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個小蹄子獐頭鼠目、賊眉鼠眼的,在自己院子裡跟做賊似的作甚,沒規矩想要吃耳刮子是不是?別以為縣主身子不好,心地好脾性又軟,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了。你是哪兒來的,我怎麼沒瞧過你?」
院中一個尖利的大嗓門在罵人,那中氣十足、語句犀利得幾乎讓臨近的幾個院子裡都能聽得見。
知冬正在研究手裡的藥膳方子,聽到這聲音,眸光一亮。立刻跟夏姣姣彙報:「縣主,是知夏姐姐來了。這回可好了,院子裡那幫人再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了,知夏姐姐能磋磨死她們。」
知冬只差拍手稱慶了,夏姣姣拿著水壺,慢條斯理地給她種的這些花花草草澆水。此刻聽到她這麼說,不由撲哧一笑:「知夏的大嗓門兒還真夠嚇人的,人未到聲先到,也不知是哪個倒楣的丫頭撞上去了,被第一個收拾來殺雞儆猴。」
知冬性子急,那個被罵的人一開始還說幾句話,後來就完全沒聲兒了。她立刻小跑了出去,直到知夏處置了人,才跟著一起進來。
「縣主,奴婢知夏來伺候您了。您這些日子受苦了。」知夏立刻跪下給夏姣姣行了大禮,眼眶都紅了。
夏姣姣見不得她這樣,立刻沖著知秋使了個眼色。知冬個小丫頭是指望不上了,知夏因為許久未見到縣主,一時情緒上來了,知冬比知夏還愛哭,當下就準備掏帕子互訴衷腸了。
「我身子不好,你們可別惹我哭。知冬,薛四爺說什麼,你可還記得?」夏姣姣輕咳了一聲。
知冬立刻不敢哭了,知秋強硬地將知夏攙扶了起來,主僕幾人說了一些各自的近況。
「縣主,方才奴婢擅自做主教訓了一個丫頭,叫什麼紅芍的。我老遠就瞧見有人躲在門裡往外看,她藏頭露尾的自以為技高一籌,實際上那雙繡鞋都露出來了,都當旁人是瞎子呢!」知夏提起這件事兒就有些惱火。
丫鬟的這種行為最是要不得,一個剛吊到縣主身邊的丫頭都如此膽大包天,很顯然心思不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給原來的主子立功。
「你竟然抓到了紅芍,也是巧。」夏姣姣輕笑。
「縣主,您又這樣。縱容她們有什麼好的,對這些有異心的就該早些踢出去。奴婢知道您自有籌謀,可是您千金之軀,若是真的被那些不長眼的小蹄子給傷到了,最後疼得還是您自個兒。新來的那兩個丫頭,您心裡是如何想的,都告訴我,奴婢可是您一手調/教出來的,整治這些不長眼的東西不在話下……」
知夏一遍長篇大論地表達自己的擔憂,另一邊走過去把夏姣姣攙扶到椅子上休息,自己拿起旁邊的水壺澆水。那自然而勤快的動作,真的誰都比不上。
夏姣姣哭笑不得,她就知道知夏來了,她就要受管制了。這丫頭對她的事情比誰都上心,而且聰明伶俐,嘴巴利索,凡事不肯吃一點虧。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把縣主伺候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子,那些復仇和妖魔鬼怪們都應該交給她這個全能丫鬟來做。
「知夏姐姐這麼一來,把我就比到泥裡去了。我去熬粥了,薛四爺給的藥膳可要好好做。爭取把縣主的身子早些調養好。」知冬撇了撇嘴,她拿起藥膳方子就要往外走。
「小妮子你給我站住!」知夏眼睛一瞪,把灑水壺朝旁邊一放。
知冬立刻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怎麼了?」
「薛四爺也是你叫的,下回要叫他薛先生以示尊敬。我這回回來見縣主臉色好看很多,聽知秋說這一段時間也沒再吐血,一定要把先生哄得好好的,懂不懂?」
「懂,懂。」知冬連連點頭,連忙小跑出去。
臨走之前還偷瞧了一眼夏姣姣,心裡暗道:光我們做丫鬟的尊敬有什麼用,縣主本人看起來很討厭薛先生,那還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心底有預感,這兩人說不定遲早要掰。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知冬連忙抽了自己兩耳刮子。掰什麼掰,縣主的命還指望薛四爺救呢!
