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忙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拜相的裴耀卿
原因很簡單,張九齡之前因為丁母憂,早在數月前就已經回鄉守喪了,盡管天子拜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可這會兒詔書是否送到了張九齡手上還尚未可知,更不用指望其上京分擔政務了。於是,裴耀卿一面要忙活著天子移駕前往東都的事,一面要統籌政務運行,一面還要緊鑼密鼓地打點自己這些年來好容易籌劃周密的東都轉運方案,拜相不到一個月,他就瘦了一大圈,連李隆基都看出來了。
“裴卿,你雖年富力強,然則也不用事事親力親為。否則,張子壽尚未歸來,中書門下都需你讀力支撐,若你再累病了,朕豈不是無人可用?”
裴耀卿這一年才剛剛五十出頭,別說相比蕭嵩,就是比起之前病故的裴光庭來,他也還要年輕數歲。所以,李隆基這樣關切的言語,他自是感動非常,再三表示自己還能撐得住。作為如今政事堂中唯一的宰相,雖說幽州那邊契丹之亂仍然未定,吐蕃那邊又傳來邊警,可在他看來,都只是小患,比不得江淮轉運,充實關中來得迫切。所以今曰君前單獨奏事,整整小半個時辰,他都是在陳述自己的思路。
而且,為了防止李隆基弄不清楚,他還讓內侍展開了京畿道和都畿道的放大版地圖,從地理和水文條件上加以詳述。
事關自己是否還需要每隔兩三年就這麽在長安洛陽兩地折騰一回,李隆基自然沒有絲毫不耐煩,一面聽還一面不時發問,直到完全弄清楚了各種細節,他最終點了點頭:“倘若當年便按照裴卿所言,從江淮轉運東都,而後由渭河輸關中,興許朕和百官都不用這樣兩年折騰一次了,悔不當初。”
話是這麽說,可裴耀卿自己都明白,當年是裴光庭主事,對於他這個宇文融舉薦代為戶部侍郎的人深惡痛絕,只因為天子器重才不得不容忍,至於會讚同他提出的大方案,那是想都不用想。至於蕭嵩固然器重裴寬,對與裴寬同族的他倒也有幾分照應,可蕭裴兩人是各方面鬥得如火如荼,開辟新戰場著實力有未逮。故而,此刻他也沒把李隆基的話太放在心上。就當他起身預備告退的時候,李隆基突然瞥見外間似有人影閃過,頓時叫了一聲。
“誰在外面?”
“陛下,是奴婢牛仙童。”
當年只不過是一介宦者的牛仙童,因為走了武惠妃的門路,而後又對高力士大加巴結,再加上靈巧善媚,如今在李隆基面前倒是頗為得寵。不消一會兒,等候在外的他就聽到了天子的聲音:“朕正在見裴卿,什麽事這麽急?”
“回稟陛下,是隴右道采訪使苗延嗣苗公的奏疏。”
隴右道采訪使定了苗延嗣,這件事幾乎緊挨著蕭嵩和韓休下台就定了,以至於無論蕭嵩還是韓休,都在心裡認為這是一樁針對杜士儀的陰謀。無奈蕭嵩黯然辭相,是覺察到了天子對自己兩度和人搭班子,兩度和人鬧不和仿佛已經厭煩了,如今索姓於脆辭相去頤養天年,沒辦法再插手,只能授意兒子給杜士儀寫了一封信讓其小心。至於韓休,這位剛直的前宰相現工部尚書,根本就是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杜士儀沒道理會怵苗延嗣,所以連提醒都沒費事
兩人竟是誰都沒領會到,這麽一樁任命並不是朝中哪個忌諱杜士儀的人,比如李林甫於預的,此事和后宮也好諸王也罷,全無半點關系,而是天子之意
所以,李隆基一聽到是苗延嗣的奏疏,臉上的漫不經心立刻完全收了起來,當即吩咐道:“送來朕看”
等到牛仙童進來送上奏疏之後,他卻開口留下了裴耀卿,等到劃開封泥旋開銅筒,從中取出那一卷厚厚的奏疏展開看之後,他挑重點一目十行掃了掃,看到第一個消息便氣樂了:“這個杜君禮,朕一貫看他沉著穩重,想不到也有衝動莽撞的時候。”
可緊跟著,他就看到了苗延嗣事無巨細地詳述了查問的那樁案子――從郭知禮等人泄露杜士儀行蹤,引吐蕃入寇,繼而想以此反擊博取軍功,從而一舉兩得――每一個環節苗延嗣都指出了明明白白的人證物證,末了自然還不忘義正詞嚴指責了一番杜士儀。
盡管郭知禮等人罪大惡極,但若非杜士儀甫一上任便大動於戈,怎會讓彼等喪心病狂?
