,萬萬不可被眼前的這個玩家給詐出來——
“是麼。”葭葭一笑,表情狡猾得像只狐狸,“既然宗主大人在此,那麼我申請挑戰天山劍宗,還請宗主出來一戰。”門外排隊的玩家雖多,但無一人是以這理由來拜會宗主NPC。因而可以被這長老磨嘰著蒙混過關。但她薛葭葭不怕,既然這長老不願意直白點承認,她就來個曲線救國。
“……”手又在胡子上來回撫摸了N次,鶴長老妄圖以沉默中止這個話題。
但她豈是好糊弄的,“不知道繼幽冥谷主擅離職守以來,下一個懲誡令花落誰家。”她笑得陽光燦爛,“鶴長老,咱們幾家都是相識的;明人就別說暗話了。作為交換,你告訴我你家宗主的下落,我去替你把她尋回來——順便贈送你一個將門外的訪客統統請走的法子,如何?”
摸胡子的手頓了頓,細長的眼狐疑卻又帶了期盼地看著眼前的桃花島主,“此話當真?”天山劍宗大批人馬分派出去找宗主,還得偷偷摸摸地尋找,關鍵是偷偷摸摸地找還找不著,還有隨時暴露的危險。他為此頭疼得厲害,如果能借了玩家的手去尋到宗主,而且眼前的這個,好歹和宗主算得上有交情——
“君子一言。”她眉尖輕揚,十足十的篤定。
“這是本派的千裡傳音佩,——”交代完自家宗主的喜好和長用劍技,以及特有的劍宗圖騰,鶴長老和殊小沐一樣拿出一樣聯絡器來,“若島主有所發現,萬望即刻知會在下……”
她已見了殊小沐那廂的公器私贈,此時也就對鶴長老拿出來的玩意見怪不怪了。扔進時空戒指裡收著,她方待開口提那送客的法子。卻聽得外面忽然人聲大作。
“這麼多人來我天山劍宗作甚。”不高的聲音,但在天山劍宗裡裡外外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鶴長老一哆嗦,幾乎要紅了眼眶飛奔出去痛哭流涕——“宗主大人!”忽拉拉,廳內的一干人等也跟著那老頭根本不符合年齡的高速度飆了出去。
葭葭茫茫然地看一眼來自天外,“……啥情況?”
“基本上,”來自天外牽了她往外走,“天山劍宗主事者回來了。”
走到廳外,循了眾人仰望的目光看過去,便被那幾乎與人影在一處的虛擬陽光給炫花了眼。
她瞇了瞇眼睛,抬手遮去幾縷陽光,才看清那個在半空中御劍飛行的身影。
“想來諸位是來挑戰我天山劍宗的,”半空中那個聲音,略顯低沉,但仍然揉盡了磁性,雖無殊小沐那般的嬌憨可人,卻也算得優美聲線。因是背了光,使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那一枚神光炫目的飛劍之上,那裹了斗篷的身影高傲如神祗。但聽得她悠然道,“自我天山劍宗開派以來,自始至終以游戲開發部的指令行事——”略一停頓,卻似乎聽到她的冷笑,“今日我倒想一反常例,瞧瞧來我天山劍宗的諸位有幾斤幾兩!”
下方的群眾們反應是迅速的,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是只要今天來了天山劍宗的人,無論是不是來挑戰的,她都要親自一會。悟到這層,人群便如潮水般散開,更不提到漫山遍野乘了飛禽走獸逃逸的壯觀景象。
只一分鍾,天山劍宗門外便恢復了一直以來的荒涼,門可羅雀。
葭葭嘴角的抽搐已經完全表達了她的驚詫。
果然是和殊小沐不同風格的NPC。
這等雷厲風行,果斷簡明,——怪不得是三家NPC的中心式人物。
那邊鶴長老仍是一臉期待地率眾人行著宗主叩拜大禮——雖然在葭葭的心裡惡意地想成跪著求這位宗主不要再搞離家出走這種勞人心力的把戲。
和外面的那些作鳥獸散的玩家不同,她和來自天外仍然穩妥地立在天山劍宗的客廳外,他們的不同,讓上方那位御劍飛行的宗主輕易捕捉到。
“不知桃花島主大駕造訪,所為何事。”乘著劍,那位宗主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倒是很悠閒地在空中緩緩盤旋。
“血薔薇種子失竊,不知閣下可有什麼線索?”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真是差。
“島主此話何意。”
“素聞天劍宗乃天下第一名門正派,故在下特來拜會。還請告知。”不動聲色地,將碧玉環自袖中取出來,殊小沐的告誡還在耳邊回蕩,她半點沒忘。
“呵,殊小沐竟然把那東西給了你。”遠遠飛行的人眼力不俗,即使她動作輕微,但還是被她發現了,“是她叫你來找我?”
“慚愧,在下只是途經幽冥谷——”
閃著金光的劍,在空中停了下來,依然是背著光;但葭葭卻覺得能看清那人唇邊的淺笑,說不出的散漫,“你現在通知她也沒用。”
不等她說完,她已經明白她所為何意——殊小沐尚在禁足,即使得了消息,也不能趕來。
暗歎一聲時運不濟,她悻悻地收起碧環。
那上面的人看到她的失意,倒笑了一聲,“桃花島主,恐怕我不能把那寶貝的下落告訴你。”
——她瞪大眼,那寶貝,血薔薇種子她果然知道下落麼?
“為什麼,這是新城戰系統樞紐——”
“對你們來說,確實如此。”飛劍又載著那人升高了幾尺,越發與日同高,“但它還有個重要的作用——恕我不便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