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個家
早晨陽光燦爛,又是大晴天。
島上海蜇花開的同樣燦爛,漁船來來往往,漁民們或者忙著出海捕撈海蜇或者忙著收拾海蜇做三礬。
再過兩天的八月八號是立秋。
現在還看不到秋色,依然是一派盛夏光景。
草木茂盛而蔥綠,漫山遍野生機盎然,漁民們或者搖櫓或者開船,廣袤的外海撒上了大大小小的漁船,大家夥都在追著浪花捕撈海蜇。
從六月下旬到八月上旬,這近兩個月的時間都是海蜇捕撈季,而如今更是捕撈季中的旺季。
王憶乘船掠海而過,他坐在船尾抱著膝蓋看向海上,滿眼水藍無邊無際,抬頭是一片湛藍不見盡頭。
時不時的海上有島嶼矗立,海島多有山,一山碧綠悠然等海風,層疊而起的山石突兀的出現在他眼簾中然後越來越小,從海上眺望島嶼,海風吹的樹枝搖晃露出遮掩其後的老海草房。
然後眸目之間的每次搜尋都有新的發現,但發現的都是舊時光的痕跡。
或許是心理作用,王憶感覺進入八月後天氣還是很炎熱,可是這熱度跟七月已經不一樣了。
多多少少帶上了一點涼意。
盡管外島人都說,小暑不算熱、大暑在伏天;大暑熱不透,真熱看秋後。
立秋之後秋老虎下山,
好些那時候才是真的熱,但王憶就是會感覺秋後的熱跟盛夏的熱不一樣。
他乘坐了天涯三號去縣裡,同時要送銷售隊,不過船艙裡更多的是貨架。
大膽領著民兵隊去多寶島給李老古送貨架,同時也帶去了第一批物資,那是上千塊的零食和煙酒。
王憶瀏覽過海上風景後低頭研究自己給李老古的帳本,上面仔細的記述了每一種商品的價格,他還要再核對一遍以防出錯。
旁邊的王東喜等人則在收拾小油菜。
綠油油的小油菜是天涯島菜園的收獲,它們是歐文台風後補種所得,如今已經喜獲豐收。
小油菜這蔬菜長得很快,二十來天就能收獲。
王憶用的都是22年菜種,從82年到22年,不管糧食還是蔬菜品種都有大改良,現在生產隊裡出產的小油菜長得不高而格外肥碩,這樣更出貨且出的菜葉更肥更嫩。
王東喜將清洗乾淨的油菜葉給甩了甩,王憶攔住他:“別甩,你沒有賣蔬菜的經驗,上面留著點水滴,好看。”
王東峰說:“對,這得聽王老師的,王老師乾買賣最專業。”
“要說專業還得是六子,六子,這蔬菜怎麽賣?”秀芳喊道。
麻六也在忙活,正低頭研究他的一次性打火機——這是王憶給他的新產品,一個賣兩塊錢,他拿兩毛錢提成。
聽到有人叫自己他抬起頭習慣性的露出笑容:“嫂子啥事?哦,賣蔬菜?不是,你們這小油菜不是要用在涼皮裡嗎?怎麽還要賣啊?”
王東喜說:“我們帶的有點多,涼皮怕是用不了。”
麻六擺擺手:“那不能,我跟你們說啊,同志們,這小油菜不出數,等你們去了縣裡給過熱水後就明白了,一大捆小油菜出不來多少。”
“咱小油菜不一樣,出數多,你沒跟我們一起去菜園收菜不知道,王老師帶回來的小油菜種子真好,你看它們長得多漂亮。”秀芳撫摸著小油菜讚歎道。
“而且特別綠。”旁邊的婦女補充道。
王東喜欣喜的說:“這種子咱得收好,這小油菜太好了,以往咱種的油菜長得瘦長得高,等到收菜的時候往往有點老,這油菜可真嫩,一掐就冒水。”
“王老師帶回來的菜都好,”秀芳說道,“黃瓜、西紅柿結的多。”
“要說多還得是豆角,那家夥現在爬滿了,哈哈,今年秋咱們可以多曬點豆角,入冬了咱就能吃上肥雞燉豆角了。”婦女們歡喜的說。
王東峰湊過來問:“王老師你用的那是什麽菜種子?真好。”
王憶說道:“菜種子一般,是咱們的肥料好,咱們在石台坳裡存的那些腐殖質很肥沃,正所謂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
他不想繼續這話題,看向麻六問:“你今天怎麽格外老實?想什麽呢?”
