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猜得沒錯,這人是太孤獨了,一個人玩耍很瀟灑,也很無聊。
這次玲瓏沒等他的鞭子卷過來,已經飛身上馬,大黑馬立起身子,想把她扔下去,被主人拽拽耳朵,這才不太情願地扭扭屁股,算是接受了。
玲瓏看著好奇,問道:“拽它耳朵就可以啦?”
那人輕笑:“我拽可以,別人不行。”
玲瓏又問:“咱們去哪裡?”
那人道:“有個地方,我盯了很久,一直沒舍得去動,今天有你正好,咱們一起去,到時分你一些。”
玲瓏撇撇嘴,要麽是你缺個把風的,要麽就是你缺個顯擺的對象,所以你才舍不得。
兩人策馬如風,在大路上馳騁,白日裡喧鬧繁華的帝京街道此時寂靜安寧,看不到一個行人。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輕脆的嗒嗒聲。
不久,他們便來到一處高牆外面,那人從懷裡摸出幾隻煙火遞給玲瓏:“有情況就把煙火點燃。”
說完,他幾個起落,人便消失在高牆裡面。
玲瓏打個哈欠,前世她還真沒有乾過給人把風的差事,想不到現在幹了兩次了。沒有主人,大黑馬有些不耐煩,在地上跺著蹄子,想把玲瓏從背上扔下來。
玲瓏學著那人拽住大黑馬的兩隻耳朵,恐嚇道:“再不老實就把你做成馬肉火鍋,你信不信?”
大黑馬當然聽不懂她的話,但卻真的安靜下來,大鼻孔喘著粗氣,任由玲瓏在它背上為所欲為。
玲瓏不會把風,她可沒有給別人當助手的經驗,所以她仰面朝天,躺在馬背上,看著漫天星鬥。她記得上次她就是這樣被那人綁在馬背上,現在發現,這個姿勢其實也挺舒服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玲瓏已經開始打瞌睡了,那人才從牆頭上出現,他飛身一躍,便落到馬背上,若不是玲瓏閃得快,他就坐到她肚子上了。
“你怎麽要這麽久?”當賊的哪能磨磨蹭蹭,這樣不把自己害死也會害了同伴。
那人輕笑:“那家的廚子正在做宵夜,我就等他做好了,這才一並拿出來。”
玲瓏搖搖頭,這樣不務正業的賊,她還是頭一回遇到。
正在這時,只聽院內傳來一聲尖叫:“有賊啊,有賊啊!”
兩人再不敢停留,大黑馬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怎麽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玲瓏問道,按理說這人偷的不是珠寶也是古玩,大多也是要到第二天才能被人發現,這家人也太過警覺了。
那人歎口氣:“想來是他們發現剛做的宵夜不翼而飛了吧,也真是吝嗇。”
兩人一馬在城西的桃樹亭停了下來,這桃樹亭四周都是桃林,春日裡的景色美不勝收,眼下已是夏日,桃花早已落盡,枝繁葉茂,白日裡別有一番景致,夜晚就顯得有幾分陰森。
做賊的人當然不會害怕,兩人翻身下馬,找了塊大青石坐下來準備分贓。
那人卻從懷裡掏出一隻布包,打開一看,原來裡面是豆沙包和豆腐皮的小包子,糕餅還熱著,一看就是剛剛出鍋。
“那家的宵夜就吃這個,真沒品味,也不怕噎著。”玲瓏腹誹。
那人聞言卻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的大包袱裡取出一隻砂鍋!
砂鍋裡裝著的,
竟是一鍋竹蓀雞湯,還加了火腿在裡面。 這砂鍋一直在那人身上背著,竟然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砂鍋擺好,那人又繼續從口袋裡掏東西,這次掏出來的是兩隻汝窯白瓷蓮花碗和兩把配套的湯杓。
難怪他要等那麽久才出來,這竹蓀火腿雞湯煲起來需要火候。
“這是哪戶人家,廚子還不錯。”玲瓏喝一口雞湯,折騰了大半夜,她早就餓了。
“這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馬公公的外宅,裡面住著的是他的家人和小妾。”
“小妾?太監也有小妾?”玲瓏張大了嘴,她對朝廷上的事知道不多,也不知道這位馬公公是誰,但聽那人所說,倒像是位很有權勢的大太監。
那人哈哈大笑:“誰說太監不能有小妾,這位馬公公就有五位。”
玲瓏咧咧嘴:“那他不是已經......”她用手做了個哢嚓的動作,
那人笑聲更加宏亮,就像是第一次聽到這麽好玩的事,指著玲瓏道:“你真是小孩子,馬公公納幾房小妾自己看著總行吧,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玲瓏翻翻白眼,一個不小心, 蒙臉的黑巾被湯弄濕了,她索性摘了下來,卻見那人也已經把黑布摘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玲瓏嚇了一跳,這人的臉色怎麽這樣難看?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就看也端倪了。
這一次輪到她笑了,她放聲大笑,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玩的事。
“有什麽可笑的?”那人面無表情。
“哈哈哈”,玲瓏指著他的臉,笑道,“你從哪裡找來的人皮面具,這做功也太差了吧,一看就是假的。”
那人被她笑得很沒面子,有些不悅:“胡說,這面具是水千變親手所製,一張面具就賣五百兩,怎會有你說得這樣不堪。”
玲瓏笑得前仰後合:“你讓人騙了,我雖然不知道這個什麽水千變,可也知道這個根本不值五百兩。”
那人狠狠瞪了玲瓏一眼,這才看清她的長相,嘲諷道:“你這張臉倒是挺好看,可惜像個娘娘腔。”
玲瓏啐他一口,罵道:“小爺這是自己的臉,貨真價實,才不像你五百兩買張假臉,哈哈哈,笑死我啦。”
那人索性把臉別開,不再讓她看到,一隻手卻在口袋裡摸索起來。
玲瓏眼睛亮了,沒有哪個賊能抗拒分贓的誘惑,她當然也是。
“大太監家裡有啥好東西,全都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那人笑了,可是他的笑比哭還難看,頂著一張白慘慘的怪臉,就算是笑著,也是陰風陣陣,就像是剛從閻羅殿裡走出來的無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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