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的時候,正對上一雙漆黑緊張的眼睛。
顯而易見這個人類的幼崽已經醒來多時,渾身僵硬冰冷,還維持著一個正欲逃離我懷裡的動作。
我看了他一眼,嗅著懷裡甜美的生氣,又閉上了眼。
太陽還沒下山,還不到我散步的時間。
懷裡小小的,瘦弱的幼崽僵硬的大氣都不敢出,即使不睜眼,我也能感受到他強烈的視線。
三個鐘頭後,太陽只剩下一層餘暉,我自動醒了過來。
幼崽沒有挪動位置以致驚醒我,不得不說,這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裡是一家小型書店,昨日撿到人類幼崽後,我就是在這裡過的夜,小區電梯的停用讓我養成了不再回固定的「家」,每日隨遇而安的習慣。
我抱著他站了起來,這個大幅度的動作明顯讓幼崽受到了驚嚇,他那張慘白的臉和僵硬的軀體都要使我懷疑是不是抱著個同類。
為了表示友好,我裂開嘴朝他笑了笑。
這個友好的微笑顯然起到了反效果,人類幼崽的眼淚花都被我笑出來了,參考他的表情,我想這應該不屬於喜極而泣的範圍。
我抱著他,一排排瀏覽書架,最後在生活類停了下來。
《5分鐘實用訓練指南》、《讓你明白你的寵物》、《寶貝飼養入門》……
我隨手拿了一本,然後就地坐下看了起來,就是這個過程中,我也沒鬆開抱著人類幼崽的手。
我一會看看書,一會又看看幼崽,不時還要冥思苦想一會,搞的自己很是繁忙。
兩個小時過去,當人類幼崽終於忍不住鬆懈了緊繃的身體時,我卻啪的一聲關上了書,起身等著正在快速接近的一位不速之客。
四秒,三秒,兩秒,一秒——
書店入口處破碎的玻璃門中探進一個大腦□在外的可怖腦袋,醜陋的舔食者揮舞著它長長的舌頭,一邊打量著我和人類幼崽,一邊發出嘶嘶的令人噁心的噪音。
我一邊喉嚨裡無意識的發出低沉的音節震懾著舔食者,一邊警惕對方會發起突然攻擊,為了更好的防備舔食者那長達兩米噁心的舌頭,我將人類幼崽轉移到了我微弓的背上。
人類幼崽不用我提醒就自動的抓緊了我的背,緊的我連他一分鐘發抖了多少下都能
如數家珍。
一切就緒,作為一個有禮貌的殭屍,我等著對方的決定。
在接近一分鐘的徘徊後,舔食者放棄了豪賭一把的打算,轉身消失了。
聰明的選擇。
我把人類幼崽重新抱回懷中,向書店外走去。
由於現在人心不古,養個寵物就要遭喪屍嫉恨,所以我謹慎的沒在外閒逛,帶著人類幼崽直接回了我的大本營。
在我管轄範圍內的低級喪屍都是有賊心沒賊膽,我一個眼神威懾就將他們趕到了直徑一百米之外。
「你什麼時候吃我?」
我低下頭看著人類幼崽,覺得回答這種問題實在有失我的智商。
幼崽顯得有些緊張,他漆黑的雙眼緊緊注視著我,又讓我覺得不回答他這個問題不太道德。
不吃。
「你會不會說話?」幼崽有些急切。
我用眼睛說話了你沒看見?你媽媽沒教過你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你沒有心跳,能不能聽懂我的話?」
無語,不然你以為我現在在搞笑嗎?
