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上,陸珣由衷地讚歎起來,然後問道:“你幫他潤色過嗎?”
清月笑著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這樣的演講,我潤色不出來。”
說話時,卻不由眉頭一皺,因為她仿佛聽到了腦海中傳來隱約的嗤笑聲。潤色不出來?那只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他……
“怎麽了?”
清月不及回答,忽然感到四周的嘩然議論聲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二層貴賓席上。
問答環節開始了。
果然,下一刻,就有一個年邁的魔道宿老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你這只是在用金錢邀買人心,甚至是嘩眾取寵。向學院捐贈三個億,市政一個億,帝國一個億,你以為就很稀罕,很了不起嗎?學院每年的開支,至少十倍於你的捐贈,帝國每年的財政收入更是近千億銀元,你的財富不過是暴發戶的水準,還遠不足以讓你在紅山城裡耀武揚威!”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凌厲而氣勢洶洶地潑了下來。很快又引起了一些老一輩魔道士的喝彩。
白驍站在台上,沉吟片刻,說道:“我明白了,當面撒錢撒在人臉上的確不太好,感謝您的提醒,我不捐了。”
話音未落,貴賓席上那個提出質疑的老魔導師就瞠目結舌。
你不捐了?!還有這種操作?
下一刻,無數道刻骨銘心的憤恨目光就聚焦過來,宛如實質一般要將他刺得千瘡百孔!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這裡面赫然有來自大宗師的**裸的敵意!
老人霎時間就頭皮發麻,背後汗如雨下,他當然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事,三億銀元,讓他幾句話就化為泡影,紅山學院的人怕不是想當場殺了他!
誠然學院每年開支和收入都在數十億,但這是建立在一個異常龐大的學院體系之上,上上下下無數個環節和項目堆積出來的數字。這種單筆三億還沒有什麽附加條件的捐款,多少年也難得一次!是夢裡都難求的橫財啊!
然而這個時候,要他改口,那又說什麽也做不到,他可不是雪山野人,而是成名已久的宿老,是要臉要皮的!
眾目睽睽之下,這位老人尷尬地如同被男主人捉奸在床的田園犬。
好在學院那邊率先打破了尷尬,朱俊燊上前一步,溫言說道:“感謝宋大師提出的意見,相較於我們文明疆域的傳統文化,白驍同學的確展現了他格格不入的一面,但這個格格不入,只是外在形式的格格不入,內心深處對我們的文明的認同和支持,我想在場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得到,宋大師,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
這個台階來得簡直絕妙,宋大師立刻投來感謝再生父母的目光,連連點頭道:“少年人心意可嘉,只是表達方式欠妥,我剛剛是有些求全責備了。”
朱俊燊又說:“白驍同學到南方才不過一個月,還不熟悉這邊的文化習俗,甚至穿不慣學院配發的製式魔道袍,所以也沒法很好地表達自己的善意。但我想這不僅僅需要他的努力,也需要學院的包容。所謂有教無類,不是坐等五湖四海的學生來適應自己,也應該努力去適應每一個不同的個體。白驍同學,我會讓後勤的老師為你量身定做一套魔道袍,這也是首席入學的學生代表應有的特權。至於剛剛的捐款問題……”
白驍笑道:“加一倍吧。”
堂堂天啟大宗師,當場就感覺腳下有些發軟,
眼前金星亂冒。但大宗師畢竟是大宗師,強忍心潮澎湃,溫文爾雅道:“呵呵,那就不必了,你的心意,我們已經感受到了。” 說到最後,朱俊攝簡直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但是……沒辦法,這是南方大陸的文明規則,身為紅山學院的院長,他必須要臉!而一想到這臉皮的代價,他真是痛到包·皮……
應付過宋大師的質疑,現場很多躍躍欲試的嘉賓,就都偃旗息鼓了。
一個能讓大宗師親自為其站台的學生,有必要咄咄逼人去質問嗎?雖然傳聞中此人得罪了帝國皇室,但據說也只是得罪了皇長子,而皇長子那個人嘛……也沒那麽值得討好。
一些心懷惡意的人偃旗息鼓後,現場的氣氛就和諧了不少。之後,有幾個純粹出於好奇的嘉賓,就些無關痛癢的細枝末節提出問題,白驍應答如流,又是讓人刮目相看。
一時間,大禮堂內竟有些賓主盡歡的和諧景象。
然而無論現場的氣氛多麽融洽,白驍都很清楚這一關還沒過去。
真正的敵人尚未發難。
“我有個問題。”
倏地,白驍感到汗毛炸立起來,渾身血流加速,如臨大敵。
那個高坐在二層貴賓席正中央的女人開口了。
嬴若櫻,人類文明疆域十三位大宗師之一,擁有“散華”天啟,凶威赫赫。
關於嬴若櫻的故事,大秦帝國境內幾乎每一個人都耳熟能詳,皇帝陛下的長姐,以荒蠻之靈淬煉魔器獲得天啟的帝國殺神,魔道領域的造詣雖不如朱俊燊這等頂尖宗師,但凶名卻猶在其上。
被朱俊燊盯上,人們最多感到膽戰心驚,被嬴若櫻盯上,人們卻可能連呼吸的能力都不再有。
白驍此時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個坐在二層的女人,給他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在聖山深處,有幾個絕對的禁區,棲息著人力無法抗衡的神獸。很小的時候,白驍曾經跟著白無涯遠遠見過一眼,那頭通體湛藍,美麗炫目的生物,曾向他投來一瞥。
此時,白驍就感覺回到了童年時代,那令人血管凍結的森然寒意,沿著清澈的眼瞳傳遞過來。沒有顯著於外的敵意,僅僅是憑著自身的存在感,就能呼喚起對方體內的戰栗本能。
本能的騷動隻持續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間,白驍很快就壓下了心頭的悸動,放松身心,坦然一笑:“請講。”
嬴若櫻對白驍的淡然處置毫不在意,輕飄飄地問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