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高五走進內殿, 却見皇帝正擱筆起身。
皇帝的身段本就極好, 加上雖然勤於政務,但騎射上頭也毫不鬆懈, 越發長身玉立,猿臂蜂腰。
此刻張開雙臂舒展之際,腰身也隨之綳緊,通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感。
對於皇帝而言,這又是個徹夜不眠的晚上。
眼見已經過了四更天, 立刻要準備早朝。
雪茶正要上前伺候皇帝盥漱, 一眼瞧見高五, 只得先站住不動。
高五上前道:「鹿仙草拉著那紫芝到裡間, 兩個人說話聲音很低,聽不到是說什麽。」
趙踞回頭看了他一眼:「意料之中, 那就由她去吧。」說著便轉出桌子。
雪茶即刻上前, 又招手喚了幾個小太監, 齊齊伺候皇帝更衣。
高五本來還有一件事想禀告皇帝, 可是見他如此,又見圍了許多人, 高五略一猶豫,便先退了出來。
不多時,皇帝換了龍袍冕服,起駕往金鑾殿而去。
頭前太監們提著燈籠, 魚貫而行, 在夜色仍舊深沉的紫禁城裡看著如同一團團小小地紅雲浮動, 漸漸遠去。
與此同時,後宮之中有幾道身影也開始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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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嬤嬤爲首,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來至了乾清宮的偏殿。
門口的內侍見狀,便問來意。
曹嬤嬤道:「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來傳這兩個罪囚的。」
內侍互相對看一眼。
他們是奉高五的命令看守此處,高五自然是得皇上的旨意。
原本他們可以誰也不理,但偏偏對方是太后的心腹。
才一猶豫,曹嬤嬤冷笑道:「怎麽了,太后的話,你們也敢不聽不成?還不讓開!」
兩人畢竟不敢如何,當下便各自後退兩步。
曹嬤嬤一抬手,身後的太監入內,將裡間的仙草和紫芝帶了出來。
仙草見是曹嬤嬤,就知道是太后派了人來。
她本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抬頭看一眼外間的天色,烏黑的天際,隱約泛出一綫很微弱的魚肚白。
現在正是皇帝早朝的時候。
仙草心頭猛然一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曹嬤嬤一行人簇擁著他們兩個,離開了乾清宮,往太后的延壽宮而去。
但是走到半路,突然拐了彎。
仙草早就發現了,甚至連紫芝也發現了。
紫芝不由問道:「嬤嬤,這好像不是往延壽宮的路,咱們是要去哪兒?」
頭前的曹嬤嬤回頭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太后身子欠妥,這件事自然交給了方太妃代爲料理。到了方太妃跟前兒,你就如昨兒一樣乖乖答話就是了。」
紫芝便不言語了。
一路上仙草四處張望,想找個相識之人,但是偏偏因爲是絕早,路上自然沒有什麽宮女太監經過。
不多會兒來至了方太妃的宮內,見宮門大開,裡頭燈火通明。
進了內殿,却見方太妃端坐在榻上,除了她之外,果然再無別人。
曹嬤嬤含笑說道:「太妃,人都給你帶來了。你問完了,就按照宮規處置就是了。太后都交代過了,這件事太妃看著辦,不必再去回禀她老人家。」
方太妃道:「有勞曹嬤嬤了。」
兩人說罷,方太妃便轉頭看向仙草跟紫芝,因問道:「鹿仙草,昨兒紫芝指控你的那些話,你可認不認?」
仙草道:「回太妃,淑妃娘娘死的突然,紫芝想必是受了驚嚇,所以胡言亂語,那些話自然做不得數。」
「你可是胡說,」方太妃嗤笑了聲,道:「昨兒她可是當著皇上跟太后的面兒,信誓旦旦的,到了你嘴裡却這樣輕巧,你莫非是在說紫芝犯了欺君之罪嗎?」
仙草道:「當然不是,只是她受驚過度,又關心則亂的,害了病,病人的話,自然算不得數。」
