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您別說了,奴婢們會幫您報仇的。無論是長公主還是知了姐姐,都不希望您因為仇恨變得不開心。您要過得好,她們泉下有知,才會心安。」知夏心疼地抱住她,急聲安撫著。
一旁的知冬更是如喪考妣地開始抹眼淚,縣主這麼多年受的苦她們都知道,但是回夏侯府開始,她就很少見到縣主笑了。方才她狠咳的時候,幾個丫鬟都嚇得面無人色,就怕她再吐出一口血來。那麼這些日子好容易才稍有起色的身子,只怕又要白費苦心。
「我沒事兒,儘快安排紅芍,我要從夏侯爺開刀。」夏姣姣擺了擺手,勉強壓下胸口的陰鬱。
知夏見她面色蒼白,心中擔憂不已,低聲勸道:「縣主,不急在一時。紅芍及笄還有些時日,夏侯爺也跑不了。」
她還沖著知冬使了個眼色,讓她一起勸,不過她還沒開口,夏姣姣已經開始發脾氣了。
「等等等,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我死之後再來嗎?以前嬤嬤叫我等,說我年紀小,現在你們也要我等,是不是覺得我命太長了。別以為薛家那小白臉就真的是神醫再世,我要是想咳血張口就來的事情!」
三個丫鬟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驚訝。縣主很少這樣發脾氣,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她們從跟著縣主開始,就覺得這個小姑娘什麼時候都是病怏怏的,但是周身的氣息比較陰森,而且腦子特別好使。
之前知冬剛到她身邊伺候的時候,曾經被她拐了三個彎兒捉弄過。而她報仇的時候,也算是有分寸的,如今卻像是一刻都等不得一般。
還是知夏膽子大,就算夏姣姣氣成這樣,她還能開口把這局面給扭過來。
「縣主又說賭氣的話。奴婢們讓您等等,是怕紅芍出差錯。好事多磨,紅芍那小丫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的,心眼兒那麼多,多不是您今個兒問,她就拿老鼠那事兒糊弄您了。沒得惹人發笑,您先耐心等等,奴婢幫您試探試探她如何?」
夏姣姣的面色稍緩,但是對於她的說辭還是頗為不滿,雙眼圓瞪著知夏,張口想反駁什麼。
「縣主您還想發火嗎?就沖著奴婢一人來,薛先生之前說了,您有什麼火氣不能憋著,您瞧瞧剛剛把火發出來,現在臉色都好看不少了。」知夏十分通透地把薛彥的話拿出來當擋箭牌了。
作為夏姣姣身邊的貼心人兒,知夏很容易摸清楚她心裡的想法,當她發現每次拿薛彥來賭縣主的口時,效果驚人的好。那以後每一次都借來用,果然正在氣頭上的夏姣姣翻著白眼閉上了嘴。
知夏的心情立刻變得好了些,仍然是輕聲細語地哄著她。
這時候只顧著眼前好的知夏,根本不會知道,她這種細小的行為,卻加大了以後縣主和薛四爺夫妻倆吵架的籌碼。
兩人成親之後雞飛狗跳的生活,讓彼此都是又愛又恨。甚至當夏姣姣開始細數薛彥無數的罪狀時,大部分都是她身邊幾個丫頭給他造成的暴擊,薛彥就往往感歎: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失策失策!
*
說起曹操曹操到,第二日就到了薛彥診脈的日子。
他這回依然背著藥箱,但是手裡面卻拿了把摺扇,一身青色錦衫,墨色絲線繡制的竹枝以假亂真。
夏姣姣看著他滿臉帶笑,如玉的手指搖晃著摺扇,眼神發亮,活脫脫一俊郎君。不過她卻只覺牙酸,輕哼了一聲。
「你們聞到了什麼難聞的味道沒?」她扭頭對著身邊的幾個丫鬟說道,眉頭緊皺,柔荑在鼻尖前不停地扇風,似乎想要驅散那股味道。
知夏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縣主所說的難聞味道出自哪裡。
「縣主這是怎麼了?之前不過咳咳血,五日不見,難不成鼻子也出問題了?」薛彥眸光一閃,他知道小丫頭這話肯定是沖著他來的,但就是裝不知道。
夏姣姣嗤笑:「哪有啊,只不過剛剛瞧見薛四爺走路那風姿儀態,就想起前幾日看得妖怪話本裡,那專吸人精氣的狐狸精。哪怕薛四爺是個男狐狸,身上也是有味兒的,話本上都是這麼寫的。」
薛彥眯起眼睛冷笑,小丫頭片子是說他身上有騷狐狸的味道?罵人都如此不文雅。
「你們看,笑起來更像。」夏姣姣指著薛彥歡喜地喊道。
幾個丫鬟站在一旁伺候,聽到這話都不由得抖了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兩位鬥嘴的當事人。
倒是知冬性子調皮,偷偷瞧了一眼薛四爺。這位爺的眼睛長得的確有些西長,並且眼角上翹,比姑娘家還勾人。這麼眯起來的時候,偏偏嘴角還揚起來帶著狡黠的笑容。還真有那麼幾分狐狸偷腥成功的意思來,她差點噗嗤笑出聲來。
