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莞爾,中秋那日,在春暉堂裡,宋秀珠不讓金媛跟著她,金媛氣得直跺腳。難怪宋秀珠如此小心翼翼,這個時候她確實是不能有一絲差錯。
她把腿放在窗台上壓腿,活動了幾下筋骨。現在她身邊的丫鬟比以前多了,自從那日浣翠說了春份的事,她便多了絲警惕。府裡又不如在莊子時可以時常到山上去,剛回府時她還能在容園練功,現在金嫦和金婉住進容園,她再去就不方便了,這幾天只能在屋子裡松松筋骨。
她想了想,覺得這樣下去終是不行,她十二歲了,正是練功的好時候,這個階段耽誤不得。
她索性換了身黑色勁裝,從小跨院的牆上跳進容園,又繞到容園的後罩房,這裡原是給丫鬟們住的,容園裡的人都被發落了,後來又換的死的死、瘋的瘋,只有一個代婆子,為了照顧馮氏方便,便住在耳房裡,這後罩房已經空置多年。
去莊子之前,她和杏雨曾經把後罩房簡單收拾,小院子裡的落葉殘枝都已打掃乾淨,金嫦的人不會到這裡來,這裡有動靜也傳不到跨院裡,在此處練功最合適不過。
從莊子回來,玲瓏還是第一次來到後罩房,已是秋日,後罩房又已滿是落葉,踩上去有殘枝折斷的聲音。
玲瓏想著明天要找個名目,讓人把這裡清掃一遍,但不要驚動金嫦。
院裡有棵香樟樹,還有丁香,秋夜微涼,夜風伴著丁香淡淡的清香,風吹過,有幾片樹葉飄落下來。多了幾分蕭索。
玲瓏練了一趟拳腳,拿出水袋子喝了兩口,又繼續壓腿、拉腰。
練了大約一個時辰,她看看天色不早。這才離開後罩房,正想翻牆而去,忽見人影一閃,有人進了容園的正房。
正房是以前馮氏住的地方,除了玲瓏和她的丫鬟。幾乎沒人去那裡,何況現在還是晚上。
玲瓏心裡一動,悄悄跟了過去。
金嫦和金婉膽子小,自從住到這裡,她們住的小院子裡便是徹夜亮著燈籠,容園裡的石燈也全都點燃,除了後罩房,容園到了夜裡燈火通明。為此府裡掌管雜物的婆子還曾抱怨說,自從四房的小姐來了之後,火燭錢用得多了。無法向宋太太交待。
玲瓏把自己藏身在樹影下,看清楚那是兩個婆子,一個是金嫦院子裡的崔二家的,還有一個竟是宋秀珠身邊的張婆子。
她們沒有帶丫鬟,這大晚上的,兩個人來馮氏以前住的屋子做什麽。
玲瓏悄悄跟上去,尾隨她們進了正房。
宋秀珠還沒有正式往容園這邊指派管事婆子,崔二家的只是在金嫦姐妹剛到時臨時指派過來的。
她聽到崔二家的諂媚的聲音:“張媽媽,這地方又髒又晦氣,您打發個丫鬟過來吩咐媳婦一聲就是了。哪用勞您大駕自己過來啊。”
張婆子哼了一聲:“這是宋太太親自交待下來的,別人辦著不放心。”
崔二家的連忙賠笑:“可不是嘛,媽媽才是宋太太最看重的人,別說是媳婦。就是整個後宅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媽媽您呢。”
張婆子整日跟在宋秀珠身邊,這種話聽得多了,毫無新意,她的語氣不陰不陽:“行了,少磨嘴皮子。你也在這裡當了幾天差了,這屋裡的東西怕是也搗騰了幾遍了,雖說這裡都是些破爛,可大太太屋裡的東西,爛船還有三分釘,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你以後在這園子裡當差,要打足精神,別說隔壁院子裡住的五小姐,就是這園子裡住的二小姐和六小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若是稍不小心,你和你男人就別想呆在這府裡了,我聽說你家小子也有七歲了,六爺身邊人手不夠,你若是爭氣,宋太太高興了,讓你家小子去侍候七爺,那可是天大的福氣,你放機靈點,眼皮子別那麽淺。”
崔二家的被說得一頭霧水,張婆子又是大棒子又是胡蘿卜,讓她摸不清頭腦,只能一個勁地點頭:“多謝媽媽提點,媳婦明白了,日後媽媽有事隻管吩咐,媳婦......”
張婆子又教訓了幾句,這才帶著崔二家的走出正房,向著容園大門口走去。穿過垂花門,玲瓏看到有個丫鬟正在金嫦和金婉住的小院門前的月亮門前站著,向這邊張望。
玲瓏心裡一動,張婆子想要教訓崔二家的,為何白天不來,而要晚上過來,身邊連個丫鬟都不帶,還有,憑她的身份,可以直接把崔二家的叫出來教訓一通,完全不必把她帶到馮氏住的正房去。
玲瓏回到自己屋裡,剛剛換下夜行衣,杏雨便跑進來:“小姐,方才張婆子進了容園,還把二小姐屋裡的崔二家的叫到了出來,一起去了大太太的正房。您看她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麽藥?”
聽杏雨說完,玲瓏又想起剛才在月亮門前張望的那個丫鬟,她的腦子裡靈光一閃,好像有些明白了。
張婆子之所以這樣做, 就是為了引起她和金嫦姐妹的注意。
張婆子明知道她往容園這裡一站,玲瓏和金嫦姐妹都會被驚動,卻仍然故意搞得神神秘秘的,甚至去了正房。
崔二家的回去,金嫦肯定會旁敲側擊,打聽張婆子都和她說過什麽話。
只有玲瓏知道,張婆子一句重要的話都沒有說,她就是想讓人知道,崔二家的是她的人,是她的人也就是宋秀珠的人!
至於把說話的地方選在馮氏住過的正房,那就是做給她金玲瓏看的了,金嫦只會關心自己身邊的事,她不會對那間被她視為鬼屋的正房感興趣,但玲瓏卻不同。
張婆子這樣做,不會是她自己的主意,她的背後是宋秀珠,宋秀珠已被逼到險境,玲瓏原本以為她想靠子嗣翻身,現在看來,她不但要翻身,還要順勢除掉眼中釘。
她的眼中釘有很多,其中最弱的一顆便是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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