方太妃道:「有沒有病,倒也不是你說的算,若她真的有病,自還有太醫在呢。」
方太妃說完又看向紫芝:「你且說,你昨兒,到底是病了說的狂話,還是真話?」
紫芝的心嗵嗵地開始亂跳。
曹嬤嬤還站在旁邊兒,見她不語,便皺起眉頭,似乎想向她使眼色。
終於紫芝小聲說道:「回太妃,昨兒寧兒突然病死了,太醫又說她是感染風寒,又說我也可能是風寒,我便嚇傻了,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做了什麽,現在回想像是中邪一般……」
曹嬤嬤大驚。
方太妃也很是意外:「你說什麽?你這是在翻供嗎?」
仙草也沒想到紫芝真的會順著自己的口風說。
之前在曹嬤嬤沒有帶人前去之前,她暗中想過許多中破局的法子,但是難就難在昨兒紫芝供認的時候,太后皇帝以及妃嬪都在場,要改口何其之難。
逼於無奈才想起了這稱病的法子。
畢竟若是真得狂病神志不清的話,就算王法也要網開一面。
但是仙草却不知紫芝會不會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雖然兩個人在乾清宮的一番長談,似乎隱隱地解開了某些心結,可是要紫芝完全解開心結,又談何容易。
何况目前的情形對紫芝而言,堅持口供不變才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這會兒仙草見紫芝如此說,也自震驚。
聽方太妃問,紫芝道:「奴婢惶恐,不知道胡說了些什麽,衝撞冒犯了皇上跟太后娘娘,求看在奴婢病中的份上,網開一面,饒恕奴婢。」
方太妃還沒開口,曹嬤嬤已經喝道:「混帳東西,當著太后跟皇上的面兒你供認的明明白白的,說是這鹿仙草教唆你,把淑妃之死誣陷給顔婕妤,這些事你難道都忘了,這難道都是你信口胡說的?」
紫芝道:「是奴婢病了,胡言亂語的。」
「好個胡言亂語,」方太妃示意曹嬤嬤稍安勿躁,又問紫芝,「你若是真病了,却能胡說出這種聽著很令人信服的話,也是奇事一件了。你可知道太后都對此深信不疑了?」
紫芝說道:「奴婢慚愧的很,雖然奴婢跟小鹿都是紫麟宮的舊人,但奴婢向來不喜歡她,加上她近來又很得皇上的心意,奴婢大概就鬼迷心竅了,所以病發的時候才胡說了那些話……」
曹嬤嬤氣的臉色發白:「好個賤婢,你以爲你說是病發,就能無事了嗎?」
方太妃也說道:「是啊,紫芝,莫說你昨兒看著好好的沒有什麽病,就算是真的病了,當著太后跟皇上的面兒說那些話,就是欺君大罪,你可要想好了……你現在說這些的後果。到時候太后或者皇上動了怒,你的下場可想而知。」
紫芝靜了靜。
仙草在旁,目光從紫芝臉上轉開,落在旁邊的曹嬤嬤臉上,老嬤嬤綳著臉,兩隻不大的眼睛裡透出了懾人的寒光。
然後是方太妃似笑非笑的臉色。
殿外格外寂靜,好像能聽見早晨的清風從門口吹進來的聲音。
他們是故意選在皇帝早朝的時候動手的。
再拖一拖,也許,等散了早朝……就有轉機了。
「太妃!」仙草突然開口道,「請太妃娘娘容禀,奴婢有話說。」
方太妃道:「你想說什麽?」
仙草說道:「這紫芝的確有些不太正常,之前給關押在乾清宮,皇上去問話的時候,她還衝撞了皇上呢。就連她現在說的這些話,也未必是清醒的真話。」
方太妃疑惑:「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仙草道:「叫奴婢看,不如傳兩個太醫,先給她看一看再問話不遲。」
曹嬤嬤似看破仙草的心意:「一個奴婢而已,竟也矜貴起來了,叫我看不過是裝病而已!」
曹嬤嬤說罷走到了紫芝身前,冷笑:「紫芝,你可想好了,別在這裡朝三暮四的,病了?拿這種三歲小兒都不信的理由來蒙誰?你真當這宮內的人都是傻子,任得你們隨意哄騙?」
紫芝道:「嬤嬤,我的確……先前有些神志不清的,求嬤嬤寬恕。」
曹嬤嬤道:「這可由不得我做主,太后那邊兒已經信了你的話,恨不得立刻剮了這鹿仙草呢,你反倒好,竟然輕飄飄地改口了,好吧……我如今就替太后說一句話,你要麽如昨兒似的說實話,自然沒有你的事,太后會處置那罪魁禍首。」
