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別聽這丫頭的,妾身真的不......”
宋秀珠的話還沒有說完,金敏手裡的粉彩花鳥茶盞已經飛了出去,在她身前碎裂,四散的碎片飛濺出去,劃破了她粉嫩的俏臉。
宋秀珠對她的容顏一向愛護,平日裡保養得宜,三十幾歲的人了,依舊水嫩光鮮。可此時,碎片貼著她的臉飛過去,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她隻覺臉上一疼,下意識的抹了一把,看到手上的血,她啊的一聲尖叫,便暈了過去。
金敏也是一愣,他本能地想衝過去看看,一抬頭就看到聶氏正在看著他,眼神裡都是嘲弄。
他咬咬牙忍住了,對張婆子道:“還愣著做甚,快把宋太太扶回去,和媛姐兒一樣,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丫鬟婆子,扶的扶抬的抬,把宋秀珠扶出了宴息處。
看到宋秀珠走了,金敏這才長舒一口氣,對聶氏道:“都是三弟管教不嚴,讓長嫂見笑了。”
聶氏冷笑一聲:“老三,琳琅正在備嫁,平日裡也不能出門,不如讓玲瓏過去住些日子,姐妹兩個也能說說話,你看呢?”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金敏也知道宋秀珠定是讓玲瓏受了委屈,他看向玲瓏,見玲瓏正用帕子給杏雨擦拭頭上的血漬,那丫頭方才一直在磕頭,額頭已有血珠滲出來。
他忽然不知要如何面對玲瓏,這是他的嫡女,但他對這個女兒並不熟悉,他甚至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她那張與馮氏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
這個時候聶氏要接玲瓏去東府,他求之不得,便道:“也好,那就勞煩大嫂了。”
“我不去,我哪裡也不去,我要留在這裡照看母親。”一個細嫩的聲音傳來,還帶著童音,這是玲瓏。
所有人都看向玲瓏,誰都以為這個時候她會很願意離開這裡,可她偏偏不肯去。
聶氏並沒有吃驚,她也沒有生氣。玲瓏不是第一次拒絕了,上一次她也是不肯走。這孩子是舍不得馮氏,她擔心她走了,馮氏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瓏姐兒,你怎麽這樣不懂事,大伯母好心接你過去,你為何不去,眼下你庶母犯了過失,府裡暫時也沒有人能照顧你,你去東府住一陣子也好。”
金敏看著站在下首的玲瓏,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兒心裡在想些什麽,玲瓏離家時只有四歲,回來時已是十二歲的少女了,如果不是那張酷似馮氏的臉,怕是走在街上他也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我不去,我要照看母親,母親去哪裡我就去哪兒,母親不去,我也不去。”
玲瓏的聲音很低,但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能聽到。金敏歎了口氣,十二歲的女孩子,哪有什麽讓人猜不透的心思,她不過就是舍不得離開母親而已。小女孩大多如此,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眼下出了這樣的事,他是真心不想面對玲瓏,宋秀珠雖然做得有些過分,但她本意也並非要刁難玲瓏,這些年來宋氏辛辛苦苦為這個家操勞,把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的同僚們誰不羨慕他有這樣一位既美貌可人又賢良淑德的美妾啊,就連遠在江蘇的母親和族裡的親戚們,對宋氏也是稱讚有加。
這樣的人兒,自是不能因為她偶爾的過失便要責罰,但若不罰她,玲瓏有聶氏維護著,定是不肯善罷甘休,哭哭鬧鬧那是免不了的。
當務之急,就是讓玲瓏出門住些日子,等這件事塵埃落定,再接她回來不遲。
“你母親的病亦不是一日兩日了,你也不用整日貼身服侍,為父記得琅姐兒的婚事定在秋日裡,你不如就陪她住到那個時候,待她出嫁了你再回來。”
玲瓏在心裡暗暗冷笑,什麽時候父親對她說話竟是這般苦口婆心了,您不是一向連請安時都懶得面對我嗎?
“我不去,我要陪著母親。”玲瓏低眉垂目,眼睛看著自己的裙擺,誰也看不到她眼中的神情,但都能猜到,那眸子裡一定透著倔強。
金敏眉頭蹙起,他是真的沒有耐心哄小女孩,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哄騙。
他的臉上現出不耐,看向聶氏,只能向她求助。
聶氏倒似忽然想起來,一拍太師椅的扶手,道:“老三,咱家在西嶺不是還有一處莊子嗎?琳琅戀著那裡的風景,早就說要到那裡去住些日子,依我看大弟妹的病也需要靜養,不如就讓大弟妹和玲瓏也一起過去,那裡離京城不遠,三娘子去診脈也方便。老三,你看如何?”
金敏早就忘了還有這處莊子,聶氏這樣一說他才隱約記得。不由暗歎聶氏算盤打得精。金家大房五個兄弟雖然各有家業,但祖業並沒有分開,西嶺的這處莊子不屬於他們兄弟的私產,而是金家祖業,每年的收成計入總帳。
聶氏掌管著金家在北直隸的家業生意,是以金敏不記得這處莊子,而她卻清清楚楚。
“那裡依山而建,甚是清幽,四侄女在那裡待嫁自是合適不過。瓏姐兒,聽到你大伯母說的話了嗎?你同你母親一起過去,為父再給你們多指幾個人服侍,這總能去了吧?”
玲瓏心裡想笑,您老人家是多盼著我走啊,我若是再不走,那當真是不給您面子了。
“我不要別人,就要今兒個因我挨打的那幾個。”小女孩嬌嫩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顫顫的,讓人心裡一軟。
“那些人平素裡總是欺負你,為何還要他們?”金敏重又皺起眉頭。
“別的人我都沒見過,就想要他們。”小姑娘堅持著。
好不容易玲瓏肯走了,金敏總算松口氣,他自是不想為了幾個下人再麻煩,便道:“為父隨你,你想帶哪個就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