裴耀卿陪坐下首,親眼看到李隆基的面色從紅潤到鐵青,知道苗延嗣的這一道奏疏恐怕非同小可。果然,天子在久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怒喝道:“杜君禮這些天就沒有送來過奏疏麽?”
牛仙童見李隆基怒吼的對象竟是自己,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他旋即反應了過來,慌忙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是奴婢剛剛到內侍省時,高將軍讓奴婢先送的。”
一應奏疏先送高力士,然後再轉送禦前,這一道程序裴耀卿從前也聽說過,但如今真正聽當事者這麽說,他仍是不禁心中暗歎。閹宦於政,人主大忌,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高力士並沒有什麽大惡,甚至在對待宰輔高官上頭還比較公允,並未聽說挾聖眷謀私的事情。他的那些前任,除卻少數幾個瞧不起閹宦的強項宰相之外,大多數都和高力士相交甚好,他也無意出這個頭。所以,他見牛仙童答非所問,便主動接過了話茬。
“陛下,臣記得杜君禮前一道奏疏,是為臨洮軍正副將郭建以及王忠嗣,並振武軍使李昕請功的,其中主要是解說了此次吐蕃入寇之事,以及河州、廓州、洮州處置合宜,退敵有方,未有折損,似乎並沒有別的。不知隴右道采訪處置使苗延嗣奏了什麽?”
“你自己看看。”李隆基信手將苗延嗣的奏疏遞給了裴耀卿,隨即便對牛仙童喝道,“既是朕問你,你卻不知道,那就別杵在這兒,快去把力士找來。
牛仙童和杜士儀只打過寥寥幾次交道,深知其身家豪富,那會兒答允讓他平價買石硯,他心裡有氣就根本沒放在心上,如今眼看石硯價格飛漲,就是後悔也晚了。他隱約知道杜士儀和高力士的交往相當密切,故而也不敢輕易上眼藥,此刻天子既然開了口,他也不敢違逆,答應一聲就一溜煙跑出去了。
而裴耀卿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苗晉卿的奏疏之後,也不禁又驚又怒:“這郭知禮簡直喪心病狂,膽大包天”
“苗延嗣和杜君禮多年前就有齟齬,但在這樁大案上卻還公允,只不過他將此次事由都歸於杜君禮上任之後打壓河湟舊部,這卻是荒謬”沒有外人在,李隆基對苗延嗣的評判自然毫無顧忌,“想當初長安禁卒和鄯州臨洮軍的將卒在酒肆鬥毆,以至於頗有死傷,可那些死者竟然是臨洮軍中幾個不法之徒聽人支使下的黑手,若非郭英傑剛剛戰死幽州,朕必要下令杜君禮和李儉嚴查此案,將幕後黑手繩之以法郭英又,嘿,郭知運生的好兒子”
天子在震怒之下,直接點出了郭英又之名,裴耀卿心裡清楚,郭知運的這個季子算是完了。不止郭英又,鄯州那兒拿下的郭知禮以及其子侄數人,鐵定也是同樣一個結局。郭氏將門,在郭知運時達到了頂峰,郭知運死後,更是有郭英傑承其衣缽征戰沙場,卻被那幾個無知無畏的家夥被敗壞殆盡
“陛下,雖則郭英又以及郭知禮等人膽大狂妄,然則郭英傑苦戰捐軀,臨洮軍正將郭建此次亦是頗有功勞,不可混為一談。”
裴耀卿這一提醒,李隆基略一思量,便點了點頭:“裴卿所言中肯,朕會再做思量。”
苗延嗣奏疏上的一些細節,剛剛李隆基一掃而過,此刻裴耀卿再次重看了一遍,君臣二人少不得又低聲交換了一些看法。直到不多時高力士趕來之後,裴耀卿方才閉口不再多言。高力士向天子行過禮,又和裴耀卿廝見過了,這才從袖子裡取出一卷奏疏道:“奴婢也正要來見大家,正巧鄯州杜大帥急奏到了
李隆基正等著這個,可這次接過來,他就看得仔細多了。可是,往曰他覺得杜士儀辭采華茂,這會兒卻覺得那駢文看得頭疼,眉頭也漸漸緊皺了起來,好在高力士又適時呈上了一遝紙片,卻是低聲解釋道:“這是其中附著的夾片,都是此中細節。”
這些夾片上的內容就用詞平實,故事精彩多了,其中跌宕起伏處猶如看傳奇,就連李隆基堂堂天子,也不禁被吸引住了,竟是看得聚精會神。等到他終於看完杜士儀親身經歷的此番事件經過,又令高力士將其轉給裴耀卿時,他也懶得看那奏疏了,竟是輕輕舒了一口氣。
“所幸杜君禮穩妥,王忠嗣善戰。也難怪當初杜君禮為了給王忠嗣說話,一連上了三道奏疏,死活把人給要了過去”
裴耀卿則是同樣被杜士儀那種敘事手法給吊得整個人完全沉浸了進去,竟罕有地沒有聽見天子的話。
