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影子沒有,人影子卻有一個。
玲瓏剛剛從牆頭上跳下來,就看到巷子盡頭也有個人影正從牆頭上飛下來。
有賊!
話說她曾經在西府的房頂上見過一個賊,那就是石二,今天又見到另一個,看來金家的活財神之名不是白得的,挺招小偷待見。
見到同行不容易,玲瓏沒有躲閃,索性藏身樹後,等著那賊走過來。
那賊不但走過來了,而且一把將她從樹後揪出來,揮拳就打:“好你個小毛賊,膽敢在這裡埋伏!”
當賊的眼神都好,玲瓏看到他了,他也看到玲瓏了,八成是以為遇到黑吃黑了。
離得這麽近,天又沒有黑,玲瓏看到這人的臉,立刻笑了:“師父,你又不認識我了嗎?”
石二又換了一張新的假臉,這人還真是有錢,這種假臉黑市價都是幾百兩一張,雖然假得不能再假,但用的都是貨真價實的人皮,有價無市,遇到個冤大頭,宰了也白宰。
玲瓏能認出石二,是她堅信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像石二這樣審美觀奇差的冤大頭了。
賣假臉給他的人,定是把滯銷品全都高價賣給他了,這些臉不但做工又差又假,而且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醜!
因此,石二雖然每次都是新面孔,玲瓏還是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可石二的眼神卻好像有點差,他沒有一次能夠認出玲瓏。即使這一次,他揪著玲瓏的脖子揮拳頭,眼看著拳頭就要砸到玲瓏雪白粉嫩的小臉蛋上,他依然沒有認出她。
好在玲瓏及時叫聲“師父”,他這才硬生生收住拳頭,詫異地問道:“小球?你怎麽沒穿夜行衣?”
好吧,穿著夜行衣還要好認一些,誰讓你不穿呢,那就別怪師父不認識你。
玲瓏指指天空:“天還沒黑呢,我穿夜行衣那不是有病嗎?”
石二松手,把玲瓏重又放在地上,玲瓏這才發現,她剛才雙腳已經離開地面了,你說這人有多狠,明明看到她是小孩還要提起來開打。
“師父你怎麽又來金家了,踩點的事交給我啊。”話雖如此,玲瓏在心裡打個突兒,若是石二真要偷這裡,她是偷還是不偷呢?
石二不屑:“金家這樣的人家,除了金銀也沒有別的好東西了,有何可偷?以後你跟著師父,一定不能放低身段,偷就要偷那些書香門第,鍾鼎之家,他們手裡古玩字畫甚多,像金家這樣的,難道你想用金碗金盤子吃飯嗎?”
玲瓏暗地裡直撇嘴,您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想用金碗金盤子,最好滿屋子都是金子,讓我從早數到晚,抱著金子睡覺才好呢。
偷金子就是放低身段?你的腦子還真不是正常人類。
玲瓏一邊哀歎自己何其不幸竟找了個蛇精病當師父,一邊口是心非:“徒兒不想放低身段,徒兒隻想和師父學習高明的輕功,日後能到鍾鼎之家去偷寶貝。
” 嗯,再把偷來的寶貝換成金子。
石二滿意,小徒可教也。
“為師只是路過這裡,想起曾在這裡遇到你,便上牆看看,想不到你卻真在此處,對了,你來這裡做甚?”
石二的眼神已經帶了嫌棄,新收的小徒兒該不會沒品味地來偷金家了吧?
玲瓏連忙道:“我正想出城去找師父,也是路過,想起昔日與師父在此風雲際會,甚是難忘,便來這裡看一看。”
石二更滿意了,雖說小徒弟的這番話有些牽強,水份極多,但聽上去還是很順耳的。
“遇到你正好,師父剛在京城買了處宅子,帶你去看看。”
玲瓏心想,還真是師徒,她想置業買宅子,石二竟然也買了。
石二打個呼哨,黑子從巷子外面跑過來,兩人飛身上馬,向著城東而去。
大武帝都分為內城和外城,東西為道南北為街,長安、長樂兩條街道將帝都分成四部分。長安大街以東便是城東,以西便是城西,而長樂大道則貫穿內城東西,皇宮就在長樂大道之上。
大武立朝初年,對於帝都有明確劃分。內城裡除了各級衙門,還有達官顯貴的府邸,而平民百姓則都是住在外城。歷經百余年三代帝王之後,帝都的布局雖然沒有改變,但內城官宦外城平民的規矩卻早已明存實亡。
大武朝出了一位有從龍之功的大商賈金世林,乃至之後商賈地位較前朝大幅提高,有些官員離京外放,原本在內城的宅子轉售他人,而最終能買得起高門大院的,往往是沒有功名的商賈;而內城寸土寸金,價格昂貴,普通官宦多年俸祿也買不起,隻得改居房價便宜的外城。
如此一來,這規矩也就只是一紙空文。然而,內城卻也的確是普通人住不起的,這倒也不假。
石二的宅子就在內城,還是皇親國戚們扎堆居住的城東。雖然都是內城,城東的房價比城西又貴幾成。
這是五進大宅,門口應是原有兩尊石獅子,現在獅子沒有了,底座還在,想來以前也是位官宦人家。
也不知道是哪個外放官員,急著用錢,也沒有打聽,就把宅子賣給了小偷。
立朝的太祖皇帝,若是知道百多年後,連小偷也住進來,和他的皇親戚們比鄰而居,怕是變成粽子也不會安寧。
宅子外面是一拉溜的桃花綠柳,這個季節桃花都已謝了,有小小的毛桃掛在枝上,柳樹是垂楊柳,卻是枝葉茂密,長長的柳枝垂下來,宛若碧綠的絲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