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傾想了很多,她直接去找人把蘭姨娘的院子的大門開了,就坐在屋子裡發呆。
這裡的擺設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四處帶著幽幽的蘭香,顯然跟蘭姨娘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讓夏傾的眼眶再次紅了,鼻子也變得發酸。只不過卻因為少了主人,整個屋子都顯得有些寂寥空曠。
夏傾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見蘭姨娘在這裡忙碌的背影,甚至還有與她親密說話的樣子,叮囑她要小心侯府裡的人,以後與夫君恩恩愛愛的,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對待妾侍也不要太過鬆軟,私底下的手段一定不能少,否則妾侍就會蹬鼻子上臉,遲早有一天變成玉榮長公主的下場……
蘭姨娘喋喋不休地叮囑著她,就怕她吃虧,可惜現如今夏傾已經聽不到那些話了。甚至再也見不到那個囉嗦到有些厭煩的人了,她只能對著屋子裡的擺設和氣息,來緬懷她的姨娘。
夏傾用完了午膳就準備告辭的,蘭姨娘已經不在了,夏侯府沒有絲毫值得她留戀的地方。最後臨走之前,她貼身的丫鬟過來瞧瞧告訴她,縣主身邊的知冬塞了一張字條過來。
她的心情稍微松了一口氣,想必那張字條上寫得就是那兩個丫鬟的藏身之地。
等到坐上回陸家的馬車之後,她才毫無顧忌地流淚,只不過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展開了字條,謹記著那個地方,就見字條收進了衣袖裡,準備回去就燒掉。
沒想到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還不等她發問,忽然轎簾被撩起來,很快就鑽進來一個人。
夏傾愣了一下,立刻對上了一雙黑沉明亮的眼眸,竟是陸家大爺上車來了。
她連忙用衣袖擦拭著眼淚,動作有些慌亂。
「爺,你怎麼進來了?」她的聲音軟糯異常,應該是剛哭過的原因。
「今兒沒看見你姨娘,就知道應該出事兒了,怎麼躲在車裡哭?」陸家大爺摸出一塊帕子來遞給她。
那帕子是塊素色的,一點刺繡都沒有,而且還是嶄新的,顯然是剛用的。
夏傾看到這帕子之後,不由得抿著唇笑了。
陸家大爺基本上不用帕子,這還是她成親第二日敬茶的時候,有個丫鬟笨手笨腳的,把茶水潑到她身上了。結果他竟然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拭茶水,後來她就說了以後帶上錦帕,才有了這帕子的出現。
「我沒想招爺心煩,本想著等回去後慢慢告訴你的。稍後回去要見公婆,不能讓他們瞧見我臉色不好看。我姨娘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根本不敢看陸家大爺。
「這事兒你就要告訴我才對,一個人承受可不好。你慢慢說給我聽。」陸家大爺還伸手替她拍了拍後背,動作竟是透著幾分溫柔。
他雖說是行伍出身,但是夏傾與他親近之後才發現,男人也有溫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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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主,當日三姑娘和三姑爺的馬車直接回了陸府,奴婢還以為他們不要去找那兩個丫鬟呢。」知冬湊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手上獻殷勤的動作十分麻利,顯然是為了來湊熱鬧。
之前一直陪著那倆丫頭待在外頭的知秋回來了,就證明她的任務圓滿完成了,此刻回來夏姣姣面前覆命。
夏姣姣輕笑了一聲:「依我看,夏傾是撿到寶了。你好好聽聽,以後啊就找三姑爺的夫君。知秋,再把事情說給她聽聽。」
她拍了拍手,輕聲說了一句,臉上露出幾分可有可無的表情來。
「奴婢在客棧裡等著,那倆丫鬟嚇壞了。但是三姑娘回門的第二日,就有人來找她們了。原本奴婢還有些不相信,因為來的人之中,那幾個侍衛都是武藝高強,奴婢寡不敵眾。後來三姑娘身邊的大丫頭來了一個,與那倆丫鬟是舊識,就放她們離去了。想必此刻三姑娘已經得知了消息。」知秋只用簡單的兩句話就說完了。
知冬還眨著大眼睛,一臉沒有挺過癮的模樣,倒是夏姣姣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贊上的神色來。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很可能還要派你去探聽一下消息。」夏姣姣揮了揮手,讓她退下,不給知冬糾纏她的時間。