「知道狐狸精□□氣是怎麼吸的嗎?縣主要不要試試看?」他走到她面前,忽而俯下/身湊近她。
摺扇抵在她的下巴上,男人潔白的手腕在眼前晃悠著,他微微使力,夏姣姣就被般強迫性地抬起頭。兩人這姿勢活脫脫就是惡霸調/戲良家小媳婦兒。
夏姣姣猛地轉過臉去,冷哼一聲:「我又不是男人,哪來的精氣!」
薛彥挑眉,笑容更深,「看樣子縣主知道什麼是男人的精氣了?不妨說給薛某聽聽。」
他的腰彎得更低,幾乎呈現臉對臉的狀態,哪怕夏姣姣是個性子堅忍的人,此刻也忍不住要身子後仰,想要避開他的壓迫。
但是她退一分,他就近兩分。
夏姣姣的面色泛紅,一把推開他,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男人有的東西,我怎麼知道!」
看她這副樣子,薛彥也不再緊逼,只是挑了挑眉頭坐下,讓她伸出手來。
「你這是怎麼了?藥膳不僅沒起到作用,還讓身子變差了些。這次還不如上回的脈象,脈象虛浮。胸悶氣短,情況不容樂觀。」薛彥搭在她的手腕上仔細檢查了一下,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三個丫鬟守在旁邊聽到他這麼說,面色都有些難看。
夏姣姣的臉上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薛彥連這些都能查出來。
「你這幾日肯定有情緒波動大的情況,隱有咳血之兆。要想我對症下藥,給我你情緒波動的理由。」他鬆開手,愁眉不展,看向夏姣姣的時候,眼神裡透著不滿。
對於不聽話的病人,大夫一向覺得頭疼難搞。夏姣姣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看起來就更加高難度了。
「大夫治病就是,我還沒聽說有問的這麼詳細的。哪家高門大院裡沒有一些內宅陰私,薛四爺就這麼想知道我的閨房秘密?」夏姣姣下巴一抬,果然是拒不合作。
薛彥冷笑:「縣主的閨房秘密,薛某沒興趣知曉。既然縣主不願意配合,你這身子又一日比一日差,我開的這湯藥你恐怕一輩子都喝不進嘴裡了。」
眼看兩個人要吵起來了,知夏連忙走了出來,手裡拿著筆墨紙硯:「薛先生消消氣,我們縣主是想起了故人,頓時傷懷不已。又因府中一些事情氣惱,悲怒交加才這樣的。筆墨紙硯都給您備好了,您酌情寫個方子吧,過了這一段時日,那惱人的事兒解決了,縣主的身子就能照常調養了。」
她臉上堆著笑容,往常較快的語速特地放緩了,就為了讓他消消氣。
薛彥瞥了她一眼,臉色稍緩,沉吟片刻道:「方子是真沒有,縣主身子太差經不起折騰。那些補藥吃了還不如藥膳調養,最主要心情要散開,經常繞著院子走幾圈。如果縣主怕自己好得太快了,薛某這裡倒是有藥方一了百了,幾副□□下肚,神仙也救不回來。」
他看著夏姣姣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忍不住還是要刺上一句。
夏姣姣狠狠地瞪著他,氣氛有些僵硬。薛彥直接背上藥箱,理了理衣衫,摺扇「唰」的一聲展開,端得是風流倜儻。
「街頭賣油條那家今兒母狗下崽子,我得去看看。那母狗真是聽話得不得了,叫幹什麼幹什麼,比人懂事兒多了。走了!」他的臉上恢復笑眯眯的神色,沖著一旁三個丫鬟點了點頭,轉身瀟灑地離去。
「薛彥,你給我站住,你罵誰呢!」夏姣姣氣得跳腳,站起身就要去追他。
他臨走之前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但是最後那句話卻字字都在罵她還不如一條狗懂事兒!
「縣主啊縣主,您別激動,等薛先生走了,奴婢們再扶您去外面走走。」幾個丫鬟一擁而上,連忙攔住她。
就她們縣主這病怏怏的樣子,追到人家薛四爺面前也做不了什麼。知冬的心裡甚至想起之前她偶然學到的一個成語,自取其辱。這詞兒用在這裡,簡直在合適不過了。
知夏掐了一把知秋的胳膊,沖著她使了個眼色,就提起裙擺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哪有大夫幫病人診脈,最後被氣得連方子都不開了的。開了方子無論有用沒用,總覺得心裡面踏實。
「回來,知夏!你別去找那個男狐狸精,是不是被他勾魂兒了?」
正準備邁過大院門檻的知夏聽到她這句話,腳一崴險些踉蹌在地上。最後哭笑不得地繼續往前跑,縣主怎麼終日把這男狐狸精掛在嘴邊,也不知是如何想起來的。
她剛跑出院子,就瞧見一身青衫的薛彥手執著紙扇慢慢地搖著。他臉上掛著笑,狹長的眼眸輕輕眯起,端得是一副玉樹臨風。別說還真像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