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別處查看去了。一會兒回來,我就讓他回去。”
江凌點點頭,讓張叔駕車回了新宅的路口,自己跳下車來,對他道:“你去青山村張大娘家一趟,把我當時托她收著的十袋稻種拉來。”
“我送了您再去也不遲。”
“不用。沒多遠,我自己走走就行。”江凌揮了一下手,自己朝新宅走去。路兩邊除了江凌讓人種的樹苗還直立著,稻田裡所有的稻谷都伏在了地上。江凌一路走去,計算著她與秦家佃農們所需要的稻種,算到最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原來在空間裡不停地種稻谷,收了幾百斤稻種。直到搬家的時候把有霧氣的藥材移進了空間,才停止種植。當時給錢老大做試驗,花了十幾斤。現在想想兩家這兩百頃田地,那簡直就是杯水車薪。看來,還得到別處買些稻種才行。
張叔拉了稻種來,錢老大一家也到了盎園。江凌去看了看他原先撒的秧苗,因為有棚子遮著,倒沒有被淋壞,長得倒挺好。錢老大在看了滿世界伏地的稻谷後,看著這些綠油油的禾苗,眼睛都紅了。
“我那裡還有幾百斤這樣的稻種,你讓錢二伯問問,哪些佃農願意拿出田地來,專為我種這些水稻。到時他們的收成,產量最高的那家,就按其他人種的田裡產量最高的給;以此類推。其余的田地,如果大家手上沒稻種,再去買些回來,大家再種一季,挺過這幾個月就好了。買稻種的錢,大家湊一湊,不夠再說。”江凌道。
江凌知道,作為零陵的規矩,田裡的損失,本應該由這些佃農承擔。作為主家,要是心善的話,最多免了他們這一年的租谷。到了實在是要餓死人的時候,發下一點糧食維持他們的生命便罷。萬沒有自己掏腰包再給他們買糧種的事。當然,如果實在沒辦法,佃農們打欠條向主家借稻種也是有的。但如果她這一心軟壞了規矩,花了自己的錢給佃農們把稻種補上,到時佃農們在村裡一比較,其他的佃農就會對自己的主家不滿。惹來的怕就是全城官老爺對自己的怨恨。這種花錢惹禍的事,就算再同情那些佃農,江凌也不會去做。
而那些優質稻種,因按原來所種的那一季,待收獲的時候已來不及種第二季了,所以她打算到明年春年時再種。到時候,按她空間裡的產量,江家與秦家這兩百頃田地都可種上優質稻谷。可現在,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種下去了。多收獲一季總比少一季要好。
“是。”錢老大應道。這個時候,由於地廣人稀,所以大都采取廣種薄收的方式。除了嶺南有些田地少的山區,其他人基本沒有想著要種雙季稻的。所以此時要是別的佃農在這兒,江凌還得費許多口舌去給他們講現在再種一季稻谷,同樣也能有收成。可這段時間已來,錢老大從當初的服從命令,到慢慢接受這種思想。此時已可以去說服那些佃農了,倒省了江凌許多口舌。
把田裡的事安排好,江凌又去看了藥材與花卉。雖說下了幾天暴雨,但張叔知道她對這花圃與藥圃的寶貝程度,每天冒雨去看一次排水情況,所以這兩塊地裡的植物並未受什麽影響。如果要說損失,那就是秦憶叫開的那個小湖,原來江凌讓佃農們投了許多魚進去,這水一漲,估計全跑光了。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跟田裡的損失根本沒法比,不提也罷。
將田地看完,江凌又進宅子去四處看了看。當初建宅子時,因靠近河邊,秦憶當時生怕太潮了對身體不好,還特意讓工匠們把地基加高,所以屋裡乾乾爽爽的,絲毫沒有外面的潮氣。再加上被張嬸收拾得乾乾淨淨,坐在自己閨房的沙發上,江凌隻覺得全身都得到了放松。
“姑娘,姑娘,老夫人派人來叫你回去。”張叔在院子外面喊道。
“哦,好。”江凌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到了宅子大門外,看到陸府的護衛阿生牽著馬站在那兒,問道:“老夫人說了什麽事嗎?”
阿生一拱手:“回姑娘,小人只知道觀察使派了人來,跟老爺在書房裡說了幾句話就走了。然後夫人就喚小人來叫姑娘回去。”
“觀察使?”江凌皺了皺眉。上次觀察使夫人替林韻做媒的事,讓她對“觀察使”三個字極不感冒。不知這回又出什麽妖娥子。
回到陸府,剛一進內院的大廳,就看到陸文遠與陸夫人坐在那裡正說著什麽,陸夫人抹著眼淚,而李青荷則在一旁勸著。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江凌被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去問道。
陸夫人見她進來,一把抓住她,流著淚道:“凌兒,你勸勸你祖父吧。這麽大年紀了,還要去查看災情。這大水剛過,要是發生瘟疫,那可怎麽辦啊?”
