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無聊的人很多。
這世界上無聊的拿別人無聊的人更多。
這世界上悲哀的人很多。
這世界上悲哀地不知道自己被別人無聊過的人更多。
薛葭葭不幸是後者。
什麼校花,什麼舞會視頻,她總會從別人的嘴巴裡聽說自己的事情。
這真是一則傳奇。
她努力吞下那枚折磨她許久的丸子以後,終於總結出自己的神奇之處。
那邊凌昭的臉色看不出難看,但她已經不敢於和那位正主兒對視了。為什麼要讓自己喜歡的男人聽說自己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啊……
她幾乎要咬著手絹去牆角畫圈。
“葭葭這麼紅啊?”白露搖著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和我哥有得拼哦。所以你們倆正登對!”
眾人又是一陣起哄地笑。
她悶頭吃菜,吃菜吃菜,不理這些人來瘋。
那邊凌昭難得露出一抹可謂之溫柔的笑,直笑得白露忽然覺得這三伏天需要開暖氣,“哥你干嘛。”
“沒什麼。”他舉了酒杯到唇邊,以極低的聲音道,“你難得說對一次話。”
白露怒極,“我一向明察秋毫言之鑿鑿!”
他笑而不答,寒潭一樣清澈的眼波投向那邊努力以吃飯減少自己發言的某人。
好像有些不對勁吶。
不是那個人。
那是誰呢。
他凝視著那個姑娘,卻沒留意到身邊也有一個人正默默地看著他。他剛才對白露說的話,她也聽到了。心裡不是不驚訝不是不失落的。
他會主動去和那個女孩子說話,會陪著她去水池清理,會為她的一句不合心的話薄怒;這對於一向待人清冷的他來說,已經是太多的不可能。
**如她,自然能明白這是怎樣的信號。
歎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再試一次,跟上他的步伐。
於是一向傾聽的端麗少女微笑著說道,“聽你們說這游戲很有趣,我也去玩好不好。”
蠶忽爾一笑,“歡迎歡迎,我在游戲裡的大號就叫蠶。你可以加進我們工會來大家一起。” 他是何等敏銳,在社會上工會多年,自然深諳人心;這下子,又有個人摻和進來了。他們的寶貝會長的情路,看來並不平坦啊。
“有美女加入當然歡迎。”阿泰等不明就裡,跟著繼續起哄。換來那邊櫻桃假意鄙夷的側目。
蠶捧杯,唯恐天下不亂地,話題一轉,“不知道澈現在在哪裡。”
CICI執箸的手頓了頓,腦中不期然掠過那個淡薄得仿佛冰雪一樣的男子。
“我的夫人,蒹葭蒼蒼。”
他的話也跟著響起。分明是不打算放手,分明是要在這局勢中插入一腳。這個危險分子。
但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在場的人都能看得出來,蒹葭蒼蒼和來自天外這對游戲裡夫妻在游戲外是相識的,甚至彼此都有好感。她沒有必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提起一個“前夫”來敗大家的興——即使這個人也許正在形成威脅。
她又不是木頭這個缺根筋的。
眼眸若有所思地瞟過那邊粗著嗓子喝酒的青年,一抹笑意不由地在頰上蔓延。
“不知道他,現在他幾乎不上Q了。前一陣子明明說會來玩的。”阿泰納悶,“沒道理來玩了不找我們呀。”
“澈是誰?”那邊小姝饒有興致地開口,無心的問句。
“葭葭的前夫。”白露坦然答道,“不過是為了PK結婚的人,無所謂啦。”又對著葭葭的方向擠眉弄眼,“明顯我哥好太多了。”
她吃菜吃菜,少說少錯……
“話說,周一就開血薔薇任務了呢。我們底下一步怎麼辦?”被子征詢著在場的幾個工會巨頭意見,“南方朱雀之血已經到手,北方的玄武之牙桑也確定今明兩天內可以拿到——”
“青龍之須已經拿到了。”桑補充,“我出門前把那任務做了。”
“哎?”白露眨眼,“你單挑青龍?怎麼不叫我?”
“青龍魔防高,你打了沒用。叫你來掉經驗干嘛。”蠶舉杯,“不過那任務最後是走任務迷宮,沒做過前置的人沒人開門進不去,我沒干擾地打,也打得很辛苦。不過還好,是小BOSS。”
“那任務考驗的是思維,不容易了。”CICI贊歎,“你真不簡單。”
“過獎過獎。”蠶笑笑,“還剩西方的白虎之瞳,那裡的怪是精英怪,等級也超過我們太多,我們晚點組團過去打麼?”
“不必。”葭葭欣慰著終於話題轉到了正常方向,轉過頭來應答,“那的怪我去打,我有神獸不要緊的。”
無視凌昭略帶戲謔的眸,她吞咽下嘴裡的菜,才不至於口齒不清,“其實我有件事要說明一下。你們聽了以後不要打我。”
凌昭眉峰一挑,她是想挑明那個秘密麼,在這場聚會的時候?
