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嶼山笑,手上比了一個數字:“十倍。”
“2500萬,變2.5億?”周放努力讓自己鎮定,依然覺得這個數字簡直是在搶錢。
“從我百賽跳出去的,沒有不被天使基金看中的。想必你也是知道,才會接受我的融資。”蘇嶼山睨視著周放:“提早結束,就是這個數。你也可以繼續接受我的融資,等上市以後,我按照股份,得到我該得的。”
想到多年前看到的那個蘇嶼山,周放不得不承認,心底有一個神話正在破滅。但她並沒有太生氣,也沒有太意外。
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人本來就是在夾fèng中求生,危險中求勝。
“蘇總,謝謝您的理解,我會盡快給您滿意的答覆。”
兩人在飯桌上談了倒胃口的話題,卻又微笑著吃完了這場jīng致的晚餐。
28歲的周放,終於在一次次爾虞我詐、你來我往的高手較量中,成為一個不動聲色的女商人。
這種成長的速度,快得周放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宋凜近來飯局很多,這種飯局,菜肴再jīng致,到最後也都是殘羹冷炙。比在周放家裡吃過的,麻辣香鍋的外賣更讓人胃疼。
飯局結束,宋凜的秘書去簽單,因為是老熟人,經理給他簽字的時候,他看到了前面居然有周放的名字。
“周總也來這吃飯了?”
經理笑笑:“對啊,在梅宴。”
經理說者無意,秘書聽者有心。宋凜出來的時候,秘書低頭問宋凜:“周總也在這宴客,您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宋凜喝了點小酒,白了秘書一眼:“客戶都沒走,哪有這個洋工夫。”
宋凜往外走了兩步,停了幾秒,又退了回來:“哪個包廂?”
秘書對於宋凜的反應意料之中,忍不住笑意,淡淡吐出兩個字:“梅宴。”
周放一晚上都有些不耐,一頓飯吃完,想到暫時可以不用再面對蘇嶼山,周放去簽單的時候,終於覺得心qíng好了一些。
她和蘇嶼山並排往外走,在轉角處看見宋凜秘書的背影。預感有些不詳,剛準備往旁邊走,離蘇嶼山遠些,就看見宋凜已經往梅宴走了過來。
果然,秘書在,想必宋凜不會遠。
周放和蘇嶼山站得很近,見宋凜過來了,蘇嶼山故意一隻手扶上了周放的腰,這觸碰讓周放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他故意用不大不小,剛好在場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回家嗎?去我那坐坐?”
第44章
周放抬起頭,正看見宋凜有些yīn鷙的表qíng。
蘇嶼山靠得近,周放能感覺到他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她想要脫離蘇嶼山的控制范圍,正要動,又被蘇嶼山拉了回來。
宋凜見此qíng景,不再多說,兩步上前,迅雷之勢抓住了周放的手臂,qiáng勢地要把周放拉到他懷裡,霸道得不容置疑,仿佛所有物被覬覦,憤怒得不得了。
周放實在討厭這種拉拉扯扯的場面,眼眸沉了沉。
“放手。”她冷靜地吐出兩個字。
周放的話像突然投放下來的液氮,讓空氣瞬間凝結。周放看見宋凜眼中的火苗一點一點熄滅下去,如同一汪不見底的深潭。
他抓著周放的手松了松,又被周放按住。
她轉過頭冷漠地看向蘇嶼山:“蘇總,我說你呢。”
……
跟著宋凜一前一後走出酒店。宋凜還在生氣,大約是氣憤於撞見周放和蘇嶼山孤男寡女出來吃飯。對此,周放也沒有解釋什麽,只是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隱忍傲嬌的後腦杓。
她實在很享受這個男人耍小脾氣的幼稚模樣,這才是他的真實qíng緒。
走到停車場出口,宋凜的司機已經到了。宋凜回頭看著她:“你去哪?”
“回家。”
“回誰家?”
周放白了宋凜一眼,他總是不吝惜以最壞的可能來想她。
“你管我呢。”
宋凜怒目瞪視:“你還真要去關愛空巢老人?”
宋凜這麽個稱呼一出,周放憋不出笑。片刻,她輕咳了兩聲,收住了笑容。
“我對你這個空巢老人也是一樣的關愛。”她意有所指:“你很清楚的。”
宋凜被她的話氣到,伸手剛要抓她,她頭一低,逃了過去。
她後退兩步,對宋凜揮了揮手:“宋總再見。”
“回來。”宋凜皺著眉:“你那車不是壞了,怎麽回家?”
周放笑,一臉狡黠:“我們公司也有車和司機。”
正這時,宋凜的秘書走了過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周放,低聲對宋凜說:“宋總,還要送客。”
宋凜依然眉頭緊蹙,用教訓宋以欣的表qíng教訓周放:“你能不能消停點?”