「……我……我想下來。」
我把他放到地上,歪著頭看他。
「……廁所在哪裡?」人類幼崽髒兮兮的臉上浮現一縷紅雲。
最令人放鬆的夜晚來臨,精神抖擻的我沒有出去找樂子,反而一反常態的呆在被切斷了電力供應的家裡,因為最近,我養了一隻比喪屍好玩多了的寵物。
我不喜歡在白天活動,可是人類幼崽卻恰恰相反,於是我多了一個興趣,就是在夜色正濃的時候,故意把睡著的他叫醒,一次又一次,看他最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我就覺得特別愉快。
大多數時候,幼崽被叫醒都會顯得很生氣,但是偶爾也有例外。
比如這天深夜,我正聚精會神的坐在地上看三個月前的娃娃畫報,忽然聽見一絲若有若無的泣音,我循著聲音爬上大床,發現睡著的幼崽正無意識的發出驚恐的低吟,一張小臉也不知是被淚水還是汗水打濕,整個人緊緊的蜷成一團。
我左看右看最後決定把他搖醒,我可以戲弄他不睡覺,但是他不可以打擾我高深的學習,這是我的理念。
幼崽睜眼後全身都像虛
脫一樣軟弱無力,身上都覆著一層薄薄的汗水,髒污的衣服上那種淡淡的血味又浮了上來,我抱住幼崽,把腦袋往他脖子處拱了拱,使勁嗅著那股生氣。
幼崽大概發癢,忍不住笑了一聲。
真是奇怪,這次他就沒有顯得一絲的不高興,他這樣,反倒使我覺得沒意思了起來。
我撿起地上的娃娃畫報來到床上與他同看,幼崽看了一眼封面,笑容裡帶了一絲得意:「我好早就不看這個了。」
那看什麼?淘氣寶寶故事嗎?
幼崽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發現新大陸一般興趣盎然的盯著我的嘴:「你肯定能說話的,你試試,啊——」
你智障啊?
我鄙夷的看了幼崽一眼。
「沒關係,不要洩氣,我教你嘛,啊——來,跟我學,啊——」
你是在玩角色扮演嗎?要不要小黑板?
「來,啊——你張張嘴,我不笑你,來試試,啊——說話——」
「啊——」你個頭啊。
「……真的說了!」
……你震驚個毛啊。
舌頭什麼早就死硬了,就算發點簡單的音節都能累個半死,平時眼神傳意就行了,說個鬼的話啊。
「再來再來!我的名字,喬晏,喬——晏——」小崽子不知見好就收,還越發來勁,索性覺也不睡了,乾脆給我來堂啟蒙課。
也就是我心情好,不然小崽子哪涼快哪呆著去。
我張著嘴喬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了一個很不標準的煙字。
「你有名字嗎?我叫你什麼好呢?」喬晏盤著腿冥思苦想著。
「赫……」我也歪著頭和他一道想,由於一時不察,嘴巴忘記合攏,一絲弱不可察的低吟從嗓子裡洩露了出來。
我一臉嚴肅的伸手一撐下頜,啪嗒一聲嘴部嚴密的合攏了。
喬晏看到我的動作,不知為何笑的嘴都快裂成兩瓣了。
「赫赫……」我為他挑戰主人權威的舉動表示了嚴厲譴責。
「好吧,就叫你赫赫了!」喬晏努力扳下兩邊的嘴角,說。
……風俗就是寵物給主人起名字的嗎?為什麼心裡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我還在迷茫中,喬晏就將我的思想扯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你是喪屍還是什麼?」
混賬,就不許我是人嗎?死人不是人嗎?
「不是喪屍?我也覺得不是——它們會吃人,它們——」說到一半,幼崽的聲音就弱了下去,好似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回憶,臉色有些慘白。「它們很危險,你不要靠近它們——哦,你好像也很強……」
「還有人類……人類知不知道?就是和我一樣的,大人,他們也是壞人,看見了就跑,知不知道?」
為什麼要跑?全部抓起來關在房間裡白天陪我睡覺。
我想著,好像已經在了滿屋子都是生氣的房間,滿足的抱緊了幼崽。
幼崽掙扎了兩下放棄了,我又繼續看起了娃娃畫報,不一會,屋子裡就響起了幼崽淺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