「縣主,您說三姑娘收到消息之後,會如何應對。要回夏侯府來,把五老爺給滅殺了嗎?她離得那麼遠,也回不來啊,更不可能做出滅殺五老爺這種事兒來,畢竟如果做了,那蘭姨娘之前好容易給她找的這門好親事就要功虧一簣了。」知冬撅著嘴巴,輕輕歪著腦袋,臉上臨促胡疑惑十足的表情來。
夏姣姣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不要有事兒沒事兒胡思亂想,夏傾現在可是變聰明了很多,她是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危險的境地的。還直接回府滅殺夏增,也就只有你這樣的傻姑娘才能做得出來了,她才不會呢。」
「她從小受了那麼多的苦,因為成為夏增那個混帳的庶女,誰都不待見。甚至她的姨娘也拎不清,冒天下大不違,竟然存了暗害長公主的心思。不過在親事兒上,老天爺終於大發慈悲了一次,她不會輕易放棄好容易得到的幸福。從知秋剛剛說得那些事兒,很顯然陸家大爺非常重視她,並且拍了自己身邊的親衛跟著。接下來就要看夏傾怎麼做了。」她坐在躺椅上,慢條斯理地搖晃著,感受著清風拂面的觸感。
知冬眨了眨眼睛,她好像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她該操心的,所以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夏侯府一連嫁出去兩位姑娘,好似整個府裡都變得冷清了不少。夏姣姣每日不是在院中曬太陽,就是在屋裡作畫,當然還要跟黏人的小甜寶一起玩耍。
當初的小奶狗已經慢慢長了些,一天一個樣兒,而且還學會撒嬌了,經常沖著她嗷嗷叫喚,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夏姣姣在畫畫練字的時候,沒有及時應答它,它就會哼哼唧唧的,張開嘴巴咬住她的繡鞋,或者是裙角,當真是頑皮得緊。
而且這小傢伙現在越發的頑皮了,夏姣姣都覺得她快要招架不住了,小傢伙總是會粘著她,幾乎與她寸步不離。當然也會在她身邊跑來跑去,如果她在作畫,它就繞著桌腿跑個不停,又一次不小心還頭撞上了桌腿,把它疼得嗷嗷叫喚了好久。
當然夏姣姣身邊的幾個丫頭,比它還要疼,抱起它就是一頓又摸又哄,就怕它出現了什麼意外。
「縣主,您要不要來看看甜寶?它好像撞得不輕啊,腦門都癟下去一塊。」知冬最是焦急,臉上的憂色顯而易見,雙手抱著小狗,一眼都捨不得離開。
夏姣姣正好收尾了,將畫紙攤開到一旁晾乾,自己則走到銅盆旁把手洗乾淨。看著她們幾個還團團圍住一隻狗的模樣,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我現在又後悔答應薛彥,養甜寶了。」她輕歎了一聲,狀似無奈地說了一句。
「為什麼?」那三個丫鬟抬頭,就連知秋都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夏姣姣甩了甩沾水的手指,「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自從有了它,你們都把它當成個主子伺候,而冷落了我啊。我洗完手之後,都沒人來給我擦一下。我養它有什麼用?」
她故意板著一張臉,話音剛落下,知夏就小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條錦帕,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指擦得乾乾淨淨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夏姣姣挑了挑眉頭,算是暫時放過她們了。
「縣主,薛先生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外面傳來紅梅的通傳聲。
夏姣姣立刻往旁邊的躺椅上一坐,像是軟骨頭似的。
幾個丫鬟對著薛彥見了禮,他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先從藥箱裡拿出一束鮮豔欲滴的花來,顯然是剛摘下不久的。
「薛先生,方才甜寶自己跑著玩兒撞到了桌腿上,我覺得它的腦袋好像跟原來不一樣了。它是不是撞壞了?」
知冬把花放好之後,就把在她腿邊戲耍的小狗抱了起來,直接送到了薛彥的懷裡,輕聲詢問了一句。
薛彥微微一愣,轉而伸手摸了摸甜寶的腦門。
「你們縣主不是經常把久病成醫掛在嘴邊嗎?還說什麼她比我要瞭解自己的身體,怎麼不把這小傢伙給她瞧瞧?想必夏神醫應該能診斷出個一二來吧。」
薛彥的手指輕輕按了按小傢伙的腦袋,它這會子倒是不叫喚了,一直伸出舌頭舔著他的手。似乎因為薛彥太久沒有過來,有些想念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