“就是,六子你怎麽了?有心事?”
“說一段蓮花落吧。”
麻六笑道:“不是,沒什麽心事,我就是在琢磨咱的這個火機,這些火機可真好,我想著王老師咱能不能多搗鼓一些?到時候咱去登報做個廣告,肯定賺的多。”
一聽這話王東喜當即說:“別去登報,登報做廣告可浪費錢了,那家夥開支很大。”
“什麽叫做廣告?”青嬸子問道。
麻六從包裡拿出報紙給她看,指著最後一版說:“這就是廣告。”
青嬸子瞅了瞅報紙搖搖頭:“我是文盲,沒念過書,這些字認得我可我不認得它們。”
她把報紙遞給王憶說:“王老師,你來給我們念一念上面寫了什麽。”
王憶掃了一眼明白了麻六讓看的東西,說:“這上面就是一則廣告,是一則天然油石的廣告——天然油石是什麽東西?”
麻六說道:“王老師你不知道天然油石嗎?是一種研磨用的石頭,能用於機械鍾表的加工,精密加工。”
王憶看了看廣告說:“看懂了,上面也寫了,本產品經第一機械工業部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鑒定……”
廣告挺詳細的,介紹了天然油石的性能特點、適用范圍、使用效果、形狀尺寸。
另外下面還有一段話:
備有樣本和合同計劃供應表,函索即寄。歡迎簽訂合同,到期代為發運。零星需用全國各大百貨商場和大中城市鍾表零件專業商店均有銷售。
下面是地址、電話。
王憶讀完後,青嬸子等人還是不太懂廣告的意思。
對於這些不看報不看電視的人來說,他們跟廣告之間距離太遠了。
現在外島漁家人一旦是文盲,那對外界的了解僅限於收音機,而以前收音機廣播裡是沒有廣告的。
麻六便進一步給她們解釋:“你們接過宣傳單吧?七幾年的時候哪裡要放樣板戲就會在宣傳單上寫出來然後發出去,對吧?”
青嬸子說:“對,那時候經常說,‘為了爭取領袖革命文藝路線的偉大勝利,某某革命樣板戲於某天演出’,這個我聽人念過。”
麻六說:“對,這就是廣告,可以讓更多人了解某樣商品的宣傳。”
“商品還用報紙去宣傳?老話說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用報紙宣傳得花不少錢,這不是傻嗎?”王東喜搖頭。
麻六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文書你這就是跟現代化社會脫軌了,現在在報紙上發廣告算什麽?這才多少錢,現在厲害的企業都在電視上發廣告!”
“電視不是演電視劇的嗎?怎麽還演廣告?”有人好奇的問。
麻六說:“演電視劇也演廣告,79年的大年初一就有了,滬都電視台播出了參桂養容酒的廣告,效果可好了。”
“這個廣告我看了,而且我掐時間看的,正好一分半,講了一家三口去商店買參桂養容酒看望長輩,到了長輩家,白頭髮的長輩接過參桂酒後笑得特別開心。”
“就是這樣的廣告然後效果很好,我聽人說大正月裡全滬都賣參桂養容酒的商店全部賣光了,脫銷!”
王東陽搖頭:“胡扯,騙人,參桂養容酒我知道,一瓶子一斤的要十五塊,什麽樣的家庭能買得起?幹部家庭也買不起,它還能賣脫銷?”
“一瓶酒十五塊?而且才一斤?我的個老天爺,殺人呀。”婦女們紛紛怎舌。
“十大元帥也貴,可那是五斤呢。”
“大陽說的對,什麽樣的家庭能用十五塊買一瓶酒?我聽廣播說,現在咱們農民平均年收入是一百六十元,也就是一個農民乾一年才能十瓶酒?這不是亂套了嘛!”