果然——
“其實,那個桃花島主,就是我。”
剎那間安靜了一會,眾人表情迥異。驚訝者有之,歡喜者有之,疑惑者有之,面無表情者亦有之……
她舉手,“我知道瞞著大家是不對,但是當時剛開放新系統,GM說桃花島雖被我命名占有,但不宜過早開放封地令,就讓我——”
“呵……”一聲輕笑,蠶那邊傳來,比起多數人的驚訝和需要時間去消化這則消息,他實在是鎮定太多,“我還當是什麼事情。你可終於承認了。”
“蠶你知道??”異口同聲地,白露和葭葭。
“是啊。”他點頭,“CICI應該也有感覺了吧。”他丟過一則征詢的目光,換來對方了然地淺笑。
“那天給她作新娘妝的時候略略有了感覺。她的頭發,眉眼,和桃花島主相似太多。”但也只是心裡疑惑,並不作多的鋪張。沒想到確實如此。
“凡是桃花島主在的時候,你都恰好不在。中間巧合的事跡收集出來,加上你那只靈獸,我也基本上能推斷出個七七八八。”蠶搖頭,“雖然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瞞我們這麼久,不過好歹你到底是說了。”
某人心虛地囁嚅,“我只是覺得太早給我們工會拿到封地令開啟城戰,當時實力也不夠,也是被虐的命。還不如緩緩時間給工會發展……”
“這件事說起來,我還是同謀。”凌昭在她低頭解釋的時候附道,“上次挑戰桃花島主之前我也知道了。”
“哎……”他怎麼自己招了,他一說,不就成了明顯的讓其他人覺得他是弄虛作假……
“那麼說,你和她PK,當時是故意讓著她了?”櫻桃代眾人說出心裡疑惑,“你居然會輸給會長……她當時的等級……”
葭葭掩面。
“也不盡然,封地系統裡的設定很微妙,一旦地域被封在個人名號下,那個地域的各項設定都完全由個人掌管——我的地盤我做主吧。”蠶笑道,“所以當時在桃花島上,大概沒有人能比會長更厲害……”
“這個不錯哎。”櫻桃拍手,“以後等會長的身份昭告出來,以桃花島為據點的話,我們工會豈不是無敵。”
“那也僅限於防守的優勢。”蠶搖頭,“要進攻的話,就不能倚仗這點設定了。”話鋒一轉,“說起來,咱們會長的人品真是無敵了。”
“先是進游戲就得神獸,然後就是摔個跟頭撿到金,搞到頭一片封地……”被子歷數著她的光輝歷程,不忘加上一句,“被NPC砍到還能有第一高手出面洩憤!”
葭葭發現今天的話題總是很容易兜到她和來自天外的身上——難道是她多心了敏感了嘛……
本來自己承認桃花島主的身份算是臨時起意,因為想到跟同工會的人也保密那麼久挺不仗義的。但心裡還惴惴不安於怕大家生氣,雖然她也不想瞞著各位這麼久,但當時看來,讓桃花島主成為偽NPC般的存在其實對自家工會的發展提供了一段緩沖的時間。
雖然沒有料到後來血薔薇任務的出現直接導致她久久拖延的封地令開放變成強制式的任務開放,若有後悔,這大概是讓她唯一後悔不迭的事情了吧。
但還是很開心,會眾們都還能理解她當時的安排。並沒有怨她——
“但如果當時我們工會還是像《天下霸業》裡那麼強,你會怎麼辦?”阿泰開始無責任YY。畢竟當時一呼百應,敵對工會遠遠看到雄霸一方的旗幟都繞道走的意氣風發,是誰都要懷念的。
她柳眉一揚,“那還用說,立即開啟城戰啊。”
兩桌的人都笑作一團。
沒有什麼可疑惑的了,她是一會之長,自然是以自家工會發展為優先。當時雖然瞞著會讓人覺得不被信任,但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
一頓飯邊吃邊聊,直到下午兩點才算完。
金凱悅作為高端消費的娛樂場所,自然不止餐飲讓人眼前一亮。訂了包廂服務之後,餐後還會在上層提供對應包廂的KTV,台球,室內網球等其他活動。
酒足飯飽以後,白露便拉著眾人上樓去KTV,直嚷著要唱到晚飯吃完才准散伙。
CICI因在別的城市,不宜太晚,便提前退場去了;小姝則說下午有事,也早早離開。一群人雖然惋惜不能同來同走,但還是熱熱鬧鬧地奔向上層的KTV包廂。
薛葭葭以前早聽白露說過她哥哥不喜歡KTV過分嘈雜的環境,也料定剛才小姝的離開也是相近的原因;但在包廂沙發上被麥霸們的嗓音吵醒後發現身邊赫然坐著那位不喜嘈雜的凌大帥哥時,還是被硬生生地嚇到了。
“醒了?”他的聲音,即使是在KTV這樣的環境裡,還是能音線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抱住抱枕坐正身子,“嗯……你怎麼還在這?”說完覺得有趕人走的嫌疑,立即補上,“白露說你不喜歡這麼鬧的地方。”
他剔透的眸子映著大屏幕上的光更顯得如兩丸黑水晶,染了微微的笑意,“嗯,不過還好。”
麥克風在麥霸們的手中亂搶,這群在一張桌上喝過酒的男男女女,此時儼然失去了初見時的拘束,不分彼此地笑鬧著。
彷彿沒有人注意到薛葭葭轉醒,也好像極有默契地沒來打擾她——
終於有個稍微平靜的環境了。
“剛才你其實不必出來說的。”她小聲說。
“嗯?”他側過臉來看她,垂眸打量著她因微醺而添了柔媚之色的眉眼。
“就是你知道我是桃花島主的事。”她認真地解釋道,“你不說,別人也以為你不知道,就不會覺得你是作假啊什麼的。”雖然有蠶事後解釋說什麼無敵,但多少是對他光輝的形象有損吧。
“哦。”他淡淡一應,漫不經心地注視著屏幕上跳動的字幕,神情在不斷閃爍的字幕顏色映襯下顯得有幾分莫測。
在她以為他和她又要開始溫習沉默的時候。
那位凌姓男子,緩緩地開口道,“你難道希望我驗證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