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娘苦笑,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指,「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年輕,當初姨娘告訴我,這世上是沒有男人會一輩子愛一個女人,即使有也不會被我遇上。如果註定都是要跟一個最後分道揚鑣的男人的成親,那麼寧願選一個地位不高的男人,做他的正頭娘子,至少寵愛沒有了,還有身份地位。也不要去做一個高位男人的妾,因為一旦愛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夏傾的鼻子發酸,她又想哭了。連忙出聲安撫:「姨娘,不會的,爹那麼疼你。他肯定是一時受人蠱惑,等回去仔細想想,他就會明白了。」
蘭姨娘搖頭,「男人一旦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輕易改變的。他現在都不讓我近身,甚至我碰他一下,他都覺得我別有用心。我當時也認為你爹跟別人不同,必定是我的良人,他對我的關心並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更是讓我無時無刻都感受的到。可是現在說絕情絕義,也就如此翻臉不認帳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姨娘,你去哄他,他肯定還是會聽的。要不苦肉計、美人計什麼的,讓他心疼你。你也可以經常跟他說你們以前恩愛兩不疑的事情給他聽,讓他想起以前的美好場景,他就會捨不得你了……」夏傾著急上火地給她出主意。
夏增今晚的變化太過可怕,夏傾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發抖恐懼。她真的是一丁點兒都不想看到第二回這樣的他,估計今天晚上她都會做惡夢被嚇醒。
「這些計謀都沒用的,以前我用的還少嗎?現在我在她眼裡就相當於一個壞女人,哪怕不用手段,他都會覺得我居心叵測,更何況是耍心機。現在我也只能想方設法地捏住他的把柄,讓他不敢輕易動我們母女倆。傾兒,你放心,今晚上是他第一次打我們,也是最後一次,一切交給姨娘,他不會再敢對你動手的!」
蘭姨娘拍了拍手,臉上那種嬌媚的神色不見了,相反多了幾分淩厲。
夏傾微怔,她看過蘭姨娘許多模樣,嬌弱、魅惑的,甚至是有些蠢笨的,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像是帶著某種孤注一擲一般的決心,竟然透出幾分英氣來。
「姨娘,真的是苦了你了。」夏傾猛地紮進她的懷裡,低聲嗚咽道,臉上滿是心疼的神色。
蘭姨娘輕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的神色十分不以為意,「這你就錯了,姨娘已經享了許久的福了。當人妾侍原本就最讓人瞧不上,連累的自己的兒女也要跟著矮人一頭,你忌諱庶女的這個身份,還不是因為姨娘是個妾造成的。記住,傾兒,姨娘就是個教訓,永遠不要當別人妾,永遠!否則你只有後悔的份兒,正頭娘子哪怕夫君再不濟,到旁人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兒,如果要當妾的話,除非你是今上的妾,能爬到妃的位置,否則再大的妾也就是個玩意兒,出門交際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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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姣姣一夜好眠,她起床的時候,整個人還懶懶的。昨兒看了一場大戲,至於後面夏侯府請了好幾位大夫替老夫人診脈的事兒,就不是她該關心的。
知夏幾人進來替她梳洗的時候,一個個臉上帶著喜氣,似乎遇上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兒一般。
夏姣姣不明所以,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來:「這是怎麼了,一個個喜笑顏開的?都要上趕著出嫁啊?」
「縣主,您又笑話奴婢們了!」知冬撇了撇嘴,臉上露出幾分不滿。
夏姣姣挑挑眉沒說話,最後還是知冬憋不住話,低聲告訴了她:「是這樣的,今兒晨起的時候,奴婢聽好多人傳五老爺和蘭姨娘鬧掰了,還狠狠地打了她一頓。連三姑娘都吃了掛落,估計蘭姨娘得在自己院子裡待一段時間了呢。」
她的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玉榮長公主去世之後,每次想到夏增和蘭姨娘兩人還是過得很好,兩人的感情一直恩愛有加,她們幾個的心裡就是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
夏姣姣聽到這些,倒並不是特別高興,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沒達眼底。
「夏增總是自以為是,他原本就是這樣翻臉無情的男人。不過如果他想這樣就甩掉蘭姨娘,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輕笑,神色間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知冬皺眉,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奴婢當初剛到您身邊伺候的時候,嬤嬤就教過我,當妾的沒有好下場,一般都只是個玩意兒,隨便主家發落。蘭姨娘的娘家幾乎不管她了,在侯府裡也不討老夫人的喜歡,只有五老爺獨寵她。現在五老爺也厭煩她了,估摸著底下的下人都不會認真伺候她,捧高踩低的事兒多了去了。