“王老師這樣的大學生一個月才開多少錢?六十塊是不是?大學生乾一個月就能乾出四瓶酒來?這真是殺人了。”
社員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然後大膽冒出來支援麻六:“六子這事真沒瞎說,參桂養容酒我知道,真的是十五塊一瓶——不對,一支,人家滬都城裡買酒論‘支’。”
“現在電視機裡廣告不少了,我帶孩子去走親戚看電視,就看到過大白兔奶糖、梅林午餐肉的廣告,哦,還有個津門牙膏廠的牙膏廣告,叫什麽藍天牌?”
“藍天六必治?”麻六問道,“想要牙好就用藍天六必治,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正在聽眾人討論的王憶聽到這話笑了笑。
藍天六必治這句‘吃嘛嘛香’竟然在82年就出現了?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九幾年還看過這廣告呢。
有了大膽的支持,社員們不再懷疑麻六的話。
麻六頓時感覺說話的底氣硬了起來,說:“我跟你們說,我是研究過廣告的,這個廣告真的有用。”
“特別是電視廣告,參桂養容酒我給你們說了,大膽隊長說的那個藍天六必治效果也很好。”
“而且那是79年的事,現在廣告可厲害了,用上了名人!比如說那個幸福可樂,他們請了張大維——張大維你們知道嗎?”
王東喜說:“我知道,他是打籃球的,曾經在74年德黑蘭亞運會上擔任了咱國家的旗手,當時他們還拿了一枚銅牌呢。”
說著他問社員們:“你們不記得了?那年咱隊裡還進行過學習國家體育健兒奮鬥精神的活動呢,說是學習體育健兒一起為國爭光。”
秀芳撓撓頭:“別看我,我74年還沒嫁進來呢。”
“大家看王老師呀,王老師怎麽一直不說話?”大膽指向王憶。
王憶調侃他道:“我不說話是在琢磨,大膽啊,支書可是跟你說過不準讓你開機動船去送貨架,你竟然還是開了船,你可真是大膽!”
大膽嘿嘿笑:“對啊,要不然我幹啥叫大膽?”
“不過,”他話鋒一轉笑的很賊,“我今天可沒有頂風作案,支書當時說不讓咱開天涯二號,我沒開天涯二號,我開的是天涯三號!”
王東美的聲音從駕駛艙裡傳出來:“我草,大膽你害我啊?支書不讓你開機動船來著?”
大膽急匆匆的鑽進駕駛艙:“都已經跑到這裡了,你上賊船了還想下去?老老實實開你的船,順便再教教我,等我摸透了開船的竅門就不害你了。”
後面船艙裡的其他人看向王憶問:“對,王老師你見識多,你怎麽不說話?”
“王老師肯定在笑話咱們呢。”
王憶擺擺手說:“我不是笑話你們,我在琢磨一些事情,對了六子,你想給咱們的產品做廣告,那你知道現在做廣告多少錢嗎?”
麻六說:“我聽人說,參桂養容酒是花了300元做的廣告,300元不算多……”
“300元還不算多?”社員們再次怎舌,“咱隊裡一個強勞力乾一年也就這個數!”
麻六無奈的說:“同志們啊,你們眼界要開闊一些!一個強勞力乾一年算什麽?中國如今有十億人口!”
“廣告可以讓全中國人都知道咱的產品,到時候要是人人都買,哪怕一人隻賺一分錢,你們猜咱們能賺多少錢?”
“賺多少錢我猜不出來,我能猜到你要是真這麽乾,他娘的肯定會以大資本家的身份被抓起來!”王祥海悠悠然的說。
麻六一聽這話趕緊縮頭。
他膽子小。
王憶卻衝著他點頭。
自己不經意之間真是挖到了一個人才,這麻六是天生的生意人啊——或許不是天生的,他從小在社會上闖蕩,改革開放之前就偷偷摸摸的去賣針線做小生意,或許這一切都是他學習到的和積累的經驗。
但不管怎麽說,相比保守的社員們,他已經很有這年代的傑出商人風范了!
能看到廣告的作用,能在廣告的投入和產出中做出抉擇,這是個厲害人物!
麻六看到他對自己點頭又立馬來勁了,問:“王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話有道理?”
王憶說道:“對,很有道理,六子你在生意上很有天分,以後會是咱社隊企業的一個人物。”
麻六剛才一直被社員質疑,結果如今得到了最高領導的肯定,當下激動的眼圈就紅了:“王老師你真是個伯樂!”