屋子裡夏姣姣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知冬個傻姑娘被薛彥欺騙了便罷,怎麼知夏這麼聰明的小妮子也站在薛彥那頭,還有沒有天理了。
「知夏——」
「縣主——」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就讓知夏搶了主動權:「薛先生都跟奴婢說了,您心底的火氣太盛,都快影響到您心肝脾肺腎了。沒事兒的時候多看看話本,不要想那些讓人惱火的事兒。奴婢說的可能不對,但是薛先生妙手回春,光看他把您的身子調理到現在這樣精神滿滿的狀態,您就該多聽一些大夫的意見。少生氣啊!」
「行了,別提他。你究竟是我的丫鬟還是他的?一口一個薛先生,跟知冬那蠢丫頭一樣。看起來他比我還親呢!」夏姣姣有些煩躁。
原本以為只用五天見一次薛彥那張討厭的小白臉,她還可以忍著不對他的臉噴血。但是事實證明,她想得太過簡單了,薛彥就是個陰魂不散的混帳東西,都把主意打到她丫鬟身上來了,一個兩個的都幫著他對付自己。
要是好吐血,她真的就吐了!偏偏吐不出!混帳玩意兒,她現在已經想念吐血的感覺了。
知夏盯著她看了片刻,都把夏姣姣看得發毛了,以為自己的語氣嚇到她了,立刻又軟著聲音道:「算了,我對著你發什麼火,等小白臉來了直接罵他就行。」
「縣主放寬心,您有什麼火氣儘管罵奴婢,奴婢求之不得。先生說了發火有助於驅散心中鬱氣,您對著他發火,他也是高興的。」知夏擺了擺手,甚至還極其善解人意地寬慰她。
夏姣姣看著知夏喜笑顏開的臉,已經連火都不想發了。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扭過去盯著門外的天空,她覺得自己快要炸了,但是表情卻要控制好,以免讓薛彥那個混帳東西的奸計得逞,忍!
*
薛彥心情甚好地回了薛國公府,想著霸王花身邊那嬌俏丫頭,應該把他教的話說了一遍,頓時百般勝利滋味兒湧上心頭。
他就是太無趣了,才會想起要逗弄一小丫頭。
府門一開,他就瞧見一穿紅戴綠的婦人,手臂上還掛著唱大戲的水袖,臉上抹得胭脂顏色過於豔麗,讓她顯得不倫不類。此刻這婦人看到薛彥,立刻眼前一亮。
「花妹兒,你回來了。娘對你甚是思念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娘這心裡頭猶如針紮的一般,兒行千里母擔憂……」薛國公夫人撲了上來,抓住他的手臂,就開始訴說她的愁思。
薛彥的眼角直抽搐,現在薛國公夫人這模樣,直讓人以為她腦子有問題。甚至他們這些晚輩都會這麼猜想,但實際上她比誰都健康。這就是薛國公夫人與眾不同的癖好!
「娘,我今兒早上走的時候,你還與我依依惜別,不過兩個時辰而已,沒有一天啊。還有你再這樣,我要告訴大哥說你身子不好,可能要吃藥了。」
薛國公夫人冷哼了一聲,立刻就恢復了正常,剛剛愁思不已的婦人形象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個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找你大哥來壓我,你和他都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沒一個像我的。也不像你爹。趕緊去找你大哥吧,他一回府就板著一張臉等你,有你受的!」薛國公夫人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直接伸出腳猛地踹了他屁股一腳。
薛彥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嬌花一秒變霸王花的不只是那位縣主,他娘也是其中翹楚。只是一個對著他的臉噴血,另一個對著他的屁股狠踹。
這時候就這麼隨便一想的他不會知道,當一年後縣主和他娘真的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的苦難日子也開始了。每回記起年少無知時的想法,他都悔得腸子都青了。
「大哥。」薛彥走進前廳的時候,已經恢復了風度翩翩的模樣,甚至比平時更加身姿挺拔,態度嚴肅,像是去面聖似的。
說起來他大哥在他家就是跟聖上一個存在,說一不二,一口唾沫一根釘。
「前幾日鸞貴妃要你進宮請脈,你為何推脫?」
前廳的主位上坐著一身穿墨色長衣的男人,面如刀削,鼻樑挺直,眸光冷厲。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冷冰冰的,像是寒冬臘月裡夾雜著風雪而來一般。
「我要準備替縣主診脈。」薛彥眉頭都不皺一下。
「從五日準備的時間之中抽出半日來,都不行?我看你前幾日不是溜貓逗狗,就是陪娘演戲,還有與你那倆丫頭調笑。你不會到了今上面前還這麼解釋吧?」男人嗤笑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薛彥撇嘴,他大哥每次訓他的時候,看起來都像是別人的大哥,「我不想進宮。」
薛山眉頭一擰,嚴肅的面容更加顯得刻板:「鸞貴妃乃是縣主的嫡親姑姑,她讓你進宮請脈,只是要關懷一下縣主的病情。她的枕邊風吹起來,連玉榮長公主都比不過,更何況是你這無名小卒!「
「大哥確定鸞貴妃是關心縣主病情,而不是讓我下狠藥,早些送縣主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