“祖父。”江凌很是意外,“是觀察使派人來叫的您?”
陸文遠點點頭:“也是朝庭的意思。”
“朝庭?”江凌卻是不信,“您都已經致仕了,年紀也這麽大了,朝庭那麽多官員,拿著朝庭的俸祿,遇到事情卻叫您去做?”
“看看,看看,就連凌兒都這麽說。那觀察使,我看就沒安好心。那麽多人不叫,偏偏叫你?”陸夫人抹了抹眼淚,“反正,我就不讓你去。你這幾十年,往往一出去就是幾個月,你拿著朝庭的俸祿,為朝庭做事,我也不好說什麽。可現在老了,你經不起折騰,我也經不起那種擔驚受怕了。現在好不容易跟凌兒在一起,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你又要往外跑,你叫我怎麽辦!當初回零陵時,你是怎麽跟我說的?”
陸文遠看著老伴耐心地道:“現在水是退了,可稻田被淹了不少,嶽陽、常德等地更是顆粒無收。這時候,便得有人出來,指揮他們重新種植,以度過即將要出現的饑荒。這種植上的事,那些官員不精通,到時出現瞎指揮,就會誤了大事。朝庭雖有農令官,可鞭長莫及。再加上別的地方遭了蝗災,實在忙不過來。皇上知道我在零陵,便把湖南這一塊交給了我。這也是體恤我老邁,不忍讓我勞累之意。我出去最多半個月,就會回轉。這幾十年都是這麽過的,都能平平安安,這一次也必不會有事。而且,這也許是我這一生能為朝庭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老婆子,皇命難違啊!”
陸夫人“哼”了一聲,卻不說話了。
“祖母,我跟著祖父去吧。有我在身邊照顧著,一定不會讓祖父太過勞累,會讓他吃好睡好的。您就放心吧。”江凌道。
“不行,老的走了,小的也走,我怎麽放心得下。”陸夫人一口回絕。
“那您放心讓祖父一人出去啊?”江凌跑過去,搖搖陸夫人的胳膊,“祖父他要是累著餓著了,那怎麽辦呀?福伯可叫不動他。我會武功,身體也好,跟祖父出去,管著他,也照顧好自己,您就放心吧。”
江凌這一說,陸文遠倒動了心。倒不是說他要人照顧。這麽久以來,他也知道江凌歷代的農書看了不少,又向他和袁伯、佃農錢老大學了不少種植知識,這要帶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對於她把這些知識融匯貫通大有好處。他自己老了,卻沒能找到一個看得順眼的人把腹中知識傳下去,多少有些心有不甘。難得自己的孫女又聰穎,對種植的興趣又大,雖是女流之輩,卻比好些男子都強, 他倒有心把她當成個衣缽傳人來培養。這一次災後重建,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所以看自己的老伴還想一口回絕,便幫腔道:“老婆子,就讓凌兒跟著我去吧。有她在我身邊,你也可以放心了。”
陸夫人本來想說兩人都去,更不放心的話。但她知道陸文遠如果不是心裡有什麽打算,是不會叫江凌去的;再看看江凌那亮晶晶的期盼的眼睛,將臉一扭,道:“凌兒不光是你的孫女,還是青荷的女兒呢。你就不問問,你這樣帶著凌兒出去,青荷她答不答應?”
李青荷心自然是不答應的。但江凌這話說出來,是想照顧年邁的祖父,她這反對的話語,怎麽也說不出口。隻得看了看江凌,為難地半天不說話。
江凌一看這情形,忙跑到李青荷身邊,摟住她道:“娘,您就讓我去吧。這次出去,也不光是照顧祖父,我也漲漲見識。長這麽大,我還沒出過遠門呢。以後要是嫁了人,就更沒有機會出門了,好可憐的。您就讓我出去吧。”
這話說的,便連一直在抹眼淚的陸夫人都笑了起來,拍了江凌一下道:“這孩子,什麽叫好可憐的?你就會哄你母親。”說完又對李青荷道,“不過她這樣說話,我倒喜歡聽,甚是活潑有趣。不像那些小姐們,要不就是古古板板,要不就是羞羞怯怯,都不如咱家凌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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