說到這裡,特看了仙草一眼,才繼續道:「要麽,你就像是現在一樣裝病賣傻的,那少不得得有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到時候死的只怕就不是鹿仙草了,而是你。」
曹嬤嬤說到最後,轉頭道:「拿上來。」
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太監,捧著個托盤走了出來,托盤中央放著一個高脚白玉杯。
曹嬤嬤指著說道:「看見了嗎,這是一杯鴆酒,本來是要賜給鹿仙草的。倘若你還是胡言亂語不肯清醒,那你就替她……嘗嘗這個的滋味兒吧。」
紫芝的臉色發白,雙唇緊閉。
曹嬤嬤喝道:「聽明白了沒有!」
紫芝猛然一顫:「明、明白了。」
曹嬤嬤臉上的催逼之意已經一覽無餘:「那還不快說!」
紫芝哆嗦著,雙手握緊,開始猶豫不定。
偏在此刻,外間有個聲音陰陰冷冷地響起,道:「奴婢高五,參見太妃娘娘。」
裡頭方太妃聽了,忙叫傳了進來。
仙草分明知道那兩名內侍是高五的心腹,這邊兒把她們帶來,高五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爲何沒有出現,叫人費解。
如今見他終於來了,才略鬆了口氣。
但很快仙草明白,自己這口氣鬆的太早了。
高五上前行禮。
方太妃知道他是皇帝的人,很客氣:「高公公,這會兒你來做什麽?」
高五回答:「聽說太后讓太妃負責處置這兩人的事,皇上早有交代,讓奴婢跟著看個明白。」
曹嬤嬤聽了這句,不由皺了眉。
方太妃却含笑道:「既然如此,公公來的正好兒。」
太妃說了這句,便看向紫芝道:「曹嬤嬤方才的話已經說的够清楚了,紫芝,你也該想明白了吧?如今高公公也在,你且只管實話實說。」
紫芝轉頭看向高五。
高五的臉色仍舊陰陰冷冷的,這讓紫芝想起之前在乾清宮內看見的皇帝的臉。
突然似是福至心靈一樣,紫芝道:「高公公,皇上可有什麽訓/誡嗎?」
高五慢慢道:「訓/誡倒是沒有,可皇上在上朝前留了一句話。」
「什麽話?」
高五面無表情:「皇上說,有的人雖死猶生,有的人雖生猶死。」
紫芝盯著高五,手指慢慢地開始發抖。
正在此刻,旁邊一隻手伸過來,緊緊地攥住了她的。
是仙草,她帶著笑意說道:「皇上就是高深,讓我們這些凡人望塵莫及,可照我的俗人心思,我想:生就是生,死就是死,能喘氣兒的人總比埋在地下的、化成灰的,要鮮活可貴些。」
紫芝盯著她,幷不做聲。
曹嬤嬤因爲高五的出現而有些收斂,可見兩人這般,恐怕拖延太久又生變數,因哼道:「小鹿姑姑,皇上的話你也敢反駁,你膽子真不小啊,還是說……人之將死,就什麽也不怕了。」
仙草笑道:「嬤嬤好像忘了,我其實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什麽也不怕。我索性招了吧,的確是我脅迫了紫芝,想栽贓給顔婕妤的,至於方才,也是我先前威逼她的緣故。其實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她沒有關係。」
曹嬤嬤本以爲她見高五來到,必然更加巧舌如簧地辯解,却想不到竟然直接認了罪。
高五在旁,臉上却忍不住依稀流露出一絲惱色。
曹嬤嬤大喜:「你這是……認罪了?」
方太妃也有些不信:「鹿仙草,你這是招認了?」
仙草道:「是是,我認了,的確是我,那杯鴆酒也依舊是我的,就勞煩嬤嬤不用再去給別人了。」
高五薄薄的嘴角一動,冷峭的白眼瞪向仙草。
曹嬤嬤啞然而笑:「太妃,高公公,你們都聽見了,這賤婢她已經主動招認了,倒是不用我們費事,那好吧,來人,把那杯鴆酒拿上來。」
太監才一動,却聽紫芝道:「她在胡說。」
在場衆人都又一怔。
仙草最先反應:「你住口。」
紫芝却偏不停,她笑道:「我爲什麽要住口,你就是在胡說,明明是我栽贓陷害,你幹嗎往自己身上兜攬!」
仙草抓住她的手腕,傾身上前,低低道:「閉嘴,皇上不會殺我!你別出聲!」
「我知道,」紫芝却不再懼怕,也不再忌憚,她又低低地重複了一句:「我當然知道。有的人雖死猶生,有的人雖生猶死,皇上……在提醒我呢,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話沒說完,紫芝用力將仙草推開。
她衝過去搶了托盤上的那杯鴆酒,仰頭一飲而盡!