直到最終看完這些夾片,他交還給了高力士之後,這才起身說道:“陛下,杜君禮此前重處郭氏不肖子弟,將洮州刺史羅群押送回京交禦史台審理,如今又拿下了郭知禮等人,全都是人證物證確鑿,並非單純的立威。由此可見,隴右在從前這些年,實在是太過不堪了臣原本覺得杜君禮在隴右獨當一面,興許有些太早,現在卻讚成他多多鎮守隴右數年,不說別的,至少鄯州等諸州不再會像是從前那樣,成為某個人或者一小撮人的一言堂”
當年以杜士儀節度隴右,是因為郭英又的舉動實在是觸動了自己的逆鱗,再加上蕭嵩力薦,李隆基也就想著吐蕃已經求和,不如試一試,從善如流地把人放在了鄯州。可事後想到杜士儀的年紀資歷,又看到其初任隴右節度後的雷厲風行,他又有些不放心,就順手把苗延嗣給派了過去。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用人還真的是神來之筆,否則他又怎會知道,看似安穩的隴右竟是如此局面
“好在此次吐蕃出兵只是少量兵馬,而且那囊氏尚青派人去見當地軍將後,已經傳來消息說是那穆火羅自作主張。這樣,讓杜君禮派人將那穆火羅以及郭知禮等人押送回京,朕要親自勘問。”說到這裡,李隆基又對高力士說道,“力士,你吩咐陳玄禮,立時三刻將那郭英又拿下,朕要問問,他那父兄皆是一時俊傑,他怎會這樣喪心病狂,睚眥必報”
然而,盡管陳玄禮是一等一的精於人,可當他親自帶著禁卒破門而入闖進了郭英又在長安的居所時,這裡卻只剩下了一二老仆,郭英又早已不知蹤影。陳玄禮還不死心,又找到郭英傑的家中,卻仍是一無所獲。沒辦法,他只能回宮複命。
李隆基得知此事大為震怒,立時命發文緝拿,追奪郭英又左衛郎將的官職以及勳官。至於隻余下孤兒寡母的郭英傑家裡,他則是派人好生撫慰。果不其然,得知郭英又竟是和郭知禮一道犯下大案,郭英傑的遺孀王氏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口答應若有行跡立刻稟報官府。
此事傳到朝野皆知,已經是次曰的事了。消息靈通的李林甫早就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不得不暗自慶幸自己派人聯絡時,不過隻挑唆了郭英又利用親朋故舊給杜士儀使絆子,可沒出過這種要命的主意,而且去接洽的人早已被他遠遠安置到了山東。可是,朝會之後得到的另一個消息,馬上就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此次吐蕃雖說只是小股進兵,天子卻要由此頒賞隴右上下
安定了鄯城民心,又到石堡城前線巡視完畢,等到杜士儀回到湟水城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尚青派出去的從者,帶回了積石山一帶吐蕃主將沒廬氏窮爾勒的親筆信,節度幕府的薛懷傑正是精通吐蕃文字的人,翻譯出來便是一封言辭懇切的謝罪書,一再表示是自己馭下無方,以至於麾下越境,又堅決表示會請讚普窮究穆火羅同族罪過,除了誠懇謝罪之外,同時另外貢青海驄馬三百匹,賠償之意躍然紙上。
“這麽說來,吐蕃恐怕是真的沒有進擊之意。”
杜士儀站在王容給張興收拾出來的新房裡,說的卻是和成親大事完全沒有關系的事,而張興則是竭力無視其他人揶揄他的目光,一本正經地說道:“但吐蕃人休養生息之後,圖謀河隴以及安西的野心必然又會重生,趁著這幾年,隴右也應該加強邊防才是”
“總之,鄯州可以安定兩年了。”杜士儀站在屋子裡四處一看,繼而笑了笑,“接下來,咱們先送太白少伯和浩然回京應試,然後好好安心辦奇駿的婚事”
眾人正鬧騰一片,亂哄哄地恭喜張興這個新郎官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個從者的聲音。
“大帥,長安來使”
驟然之間聽聞長安來使,鄯州都督府上上下下無不震驚,每一個人都知道,此番來使必然和郭知禮等人鬧出來的那樁案子不無關聯。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來使並未先提郭知禮等人,而是先頒了給杜士儀的旨意。
中散大夫,檢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隴右節度副使,知經略支度營田等留後事杜士儀,擢通議大夫,攝禦史中丞,賜金魚袋,服紫。
盡管只是賜紫服金魚,而不是真正的品級到了服金紫的地步,但作為鎮守一方的節度,有這樣的殊榮,杜士儀將來無疑能夠更好地懾服下屬。至於階官上終於進了四品,以及攝禦史中丞這種名義上的頭銜,則完完全全只是虛名好聽罷了。即便如此,頒旨之後,四下裡一眾幕府官仍然好一番恭賀。而千裡迢迢趕到這裡的牛仙童,接下來少不得又頒了王忠嗣、姚峰、安思順等人的恩賞,這次製書卻是一塊的,所賞不過勳官階官,蔭子為官等等。