周放挑眉,叛逆回答:“不能。”
周末,周放難得正常休息,沒有飯局,卻依然不能睡懶覺。
樂青子向周放發出了邀約,邀請她參加古董衣拍賣會。
也不是很熱鬧的盛事,在社jiāo網絡平台發出了拍賣會信息,吸引了同好者前來搶購。拍賣會在城中的展覽中心舉行,用的也是一個小型展廳,還比不上上次古董衣展覽的規模。
不過現場倒是來了一些人,比上次展覽那種小貓兩三隻的qíng況,好了很多。
周放到的時候,樂青子正在後台整理她悉心收藏的古董衣。每一件運過來,均為真空保存的,個別比較昂貴的,都用好幾層包衣包裹。
周放看了一眼那些風格各異的衣服裙子,內心裡湧動出女人對美麗事物最原始的渴望。她由衷感歎:“你怎麽舍得賣,都這麽漂亮。”
樂青子對她的反應很是習以為常:“每年都有人這麽問,我每年都會賣掉一些。”
“好可惜。這些裙子太美了。”
樂青子見她表qíng遺憾,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賣一些,是為了買新的。”
周放聽她這麽說,倒是瞬間理解了。女人嘛,衣服當然是每年都要有不同的。
拍賣會開始,同好者對於自己喜愛的東西從來不會吝嗇開價,好幾件古董衣的價格都遠高於現在買奢侈品的價格。即便那些裙子在三四十年前,也許只是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作品。
拍賣師拿出最後一個系列,此次拍賣價值最高的幾件藏品,下面的古董衣收藏家們都忍不住驚豔得倒吸涼氣。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一連拍下了三件古董裙,並且多是以近七位數的價格成jiāo,是樂青子底價的好幾倍。這讓周放都忍不住感慨了:“您賣幾條裙子,比我做生意賺錢多了。”
周放回過頭來,正準備了樂青子說話,卻見她面色凝重,眼眸深沉。
“怎麽了?”
樂青子沒有說話,只是上台叫停了拍賣。
不一會兒,後台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周放抬起頭看清來人時,她幾乎覺得自己的眼睛花了。
蘇嶼山?蘇嶼山!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樂青子沉默收起了剩下的古董裙,頭也沒抬,仿佛沒有看見蘇嶼山一般的冷漠。
“你一個大男人,買裙子gān什麽?”樂青子語氣平和:“你不用這樣做。”
蘇嶼山走近了兩步,表qíng始終很尊敬。
“我只是來支持一下。”蘇嶼山說:“沒必要這樣排斥我。”
樂青子輕歎了一口氣:“我想把裙子賣給真的同好的人,如果只是為了賺錢,我的裙子早就賣光了。”
“你走吧。”樂青子的聲音冷漠極了。
蘇嶼山對樂青子很尊重,沒有糾纏。他離開的時候,表qíng有些無奈,也有不甘。
看著蘇嶼山,再看外表依然美麗的樂青子,周放驚呆了。
“樂姐,蘇總和您?”我的天呐,周放怎麽能想到?
樂青子看到周放的表qíng,已經清楚她腦袋瓜裡想了什麽,沒好氣地敲了敲周放的頭:“我已經六十歲了!”
周放這下更驚訝了,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樂青子:“啊?我還以為您最多四五十。”周放越想越詫異:“那蘇總?”
拍賣的心qíng被蘇嶼山的出現破壞,樂青子說停就停,讓拍賣的工作人員很是不滿,當然,她也不在乎。
她細心專注地收著裙子,裝袋,抽空,最後放回箱子裡。做著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她始終沉默。
許久許久,像在講述一個與她無關的老故事,她娓娓說道:“我曾經有一個女兒,後來她去世了。”
周放想起上次在展覽上,她那麽隨意地說要送出婚紗。她以為樂青子是一生沒有孩子的那種,沒想到,原來是孩子去世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多麽傷心的事,她卻能用這麽平靜地態度說出來。
也許,是心裡的傷口,疼到沒有任何言語、表qíng可以表達,不得不平靜以待吧。
“對不起。”周放為她問出的問題,勾起了樂青子的傷心事而感到抱歉。
樂青子抬起頭,看著周放笑了笑,笑容充滿了安慰,卻帶著幾分難言的悲傷。
“她活著的時候,曾經和蘇嶼山談過戀愛。”說起女兒,樂青子臉上的表qíng變得溫柔:“她叫四月。”
聽到這個名字,周放愣了一下。
“april?”
“對,這是她的品牌。宋凜創業之初,我把品牌送給了他,還借給他兩萬塊錢。”
“為什麽是他?”和蘇嶼山相愛過,為什麽不是給蘇嶼山?
“宋凜在四月的工作室打過工。他本來是學土木工程的,哪裡懂女裝,受四月影響才決定做服裝的。”樂青子垂下眼睫:“四月是個設計師,她那麽愛衣服,最後卻隨了蘇嶼山做電商,放棄了服裝夢。”
周放不知道,原來曾經有這麽多故事發生過,原來宋凜的品牌是這麽來的。
“後來呢?”周放忍不住追問:“她為什麽會……”問完這話,周放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道歉:“對不起,樂姐。”
樂青子的表qíng漸漸變得空dòng。那一定是她覺得最難以言說的痛苦。
“創業團隊太辛苦了,感冒引發肺炎,高燒的時候還在加班,疲勞駕駛,最後死於車禍。”
樂青子深吸了一口氣:“蘇嶼山,他曾經讓我的女兒,那麽累。”
周放的心qíng也跟著樂青子的講述越來越沉重。怪不得她不願意接受蘇嶼山的資助,甚至連蘇嶼山買她的收藏,她都要拒絕。
“這一切,都是四月的選擇,她愛他,所以連生命都可以付出。我不恨他。”樂青子說:“我只是不想因為他,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
……
拍賣會沒有圓滿結束,因為蘇嶼山的拍手引起了樂青子的警覺。
他很遺憾,他無意破壞這場拍賣會。
坐在車裡,司機安靜開著車,蘇嶼山只是沉默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