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略屈纖腰行禮,稚氣的聲音裡帶著歡喜:“那我代四姐姐一起謝謝許二爺。”
雖說兩人有婚約,但玲瓏尚未及笄,便也沒有拘束。且,她原本也不是忸怩的人。
她沒有推辭,讓杏雨接過花瓶,玲瓏又讓繡兒拿了另外幾樣藤器,正想回到馬車上去,卻見許庭深還站在那裡。
玲瓏隻好從他身邊走過去,剛走幾步,就聽他在她身後輕聲喚她:“金五妹妹。”
玲瓏回眸,用眼光詢問他有何事,許庭深從衣袖裡掏出隻錦盒遞過來,那錦盒有硯台大小,他一直在袖子裡攏著,就是想要送給她。
“我很喜歡你繡的竹子,就也雕了件小玩藝,只是初學,金五妹妹莫要見笑。”
玲瓏看著許庭深遞過來的錦盒,卻沒有伸手去接:“你誤會了,那筆袋子……”
“瓏姐兒,許賢弟的牙雕技藝師承名家吳玄子,別看他年輕,可已小有成就,先前也雕了一隻送我,這次是三哥請他雕來送你的,你莫要推辭,收下便是。”
就在兩人說話間,金子烽已湊了過來。玲瓏原是想告訴許庭深,上次的筆袋子和扇子套不是送給你的,可剛一開口,就被金子烽打斷了。
許庭深的玉面脹得通紅,自己真是蠢笨,給心儀的女子送東西也要讓金子烽出手相幫。他的眼睛更不敢去看玲瓏,硬著頭皮把那隻錦盒又往玲瓏面前遞近幾分。
看著許庭深連耳根都紅了,玲瓏覺得自己若是再不收,反而顯得小氣,也有些於心不忍。況且這裡是鬧市,旁邊已有人好奇地望過來。
“那就再謝過許二爺,當然還要謝謝三哥,三哥真是費心了。”
最後一句時,玲瓏加重了口氣,做為兄長,你也太熱心了。
看到玲瓏嬌小的身姿上了馬車,許庭深這才如釋重負。他還是第一次和玲瓏直接說話,她不像他那些嬌滴滴的堂姐妹,她比她們更加爽快大方,一點兒也不矯揉造作。
金子烽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我這個妹妹自幼長在江蘇老宅,年紀幼小,沒見過什麽世面,規矩也少些,但卻也學過些詩書,女紅更是出類拔萃。”
許庭深臉上的紅潮剛剛減褪,聽到金子烽這樣說,臉又紅了,他當然知道她是出類拔萃的,她送他的筆袋子被母親應氏看到,還誇過繡工精致,害得他差點說出這是玲瓏繡的。他低聲道:“金五姑娘哪裡都好。”
金子烽冷眼旁觀,心裡不住冷笑,玲瓏不過還是個不知輕重的黃毛丫頭,若非她生得妍麗,你又怎會覺得她哪裡都好,不惜為她頂撞父母,就連讓金媛做滕妾都不肯。
許家想讓金媛做滕妾的事,金子烽原是不知的,後來得知韓家讓人到金家提親,他便找了機會從許庭深的小僮蘭墨口中打聽出這件事,蘭墨只有十歲,只是幾塊糕餅,便口無遮攔,把他在府裡聽到看到的全都一股腦告訴了金子烽。
金子烽在心裡把金媛狠狠罵了一通,白白生了副聰明面孔,卻是個蠢貨。自己作死掉到河裡已是夠蠢,
韓家要納她作良妾不肯答應就是更蠢。 用女子的清白想要迫使許家都不成,你還想怎樣,就憑你庶出的身份,能嫁進伯府做良妾,已是高嫁,可你偏要繼續作賤自己,看看整個京城有哪個大戶人家還會娶你做正妻。
從這件事上,金子烽徹底知道了許家長輩的心思,若沒有這次落水的事,許家或許還真不想與金家結親了,但出了這件事,這樁親事就是必結不可。
當然,結親的那個不會是金媛,而一定會是玲瓏。
玲瓏雖不如金媛與他親厚,但畢竟是一母所出,她在府裡過得窘迫,宋秀珠必是要在這樁婚事上繼續從中作梗,這時只有他這個哥哥能幫她,只要讓她以為她能嫁進許家,全靠哥哥從中周旋,那麽他就有辦法讓她知恩圖報。
若她不懂報恩,那也無妨,馮氏在金家一日,就不怕她這個孝順女兒不肯就范。
許庭深自是不知道金子烽心裡盤算,看著金家的馬車已先走一步,玲瓏應是看不到了,他便衝著金子烽深施一禮:“小弟多謝金世兄體諒,家父言道中秋時讓小弟備上禮品去府上登門拜訪,待到明年鄉試後便正式議親,瓏姐兒及笄之後便親迎, 到時還要請金世兄在金世伯面前幫小弟周全。”
金子烽雙手扶起許庭深,面含微笑:“許家和金家早已結親,許賢弟莫要見外,許賢弟人品貴重,小妹能有如此良配是她的福份,待為兄回到京城,定會在家父面前為賢弟美言。”
許庭深眼中閃過一抹羞澀,望著遠去的金家馬車,喃喃道:“聽聞金四小姐尚未成親的夫君已是舉人,小弟卻仍是個秀才,瓏姐兒該不會覺得小弟不如人,不歡喜這門親事吧?”
方才玲瓏險些就不肯收下那隻錦盒,看她有些不情願的樣子,許庭深心裡忐忑,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金子烽哈哈一笑:“瓏姐兒那裡自是有為兄幫你,許賢弟隻管安心讀書,明年鄉試大展宏圖便是。”
兩人只顧說話,卻沒有注意金家馬車已經走得看不到蹤影,更不知道玲瓏已經借口去買花種,讓琳琅在前面的茶樓裡等著,自己獨自下了馬車,向著二十裡外的白家村而去。
她一口氣跑出五六裡,這才停下來,掏出帕子抹抹汗,穿著裙子趕路真不方便。好在她年紀小,沒有穿金戴銀,這裡往來的大多都是來趕集的莊戶,看到有小姑娘一路狂奔並未大驚小怪,山野之地,也沒有太多講究。
路邊有個茶攤,涼茶一個銅錢兩大碗。玲瓏跑得口渴,掏出銅錢,買了兩大碗涼茶,咕咚咚喝下去,撐得肚子都要鼓起來,她正想繼續趕路,卻見兩匹馬在茶攤前停下來,乘客翻身下馬,其中一人喊道:“拿套上等茶具出來,有好茶嗎?別拿那些爛茶葉沫子,咱家爺喝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