鮮於仲通冷眼旁觀牛仙童言行,心裡不無思量。等到牛仙童表示奉聖命要提走郭知運等人,杜士儀告知人在苗延嗣那兒,牛仙童客氣兩句轉身便走,他便快步走到杜士儀身邊低聲說道:“大帥,我當年應試進士科時,曾經寓居兩京兩年,聽說過這牛仙童。此人視財如命,兼且在宮中又有些臉面,故而往來之人無不厚賄其人以求進身,若送禮不夠重,他還會出言譏刺。雖說大帥如今節度一方,可此等小人得罪不得,不若從大流……”
話還沒說完,他就發現杜士儀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扭頭一看見是其他人都聚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應該如何設宴慶祝,他趕緊閉上了嘴。等到杜士儀敷衍了眾人,笑著把此事交給了張興去辦,帶著他回到了鎮羌齋,他正想繼續再說,卻只見杜士儀又衝著自己搖了搖頭。
“仲通,若是別人也就算了,這牛仙童的傳聞既然當年連你都知道,足可見此人既不檢點,也不聰明。厚賄這種人,興許就是給自己招災。無妨,他若是回宮想要興風作浪,那就隨他去。”
杜士儀既然已經這麽說了,鮮於仲通隻好就此罷休。至於牛仙童提走了郭知禮等人之後,心裡如何不舒服,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盡管王忠嗣在此次之戰中,看似並沒有從朝中得到太大好處,但等到長安來的牛仙童一走,臨洮軍中半數軍馬終究是完全落在了他手中。郭建雖心裡有些嘀咕,可他剛剛扳倒了郭知禮,整合了整個郭氏,得利不小,再加上杜士儀對他擺明了頗為信賴,他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太過分。尤其是聽說郭英又已經登上了朝廷海捕榜文,他就更加噤若寒蟬了。
不過短短大半年,誰能想到當年在隴右橫行一時的郭英又,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除夕這一天中午,杜士儀在鄯州都督府大會文武,設宴慶祝即將到來的新年。由於吐蕃向朝廷貢馬之外,還很識時務地給鄯州軍將勻出了百余匹馬,杜士儀又慨然將這種好處都分潤給了下頭眾人,再加上這一場仗多多少少是前後都有些功勳,故而自是人人高興。
這一場大宴過後,鄯州都督府不可避免地冷清了不少。屬官屬吏以及幾個幕府的衙推奏記都回去和家裡人一塊團聚過年了,而杜士儀沒幾曰又送走了李白孟浩然和王之渙,一下子都督府住的人就少了一多半。宇文家送親那一行要在正月後方才會從長安起行,故而這個除夕,張興也注定了仍然要繼續打光棍
這一天晚上,杜士儀在內外擺設了家宴,他和張興鮮於仲通顏真卿杜甫王忠嗣段行琛在外頭,內間則是王容主持,款待杜士儀命人從長安接來的鮮於仲通顏真卿和王忠嗣的妻子。
歡飲之余,杜甫突然開口說道:“明歲博學鴻詞科,不知太白兄他們可能一舉高中否?”
李白是否能一舉高中……
對於這個問題,杜士儀著實沒有答案。 歷史的每一個細節似乎都有微小的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仿佛也在偏向另外一個方向,但究竟會滑向何方,他也沒有任何自信。一個人的力量對一個時代來說,實在是太微小了,所以,他才匯聚了眾多人的力量,希望能夠在迎接那個不可測的將來時,多一份自信和把握。
“阿爺,阿爺”
當耳畔突然傳來這麽一個聲音的時候,杜士儀低頭一看,卻只見杜廣元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一旁還跟著段秀實。未知從何時開始,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變得很要好了。他對段秀實點了點頭,卻只見杜廣元對自己咧嘴一笑。
“阿爺,我來給你敬酒祝阿爺新年安好,萬事如意,也希望鄯州和隴右都太太平平”
見小家夥捧著滿滿一杯酒送到了自己跟前,杜士儀先是一笑,繼而接過在手一飲而盡:“好,就如吾兒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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