“你小子真不客氣,把自己當千裡馬了!”王東峰推著他笑道。
王憶對眾人說道:“廣告要花錢,但這錢在有必要的情況下必須花。”
“它能增加一個商品的知名度,而且你們要注意到,電視台和報紙都是國家的單位,如果我們的商品可以登上電視和報紙,那對顧客來說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我們的商品是得到了國家認可的,是值得信任的!”
“這點很重要,咱們辦理了社隊企業暫時沒有固定的產業,但以後肯定要有固定產業,比如西裝或者咱們的躺椅,這就可以成為固定產業,哦,還有咱們的平安結,總之這些產品都適合做廣告。”
“一旦這些產品登上了電視和報刊,咱們肯定能賺更多錢!”
麻六高興的說:“對!”
王憶對他說道:“你平時去市裡頭做買賣要注意看和學,做買賣必須要不斷學習不斷進步,商場如戰場,用領袖的話說,我們人民要擅長在戰鬥中學習、在戰鬥中蛻變!”
他又對其他人來說:“你們在縣裡也要多看多學啊,不要再用外島老漁民的那一套來接觸改革開放後的新世界。”
“舉個例子來說,算了,就拿這個廣告來說,廣告這種新生事物是一門學問,你們現在還理解不了,以後你們會明白的,廣告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它可以用來銷售產品,也可以用來指導消費!”
這話有點高深莫測了,連麻六也沒有理解到這點。
王憶沒有多說。
他自己琢磨起來。
自從來到82年他低調又謹慎,絕不會營銷自己——這年頭的人還不知道,其實人也是可以營銷的。
在這件事上他走入了一個小小的誤區,把自己的低調和天涯島的低調給捆綁在了一起。
這樣他也要低調、也想讓天涯島低調,可偏偏他帶來的商品好些是超出時代的,一旦出現立馬引發外島人的震驚。
於是兩件事成了矛盾,讓他感到束手束腳,很多東西不敢帶,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的異常。
但今天麻六提到廣告,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有辦法來解決這個矛盾的。
怎麽能把一滴水藏起來?自然是倒入海裡。
而且根據‘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這個原則,把原本屬於自己的一滴水倒入大海裡,這樣整個大海都屬於自己了……
所以王憶要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還能盡量的利用22年工業產能優勢,那他得想辦法營銷天涯島!
把天涯島的名聲打的足足的,這樣外人肯定會關注到天涯島也會關注島上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王憶可以去營銷老支書王向紅、營銷經歷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壽星爺,甚至營銷隱姓埋名的戰鬥英雄王真剛……
這些人身上是蘊藏著豐富能量的,只是他們沒有也不想去利用這些能量。
王憶可以依然不去動用這些能量,但可以讓外人以為他們動用這些能量了。
也就是說,以後他給天涯島打廣告,讓天涯島成為外島明星,而他則隱藏在這層明星光環之下。
這樣即使島上生活水平提高、即使出現更多好東西,外人會以為是王向紅、壽星爺這些人動用自己的人脈關系得到的。
王憶琢磨著點點頭。
可以試試這樣搞,而且現在他機會挺多的,金蘭島回學家遇到的難事還有多寶島的械鬥都是他們天涯島給平掉的。
天涯島的影響力正在往外擴散。
他應該想辦法利用這些影響力,不能光把自己眼光放在天涯島的一畝三分地上。
要大步向前發展!要加快速度進步!
