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抽著煙,吐著霧,就是不言語。
這個畫面在涼風習習的秋夜裡,別有一番風味,似乎透露出幾分哀傷,幾分相思,還有幾分無奈。
表姐這是失戀了?林淺暗想。
林淺看看顧城驍,顧城驍依舊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給她一點暗示。
氣氛突然一下子冷寂下來,她都尷尬了。
「呵呵,是不是我問錯話了?」她趕緊夾了一個牛肉丸塞進嘴裡,那噴射出來的湯汁把她的口腔都填滿了,「哇,這裡的牛丸好好吃。」
這一波轉移話題的方式,也太過生硬了點。
楚陽的親大哥就是楚墨楓的父親,兄妹倆足足相差了20歲,所以兩人就跟兩代人似的,並不親近。
她反而與顧家幾個差不多年紀的表哥表弟,以及侄子楚墨楓關係好一些。
她與顧家三兄弟是真正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大家的團寵。
她與顧城驍同齡,隻比他大幾個月,所以關係尤其好。
之前她不顧家裡的反對毅然投身電影事業,嶄露頭角之後又突然宣布退出娛樂圈開餐廳,餐廳也沒有好好在經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她這樣的做事風格,與楚家勤奮務實的家訓,是完全背道而馳的。
那時候,父母不支持她,親哥哥也不支持她,只有顧城驍,什麼都不說,默默地往她帳戶上打一大筆錢支持她,供她揮霍,任她自由。
直到今天,顧城驍也沒有問過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打算。
林淺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顧城驍,顧城驍適時地問道:「去摩洛哥要待多久?」
「不知道,想待多久待多久,待到不想待為止。」
「那大姑又要整天記掛你了。」
楚陽苦澀地笑笑,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喝得上癮了,又喝幹了一瓶。
顧城驍委婉地勸道:「大姑和姑父年紀大了,少讓他們操心。」
「你的意思是,讓我趕緊找個人嫁了?」楚陽嘆氣道,「我可沒有你這麼好運氣,遇到對的人就告別了單身,我想我這輩子都遇不到對的人了。」
林淺實在太好奇了,脫口而出,「姐,你是不是失戀了?」
楚陽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追我的人能從這門口排隊排到南極,你覺得我會失戀?」
這話林淺並沒有懷疑,像表姐這樣有風韻又爽朗又懂得享受生活的漂亮女人,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會很受歡迎的。
但是她說她沒有失戀,這句話林淺是不相信的。
酒後壯膽,況且她本來膽子就不小,她說:「失戀有什麼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顧城驍手裡有一大票兵哥哥,各個都身強體壯長相俊朗,姐隨便挑啊。」
「咳咳……」顧城驍輕咳了兩聲製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林淺莫名地看著他,不知所以然。
楚陽的表情很複雜,良久,她也開起了玩笑,「行啊,城驍,你隊裡有沒有比你帥的男人?」
顧城驍:「……」
林淺接過話茬說:「那沒有,比我老公帥的男人還沒出生吶,哈哈哈。」
顧城驍一陣臉紅,老婆大人的表揚甚得他的歡心。
楚陽也笑了起來,「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臉紅,果然還是媳婦兒厲害。既然沒有比他帥的,那稍次一點的也行。」
「我想想啊,」林淺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子,果真很認真地想起來,「有,那個宋隊不是也很帥麽,顧城驍,把宋隊介紹給表姐怎麼樣?」
顧城驍扶額冷嘆。
「宋隊,是不是叫宋景瑜啊?」楚陽問。
「嗯,上次他們部隊和我同學聯誼,我好幾個同學都看上了宋隊,可惜宋隊沒看上她們。」
顧城驍那個愁啊,女人喝酒肯定沒好事,別到時候又哭哭啼啼沒完沒了。
即便過去多年,即便只聽到他的名字,楚陽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心動起來,彷彿那股被深深壓抑著的情感就要衝破障礙一樣,她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有關他的更多的事情。
「那行啊,介紹給我,現在就給我他的聯繫方式。」楚陽急切地看著顧城驍。
她其實有他的聯繫方式,手機裡刪了沒用,早就像烙鐵一樣印在了心裡,她只是想從顧城驍的臉上尋找到一種認同和鼓勵。
然而,顧城驍臉上淡淡的,除了對林淺口不擇言的擔心之外,並沒有其他。
也對啊,他們的感情,別人的認同和鼓勵有什麼用,是他自己放棄的,是他自己放棄了她呀。
想及此,楚陽忽然情緒崩潰,一邊喝酒一邊流眼淚。
她仰著頭,咕咚咕咚喝個不停,眼角的淚不停地淌下來。
林淺都看呆了,這畫風也變得太快了吧,我說錯什麼了嗎?
顧城驍嘆著氣,一把將她的啤酒瓶奪了多去,「別喝了,夠多了。」
失去酒瓶的楚陽,好像失去了掩飾的工具,她乾脆雙手一疊,低頭靠在了手臂上。
她的肩膀在抖,她還在哭,而且哭得很厲害。
林淺一臉茫然,輕聲問道,「怎麼了?」
顧城驍朝她搖搖頭,用深邃而又嚴肅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問,她就隻好閉嘴了。
此時四合院裡的客人都用餐完畢離開了,本來就冷靜的庭院現在變得更加寂靜,夜風一吹,還有些蕭瑟。
楚陽抬起頭來,滿面淚水,妝都花了,眼影成了一塊,眼線和睫毛膏也有些化了,雙眼一周都是黑漆漆的。
但即便是這樣,她照樣還是美的。
「小淺,我可告訴你,這個宋景瑜啊,可是一個對感情不負責任的王八蛋,長得帥有個屁用,也得有心啊,他的心肝脾肺都被狗吃了,沒良心!」
顧城驍:「……」完了,又來了。
林淺:「……」敢情這兩人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去啊。
林淺剛要說話,卻被顧城驍製止了,他說得很直接,說:「先讓她哭完,你吃你的。」
林淺:「……」還有這波操作?
楚陽在哭,眼淚就跟線似的不停,林淺看著她這樣,也吃不下去啊。
她放下筷子,想試著勸一勸她,「姐,別哭了,妝都花了。」
不勸還好,這一勸,楚陽又哭到了更高一層的境界。
顧城驍:「……」唉,叫你不聽我的話。
林淺:「……」我錯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