她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跟夏姣姣說,這些都是林嬤嬤教她的,此刻背起來當真是滾瓜爛熟。
知夏在旁邊瞧她這副頭頭是道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還遭到知冬甩了個白眼過來。
「縣主,您瞧瞧知夏姐姐成日就知道笑我,有什麼好笑的。嬤嬤當初講的話我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她不記得就算了,還要嘲笑我。」
知夏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行了,給你個梯子你就能上天。你說的這些嬤嬤不知道跟縣主講了多少遍了,縣主不是不知道,只是蘭姨娘不是普通姨娘,她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知冬擰著眉頭,林嬤嬤可沒給她舉例說明。
「蘭姨娘跟著夏增那麼多年,若是光她一人,或許這苦楚她就吞下了。但是她還有夏傾,如果她不牽制住夏增,那麼夏傾的親事很難辦。只不過以前她是靠夏增的寵愛來牽制,現在她就要靠威脅夏增來牽制住他了。」
夏姣姣從首飾盒裡挑出一對紅寶石耳墜,讓知冬替她戴上,臉上一抹冷笑。
「夏增最大的秘密肯定是與我娘有關係的,蘭姨娘對他的威脅最多就是,如果夏增不照顧好她們母女倆,她就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夏侯府的五老爺是害死玉榮長公主的兇手。他預謀殺妻滅子,天理難容。」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手上的動作猛地動力。
「哐當」一聲,首飾盒被推倒在地上,裡面的各色環配珠串全部都散落了出來,劈裡啪啦的清脆悅耳。
兩個丫鬟連忙彎下腰去撿,臉上帶著幾分暗沉。
「縣主,奴婢不提了,您消消氣。」知冬暗自想抽自己嘴巴子,明明是讓縣主看蘭姨娘笑話,好讓心情變好的,結果好像又弄巧成拙了,她什麼時候能夠聰明些。
夏姣姣的臉色恢復尋常,輕輕揮了揮手,「你們要多說這些,我好判斷下一步究竟怎麼走。如果連你們都不說了,那我就更兩耳不聞窗外事,最後就浪費了大好光陰,還便宜了壞人。」
「縣主現在有什麼主意了嗎?奴婢覺得五老爺不是那般容易妥協的人,如果蘭姨娘把他惹急了,他惱羞成怒,說不定就用一碗毒藥把把她送到了黃泉路上去。到時候別說幫助三姑娘了,只怕五老爺最後對三姑娘那一點的情分都沒了。」知冬歪著頭,顯然她還是滿腦門子的官司。
夏姣姣輕笑,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我當然心裡有數了。其實蘭姨娘也在賭,她肯定會說把這事兒告訴了自己信得過的人,等一旦她和夏傾除了什麼差錯,那個人就會把這事兒宣揚出去。」
知冬點頭,輕聲嘀咕道:「如果那個人五老爺真的找不到,那的確是個好主意。」
知夏啐了她一口,用手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腦袋,滿臉都是無奈的表情:「我說你怎麼不長腦子呢!蘭姨娘能認識誰啊,就算夏侯府找不到,你以為那人真的敢出去亂說。就蘭姨娘的娘家都比不過夏侯府的勢力,蘭姨娘可以託付的人統共就那麼幾個。她自己的姨娘,或者她在外頭的鋪子管事。夏侯府只需要知會一聲,那蘭姨娘還是逃不過去。說不定知情的人還會主動上門來交代,準備賣個好什麼的。」
知冬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迷茫。
夏姣姣看著她這傻樣兒,不由輕笑出聲:「傻丫頭,這事兒不需要你想。你就想著怎麼逗我開心就成。你瞧好了吧,如果蘭姨娘真的準備撕破臉破釜沉舟,那等著她的離死也不遠了。」
「那敢情好,奴婢就陪您好好看戲。等到蘭姨娘沒了,一起去廟裡面燒燒香吧。」
對於她的提議,夏姣姣只是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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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爺,喝一杯。」
「爺,喝我這杯,吃菜!」
滿眼都是衣香鬢影,環肥燕瘦的姑娘們圍繞著,薛彥一杯一杯灌著酒,濃烈的酒水從他的喉管湧進胃裡,帶起一路火辣辣的觸感。
「咳咳——」不知是誰灌得有點狠,他直接嗆到了。鼻子發酸,似乎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美人們,你們如此熱情,我可吃不消啊。該回府了,下回再找你們玩兒。」他雙手掩面,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儘量保持清醒的狀態。
一揮衣袖,甩開黏在身上的姑娘們,搖搖晃晃地起身準備離去。
「爺,這就走啦?您看外面天色擦黑,良辰美景才剛開始。**一夜值千金,我們這麼多的姐妹伺候您,陪您共赴巫山,就算府裡有天仙,也不如我們這些野花香啊!」一位粉衣俏女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手腕一轉,外面披的薄紗衣已經滑落,香肩半露,春/色無邊。
「是啊,我們姐妹幾個從來不一起伺候人的,讓您共用齊人之福,多少人都求不來呢。」另外幾個立刻黏上來。
這位爺樣貌堂堂,氣度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貴。而且出手大方,到了這裡也不提過分要求,只是不停地喝酒,甚至連摸都不摸她們一下。這樣爽快而且品質上佳的恩客如果放走了,她們真是會後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