在他思索中,天涯三號靠上縣裡的碼頭。
這是它的首航。
天涯島的涼菜銷售隊已經在縣城幹了三個月,銷售員們在碼頭上是名人了。
現在碼頭上的人都知道天涯島的涼菜分量最足最好吃,當然價格也是最貴的。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隨著天涯島涼菜在縣裡熱賣,如今縣裡頭不少人出來兜售涼菜。
他們自稱個體戶,其實並沒有拿到工商局頒發營業執照,從這點來看縣裡的人要比天涯島的社員們更膽大、更勇猛——
按照王向紅的擔憂,縣裡的個體戶是真的在‘投機倒把’,他們並沒有得到政府的銷售許可,卻把買賣做了起來。
當然,他們做的不太紅火。
現在碼頭上就有人在賣涼菜。
八月裡蔬菜常見,他們賣的涼菜裡拌了水蘿卜絲或者黃瓜絲,味道調理的也不錯。
但用油用調味料用的少。
82年的中國和22年的中國完全是兩個國家,這年頭外島好多人家做菜隻用鹽,醬油和醋都不太舍得用也不太舍得買。
正是這個原因,導致現在有些人家孩子會把醋當成飲料:外島流行米醋,酸中略帶一點甜口。
天涯島的銷售隊一來,各涼菜攤子立馬收攤就走。
他們賣不過天涯島。
以往碰到這種事他們會下絆子、聯合起來動用點暴力來驅趕強力對手,可天涯島的銷售隊在整個縣城是當之無愧的強勢力量。
不說王憶跟莊滿倉的關系,就說王向紅的威名,這足以讓縣裡沒人敢用暴力手段對待他們的社員。
碼頭上現在也有了一個涼菜攤位,他們支起折疊桌的時候,便有人過來買涼皮了。
涼皮很受歡迎,更便宜的海涼粉則正在成為後起之秀。
王憶覺得拌海涼粉用蒜末最好吃,奈何外島人不太喜歡生蒜的味道,於是他也改用了辣椒油。
算是個因地製宜的改變,然後顧客就多了。
雖然之前天涯島不了解海涼粉這種食物,可整個縣城了解的人並不少。
現在有人專門盯著天涯島的涼菜攤位,看到他們推出什麽新品立馬想辦法跟上。
海涼粉才出來沒幾天,已經有人開始賣了。
天涯島賣一角錢一份,他們賣八分。
不過還是賣不過天涯島。
這會有人買了海涼粉聞了聞,就讚歎道:
“對了,你們這個味道才對,這辣椒油特別香,真是怪了,其他人家做的海涼粉可沒有你們這個香味,你們是不是往裡加大煙葫蘆了?”
正在收拾攤子的王東喜哈哈笑道:“同志你真會開玩笑,我們天涯島最遵守國家法制法規,這種東西誰敢用?”
“我們的辣椒油香那是因為我們用的辣椒好,在咱翁洲買不到這樣的好辣椒,不辣就是個噴香!這是我們在蜀地的親戚給幫買了郵寄過來的!”
還有人湊上來問:“你們漁船怎麽變得更新了?真古怪,人家漁船都是越用越舊,你們是越用越新?你們真神了。”
大膽大咧咧的說:“大龍你淨說實話,漁船肯定是越用越舊,我們這船之所以越來越新是因為這是一艘新船!”
“新船?什麽意思?”
“這不是天涯二號,這是天涯三號,我們隊裡剛得到的新獎勵!”
天涯三號從未開出過天涯島,縣碼頭上的人還不知道這艘船的出現。
大膽一說話,碼頭上的人紛紛吃驚。
不過這會還有別的話題要聊,一個光頭壯漢走上去問:“大膽哥,我聽說前兩天你們去多寶島了?多寶島搞亂鬥被抓了好些人啊,怎麽回事?”
大膽一聽這話精神抖擻:“老馬你問對人了,我草,這事我了解的最清楚,因為他們的亂鬥就是讓我們給勸停的……”
民兵隊先不走了,跳上碼頭接了煙卷開始滔滔不絕的吹起來。
王憶帶上麻六、王東義先行離開。
他們要挑著擔子、推著小車去市裡。
王東義給麻六當保鏢。
現在市裡治安很混亂,麻六每次去都要賺上不少錢,他一個麻杆般的漢子實在危險,於是王憶跟王向紅商量後把王東義安排上去跟他搭夥。
王東義還是強勞力的工,然後麻六進市裡做買賣的話會拿出提成的十分之一交給隊集體算是保護費。
今天他們要在城裡過夜,同時幫王憶把鳳尾魚乾和雞蛋鴨蛋一起送去丙-110倉庫。
他們買了船票在傍晚趕到市裡碼頭,然後送東西進入倉庫。
打開倉庫。
一整套單晶矽太陽能板出現在面前,後面還有龐大的發電機主體。
看到太陽能板王憶歡呼一聲,說:“好家夥,貨已經送到了呀?行,這樣我把錢給我同學那邊電匯過去。”
“嗯,你們這次帶的貨也多,直接在城裡賣兩天吧,我先去聯系車隊接縫紉機,立秋之後咱一起坐天涯二號回去。”
麻六好奇的撫摸著光滑的太陽能板問:“王老師,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太陽能?真漂亮真光滑,嘿,我以後娶個媳婦能有這麽滑溜的皮膚就好了。”
“你沒有經驗,”王東義看到傳說中的太陽能發電機到了也感到高興,少有開起了玩笑,“媳婦皮膚不是越滑溜越好,太滑溜了你摟不住也使不上勁,往上一趴就溜走了!”