仙草回頭之時,恰看見這一幕。
她嚇得手脚都軟了,勉强爬起身來衝到紫芝的身旁:「你……你在幹什麽?吐出來,快點吐出來!」
這鴆酒的毒性甚烈,入喉滾燙,就如同吞下了一口熾熱火焰。
紫芝後退一步,竟有些站立不穩。
幸而仙草張手將她抱在懷中。
紫芝看著面前的人,神智空前的清明起來:「不是我,我沒想殺昭儀……」
仙草正拼命地捏她的下頜,想讓她張嘴吐出毒酒,突然聽了這句,還沒有反應過來,紫芝又道:「可是她的死的確跟我脫不了關係。」
當時她衝了出去,想要叫住羅紅藥。
那一刻她心裡做了决定,先刺探看羅昭儀聽見了沒有,假如聽見了……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要將她暫時穩住。
羅紅藥的確站住了。
她回過頭去看向紫芝,臉上是驚惱失望的表情。
當看見羅紅藥這般神色的時候,紫芝就知道,不必刺探了。
「昭儀,」她儘量讓自己的口吻溫和,「你聽我說。」
羅紅藥不等她說完便道:「你想說什麽?」她皺著眉,盯著紫芝:「小鹿對你那麽好,她哪裡虧待過你,你爲什麽要聽外人的話,居然還想害她?」
紫芝走前兩步,見她幷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才一笑:「我幷沒有答應要害她,昭儀誤會我了。」
「我親耳聽見的,還有什麽誤會,」羅紅藥搖了搖頭,失望之極:「怪不得小鹿會私底下問我,你對我怎麽樣,興許是她發現了你的异心才這樣的……你真的……」
紫芝本是想穩住她的,突然聽了這句,大爲刺心:「她發現了我的异心?她對你說什麽了?」
羅紅藥道:「你如果想問她是不是對我說你的壞話,那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小人?」紫芝氣的笑了出來,「原來在昭儀的眼裡,她也是這樣受寵啊。」
羅紅藥不太懂這話的意思,隻皺眉道:「罷了,我不與你多說,你也別錯打了主意,我會告訴小鹿,讓她提防著你,另外,從今日起你就離開寶琳宮吧,我這裡容不下你。」
羅紅藥說著轉身。
誰知紫芝聽了她這幾句話,耳畔嗡嗡作響:「你、你站住……」
她上前想拉住羅紅藥,却給羅紅藥反手一推。
這本就是在湖畔,多一些錯落的鵝卵石,紫芝站立不穩,趔趄之時竟拽住羅紅藥的手臂。
但就是這一拉之下,羅紅藥身不由己地後傾,踩住了岸邊的青石。
那青石十分的光滑,加上紫芝已經鬆開了手,羅紅藥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整個人跌入水中。
等紫芝爬起身回頭看的時候,羅紅藥已經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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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仙草只覺呼吸困難,魂魄好像也即將隨之離體,「快去傳太醫!」
沒有人動。
雖然此刻在場衆人心思各异,但衆人也心知肚明,就算命傳太醫,鴆酒入腹也是無救了。
「我……我還有一件事,」紫芝却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仙草,「你、你得告訴我。」
仙草拼命抱緊她:「什麽事?」
「你,」才一張口,烏黑的血從嘴角流了出來,紫芝盯著面前這雙清澈無塵的眸子,道:「你、你是不是……」
不等她說完,仙草握緊她的手:「是,我是!」
本來已經有些黯淡的眸子突然明亮起來。
紫芝盯著面前的人,毒酒發作,連嗓子都生疼的,開始沙啞。
她的聲音極爲微弱:「我、我就知道,那頭鹿……絕不會這麽聰明。」
紫芝其實早該看出來的。
作爲從小服侍在徐憫身邊的人,她太清楚徐憫的一些小動作了,只可惜她的雙眼給偏見跟憎惡蒙蔽,讓她陰差陽錯,無法回頭。
仙草閉了閉雙眼,泪簌簌流下,打在了紫芝的臉上。
「別哭,」紫芝的聲音已經開始微弱,她試圖笑:「是我、是我蠢笨……對不住……」
仙草咽了口氣,苦澀的泪也像是順著喉嚨滑入:「我沒有哭。你也一點兒也不蠢笨。」
紫芝看著她含泪的樣子,突然道:「我。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麽?」仙草問。
腹中絞痛,紫芝忍著痛楚,緩緩道:「羅昭儀、昭儀她落水之後拼命掙扎,我本想救她,可突然間想到、她死了的話豈不是……正好兒……,所以我……」
「別說了……」仙草無法繼續聽下去。
當時,羅紅藥看著岸上靜靜的紫芝,好像明白了紫芝是安心讓自己死的一般。
不再掙扎呼救。
但是讓紫芝吃驚的是,放弃掙扎的羅紅藥雖然緩緩地往湖中沉了下去,但是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却能看見她注視著自己,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
起初紫芝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直到後來又目睹了羅紅藥的屍身,才知道幷不是自己眼花。
她百思不解,爲什麽在瀕死之際,羅紅藥竟會笑的那麽溫柔釋然,但是她現在已經明白了。
「唉,」紫芝長長地籲了最後一口氣,「我、去跟她們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