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下意識拽拽衣裳,想要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想起這女子剛剛說過的話,她早就看出她是有身孕的。
玲瓏的臉色紅如朝霞,她小聲說道:“他不是故意的,我們原本說是下半年再......可是我的小日子不準......我們也沒有想到......我們是前年成親的,明媒正娶,真的成親了,有婚書的......”
她又羞又急,她隻想告訴那女子,她不是未成年懷孕的未婚媽媽,她成親了。
女子看著她,目光從驚異到泰然,繼而化做一片溫柔。
“你幾歲了?”
玲瓏連忙挺起身子,把那隻大口袋藏在身後:“我十五歲了,今年及笄,在這裡,很多女子都是這個年齡生兒育女的,你......您......別想多了。我們成親半年以後才圓房的,是真的。”
女子面色依然溫柔,但眼中的失望卻還是湧了上來。
“才十五歲啊......你看上去就還很小,當然只有十五了。”
她的聲音中滿是落寞,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您等等。”玲瓏急忙叫住她。
她緩緩轉過身來,微笑著看向玲瓏,從懷裡摸出一隻荷包:“你懷著身子上竄下跳很危險,若是你夫君逼你出來做買賣,我這裡有些銀子,遇到你也算有緣,你拿去用吧。”
玲瓏拚命搖頭,她急急地說道:“我夫君對我很好,他沒有逼我出來,是我趁他不在家,自己跑出來的,對了,他沒有出去鬼混,他不在家,是因為他妹妹遠嫁,他去送嫁了,我不缺銀子,您自己留著傍身。”
女子不由莞爾,她微笑道:“我又沒有問你這些,你就急著為你夫君說項,你很喜歡他吧?”
玲瓏羞得低下了頭,但很快又抬起頭來:“我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許諾除了我,他誰也不要......”
這個小姑娘真是有趣,萍水相逢,還不知是敵是友,就恨不能把自己的事一骨腦地說出來。
女子心裡微動,她重又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五歲?”
玲瓏也在看著她,恨不能把她永遠記在心裡。
“真的,我是臘月裡的生日,現在虛歲十五歲。我出來做買賣,是因為我有一雙很快的手,我喜歡偷東西,夫君沒有嫌棄我,但是如果他在家,是一定不會讓我出來的。”
“我這一世的爹爹是二甲進士,娘親是大家閨秀,我還有一個哥哥,我是十三歲時出嫁,夫君比我年長四歲,我是他的原配正妻。他和我很恩愛,他有很多兄弟姐妹,公婆都還健在,但不用我在跟前侍候,只有一個小叔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娘家很有錢,我有幾萬兩銀子的陪嫁,吃喝嚼用綽綽有余,我過得很好,以後也會過得很好,兒女繞膝,子孫滿堂。”
她羅羅嗦嗦說了一堆,女子已經怔住。
直到玲瓏止住話頭,過了良久,她才問道:“你說......這一世......”
玲瓏看著這張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顏,如果這女子年輕幾十歲,那就是八、九分相似了。
自己老了以後,就是這個模樣吧,很美,非常美。
“我可能是沒有喝孟婆湯的那一個,前世我也是天賦異稟,有一雙靈巧的手。我在孤兒院長大,遇到很多善心人士,我雖然隻活了不到二十歲,但一直都很快樂,很幸福。”
活了兩世,玲瓏生平第一次發現說謊也是一件快樂的事。
那些曾經的事,全都過去了,沒有必要讓無辜的人為之自責。
她不知要如何稱呼面前的女子,她和前世的她,是兩個人。
女子靜靜地看著她,嘴邊慢慢漾起一朵笑容:“你知道是我?”
玲瓏點點頭:“我和您長得很像,其實我長得也很像這一世的娘親,但是和您更像一點。”
“你像是會輕功?”
“嗯,是我夫君教我的。”
女子含笑,目光溫和而慈祥,兩人就是這樣站著,晚風在耳邊拂過,她們誰也沒有說話。
遠遠的有更聲響了四下,女子這才微笑道:“你住得遠嗎?“
玲瓏道:“我家離得不遠,您住在哪裡?對了,您怎麽來壽王府了,可是手頭緊缺銀子?”
女子歎了口氣:“我有一個不成器的徒兒,這些年我雲遊四海,回到大武後,起先我聽說她以我的名義收了師弟和師妹,便想去質問她,卻沒想到她不僅是私收弟子,還喪盡天良,我便廢了她的腿。原以為從此她能收斂,可最近才知道她竟然私下裡做起一種叫做賽神仙的買賣,我查來查去,就查到壽王府,原是想進去打探一下,沒想到遇到了你。”
又是賽神仙。
“您的徒兒叫什麽名字?我有在官府的朋友,我讓人去查她。”
“她叫黑丫, 現在改了名字叫秦空空。你不要讓人去查了,既然涉及到壽王府,也就不能讓官府出面了,反而不如我們這些江湖人好辦事。對了,王府裡雖然有好東西,但你還是不要和他們扯上關系,回家好好安胎,等你夫君回來。”
玲瓏暗暗歎息,只有金老太太那樣的,才會認為把她嫁進王府是件好事吧。
換個冷秋,她一定希望自己的女兒做個平凡快樂的人,而不是牽扯進爭儲奪嫡的事情中,連睡覺都不安穩。
她點頭應諾,那女子的目光卻依然膠粘在她的臉上,道:“我住在白雲觀,我聽你說的,你那夫君家裡兄弟姐妹眾多,他既能教你輕功,想來也不是做正行的。如果你在他們家受了委屈,他又不能護著你,你就到白雲觀找我,我帶你走得遠遠的。對了,千萬不要再來壽王府,哪個王府都不要去,皇帝把一堆兒子留在京城,我看不是什麽好事,你不要為了偷上幾兩銀子,就被人利用了,別的事都好說,可皇家的事,萬萬不能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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