他也上去摸了摸太陽能板:“確實滑溜,能當鏡子用了。王老師,這個東西就能把太陽光變成電?”
王憶說道:“對,你們等著瞧吧,回去咱們把這板子在屋頂上給放好,然後就有不花錢也不費力的電力可以用啦!”
他讓王東義把機器和板子挪到一起,然後將從生產隊收集起來的魚乾蝦乾給摞在一起。
角落裡蓋著篷布,他打開看了看,拿出兩包五香牛肉干塞給兩人:“平時當零嘴解解饞。”
他又對麻六說:“生產隊要你提成的十分之一做保護費也是為了你和生產隊共同能好,你自己在市裡頭賣貨太危險。”
“我看報紙上說,去年全國立案75萬起,大案重案要案是五萬多起,今年情況比去年還要嚴峻!”
麻六笑道:“王老師你多想了,這錢我願意交給生產隊——王支書對我很好,他可能沒跟你說,他給我算了個輕勞力,我以後也從咱生產隊拿工分了!”
一聽這話王憶恍然大悟。
王向紅處事手段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圓滑。
本來他跟王向紅商量了要給麻六安排保鏢然後王向紅要求麻六給生產隊上交一部分提成做代價後,他心裡有點不爽,因為人家麻六給隊裡一下子捐了四百塊呢!
現在明白了,原來王向紅許諾他算生產隊的勞力且給工分。
王憶問道:“那支書說給你分紅嗎?”
麻六說道:“不給,我的分紅靠自己掙,支書說要是給我工分給我分紅,我還有自己賣貨的提成,那我收入方式就跟你一樣多了,這樣社員們會有意見。”
“再說了,我能再咱生產隊騎上雙頭驢我滿意了,王老師,這說明咱支書是把我當自家社員呢!”
王憶看他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便放下心來,然後把牛肉干給要回去了,說:
“這牛肉干本來是給你當繳納提成後的補貼的,既然你已經騎上雙頭驢了,那補貼沒了。”
這話是開玩笑,他又把牛肉干還給兩人。
分開之前他還特意提醒兩人:“大義你本事大也有眼力勁,如果真碰上麻煩了,你們跑不掉也打不過人家,那別反抗,把錢給他們,千萬別受傷!”
“記住領袖的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這句話用在咱們賺錢上是一個道理,人人失錢,人錢皆存;存錢失人,人錢皆失!”
王東義點頭:“明白。”
王憶給他們一張紙條:“這是咱縣裡治安局局長莊滿倉的電話,有事打給他,那是咱們的人,關系很硬。”
王東義收下紙條再次點頭:“明白。”
這樣王憶鎖門對他們揮揮手,挑起扁擔快速離開。
麻六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王東義問道:“你嘴巴不是最靈嗎?怎麽不說話了?”
麻六回過身鄭重的對王東義說:“王老師真是個好人。”
“廢話!”王東義覺得莫名其妙。
“王老師是真心實意為咱好、關心咱!”
“更是廢話!”
麻六笑了笑說:“大義哥, 我這可不是廢話,我從懂事開始就得自己想辦法混口飯吃,從小就要跟人打交道,我見過的人太多了!”
“王老師這種人有本事又心善,非常少見!能被這樣的人保護和關心,非常幸運!”
王東義不耐煩:“趕緊走吧,你怎麽淨說些廢話!”
麻六哈哈大笑,背起包、挑起扁擔,一邊走一邊唱:
“沒爹娘、沒人養,天作被蓋地作床、泥水是湯草是糧,口袋空空走四方;那早晨、遇貴人,浮萍柳絮扎下根、攢錢蓋房再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