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郭延生来得突然,事儿也办得干脆利落。
带来的东西只是几张轻飘飘的纸,白纸黑字撞入华城主的眼里,当即就让他变了脸色。
“王妃这是何意?”
郭延生笑而不语。
华城主把纸拍在桌上:“这都是王府的人,他们……”
“他们的确是王府外放出来的管事。”
郭延生打断华城主的怒声,微笑道:“从前是,往后也是。”
“只是他们过往与城主府来往不浅,今日也交代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郭延生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华城主的变脸,慢悠悠的:“他们交代出的内容大多不堪入耳,对城主大人的名誉也损毁良多。”
“王妃不想张扬出来影响城主的名誉,所以特意让在下把此物送来。”
名单上写的是各个管事的名字,每个名字的上方还摁了涉案管事的红手印。
但只有这么一张写了名字的名单。
除了摆在眼前的名单外,华城主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都在辛映雪的面前认了什么罪。
华城主死死地咬着牙黑了脸。
郭延生不紧不慢的:“城主大人也是知道的,王妃近来整顿府上内务,发现缺漏之处众多,正苦于库中无银找补。”
“您若是对名单上的内容无异议的话,在下就先回去向王妃复命了。”
郭延生跟云三那个莽夫不同,礼数周到得很,一直耐心等到华城主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送客,才施施然地告退。
只是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说:“对了,关于叶城的死,王妃也让在下带了话。”
华城主面色不善:“叶城是畏罪自杀的,这一点无可争议。”
“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郭延生微妙十足地露出个笑:“王妃说,叶城虽有罪,但也是盛渊王府的人,生死旁人都做不得主。”
“叶城罪有应得也就罢了,可再往后凡是涉及王府下人的处置,还请城主多谨慎。”
叶城是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在了城主的地盘。
这个黑锅已经扣在了华城主的头上,他甩不掉。
华城主被接连的刺激刺得眼珠子通红,粗喘着气磨牙:“多谢王妃指教!”
郭延生客气道:“城主大人客气了,告辞。”
郭延生前脚刚走,华城主就忍无可忍地摔了茶桌:“混账!”
“全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站起来的谋士盯着被泡在茶水碎瓷中的名单,面露迟疑:“王妃让人把名单送来,是想……”
“她是在跟我要钱!蠢货你连这个都看不懂吗!”
辛映雪今天又是封锁又是当众提审,闹了这么一大圈,她拿到的证据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张名单?
她是用名单来提醒他,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甚至还有可能会把那些管事的供词宣扬出去,告诉世人他贪了盛渊王的银子!
坞城长街的八十多间铺子赚的钱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辛映雪这是在逼着他把吞下去的银子都吐出来!
谋士低着头踌躇半晌,鼓起勇气看向气喘如牛的华城主:“大人,王妃已经打上门来了,这银子咱们不但要出,还要出得爽快。”
一条长街的商铺只是盛渊王私产的万中其一,一年所得虽说乍一听让人瞠目,但对于真正的富贵人家而言都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败在小瞧了辛映雪。
而不是起了贪念。
谋士一鼓作气:“王妃是坞城人,对坞城的情况熟悉,铺子营收有误被察觉并不奇怪。”
毕竟辛映雪脱口就能说出盛安居是城内最大的酒楼,自然也知道长街的繁华。
今日被她侥幸抓住了尾巴,没必要跟气势正盛的辛映雪硬碰硬。
谋士知道华城主在介怀什么,苦笑道:“王妃之前就以赏赐之名,把大人插入王府的护卫剔了三成,此时切不可再让她抓住大人的把柄了。”
盛渊王府里里外外被打理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这一点不光是华城主一人的功劳。
如今有罪要论,自然也不能都往城主府的头上分摊。
华城主眸色闪烁:“银子要掏,但不能都从我的手中掏。”
辛映雪小门小户出身,能看得到的东西有限,就算是有了郭延生等人的相助,手也伸不出太远。
可盛渊王的封地何其大,有金银可落袋的宝地何止一个长街?
区区一条长街而已,辛映雪稀罕不如就给她。
谋士见华城主回过味儿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低声说:“大人一声令下,愿意为您分忧的人前仆后继,再有风波也牵扯不到您的身上。”
“再者说了,法不责众是自古以来的老理,王妃再大的声势也压不住怨声载道的嘴,她不敢大动干戈的。”
云三一行人是忠心,可满打满算只有三十二人。
护城司听调不听宣,遇小事可被调动,正儿八经到了做主的时候,城主不发话就是罐子里的金子,辛映雪拿不出来。
至于其余的……
“一个跑腿的郭延生,一个伺候洗漱穿衣的穆嬷嬷,一档子老弱病残,何来威胁?”
华城主心口淤堵的郁结倏而一散,看着脚边的碎瓷无声冷笑。
“是啊,一介妇人,她怎么会是威胁?”
而且这个妇人本身也不是全无缺陷。
谋士意识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华城主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多余。”
“坐在王妃宝座上的人,不该是她!”
城主府的灯火憧憧在夜色中散出大片的光影,郭延生回到王府的时候,辛映雪刚陪着盛渊王吃过晚饭。
只是辛映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她回来后留在府上的一大一小都莫名黏人。
墩墩窝在辛映雪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不放就算了,肉乎乎的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裳。
盛渊王一身松适的白衣,长发胡乱散在肩后,也是寸步不离地盯着,辛映雪稍有动作他就立马看了过来。
怎么都像是怕她跑了?
辛映雪抱着墩墩轻哄,看看盛渊王平静的侧脸,低声问青栀:“今天王爷和墩墩在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怎么小的黏黏糊糊的,大的看起来也没那么对劲儿?
青栀满眼都是怯怯的茫然,小声说:“不曾呀。”
“王爷今日饮食尚可,喝药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像是在和亚亚置气,互相看着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小少爷喝奶的情况也很不错,只是午后睡醒稍微哭闹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被王爷哄好了。”
墩墩身有余毒的秘密不能被辛映雪知道,所以有错的只能是胖鹦鹉亚亚!
亚亚正无精打采地嗲着毛窝在盛渊王的膝头,看起来也是恹恹的不说话。
辛映雪倍感离奇地笑了:“难不成是吵嘴吵输了?”
不然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丧气?
青栀抿了抿唇不敢接话。
盛渊王幽幽地看过来,对上辛映雪含笑的目光薄唇一掀:“呵。”
辛映雪满头雾水:“王爷?”
盛渊王抓着亚亚,伸手就来拎辛映雪怀中的墩墩。
辛映雪心头一紧:“墩墩正闹呢,王爷别……”
“呜啊!”
辛映雪:“……”
辛映雪眼睁睁地看着盛渊王把墩墩拎了起来,而被拎住的墩墩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呜呜啊啊地闹出了声。
盛渊王恹恹一眼,明明没说话,但辛映雪却莫名觉得这一眼里全是嘲讽。
像是在说本王怎么可能吵不过一只鹦鹉!
辛映雪忍着笑:“是我说错了,王爷肯定是最英武的。”
盛渊王这回说了两个字:“呵呵。”
盛渊王拎着墩墩转身进了里间,就连背影似乎都透出一股轻蔑众生的傲意。
反正胖鹦鹉绝对不是对手。
辛映雪笑着摇头要跟上去:“王爷,是我小人之心,要不还是先把墩墩交出来,等他……”
辛映雪失笑间注意到郭延生来了,眉梢微挑话锋一转:“东西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