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林嬤嬤給您寄信來了。」知冬懷抱著一隻肥鴿子走了進來,將它腳上的信箋解了開來遞過來。
夏姣姣展開信箋仔細看了看,臉上的神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她將信丟到桌上,一張張地翻閱著,最後停留在最後一封信上,神色嚴肅。
「縣主,您這是怎麼了?」知冬看見她這不對勁的表情,不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夏姣姣收起信來,眉頭緊蹙。
「薛國公府的大爺果然非同常人。」
對於她這一句突如其來的感慨,知冬有些不明所以,歪著頭看向她。
「林嬤嬤告訴我,薛國公府有人給晉江坊寫信,而且指名道姓是寫給我的。因為不知道信的內容,嬤嬤怕有什麼陰謀,就先拆開看過了,最後還是決定讓我自己看。」夏姣姣晃了晃手中這封信,面色深沉。
知冬則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難不成這封信是薛大爺寫給您的?薛先生的兄長?」
夏姣姣點頭,就見知冬臉上的表情更加誇張了。她張大了嘴巴,好像能生吞下一個雞蛋一般詫異。
「奴婢實在好奇,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奴婢知道不該問,但還是好奇,縣主您莫怪罪。如果能說,您就告訴奴婢他究竟說了哪方面的?主要是之前聽蘭姨娘講薛大爺的時候,奴婢就覺得他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寫信給縣主究竟會說些什麼呢?總不能跟您探討養花種草吧?」知冬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夏姣姣輕笑,將那封信重新展開看了一遍。
「縣主,冒昧寫信過來,見諒。我是薛彥的長兄,這些日子老么承蒙你照顧。他上次給你診脈之後回府,就顯得鬱鬱寡歡,後來去買醉,第二天竟然生病了。五日之期要拖延到十日了,他提起你已知曉蘇州之事,這讓他深埋心底的事情,重新又記了起來。
作為長兄,不忍他如此一蹶不振,並且被噩夢纏身。為此想託付縣主一件事情,在此之前,請容我將那件事情的完整經過告知於你。
三年前,就是薛彥十六歲的時候,年少有為,醫術了得。教他醫術的遊醫說他已經可以出師了,二人便分道揚鑣,老么不喜望京約束的風氣,遂仍然在外漂泊。他途徑蘇州之時,恰好偶遇一富家千金髮了哮喘,眼看就因窒息而暈死過去,他便出手把她救了過來。
此女姓鐘,她的父親乃是揚州豪富,頗有家資,與當地官府人員也有很深的交情。鐘姑娘央求其父請老么給她治病,老么見鐘家人態度真誠,外加鐘姑娘的病症並不是無藥可救,只是之前的大夫沒有對症下藥而已。老么是個醫者仁心的大夫,他會善待他的病人,經常愛笑,他曾說過他希望他的病人看到的是他的笑容,緩解緊張的情緒,也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或許我這麼說,縣主根本不相信。無法與你所認識的薛彥結合起來,實際上我也無法把刻薄無禮的薛彥,與老么聯繫起來。
那位鐘姑娘在老么替她治病的時候,喜歡上了老么,並且非君不嫁。鐘家因為其在揚州的勢力,鐘姑娘之前因為身子不好又沒有定親,遂想逼迫老么就範。
但是我瞭解他,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鐘姑娘因為老么的躲避變得偏激,最後以死相逼,老么自然不肯就範。悲劇就發生了,鐘姑娘上吊自殺,老么自此再不肯踏足揚州一步,甚至他很後悔沒有娶她為妻,這樣至少她就不用死了。
我多次告誡過他,無需太過自責,這一條生命不應該由他背負。如果鐘家人當時及時開解鐘姑娘,而不是想要以權勢壓人,或許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只是一個少女懷春的小插曲。
作為他的長兄,我有個不情之請。他平日裡肯定有很多得罪人的地方,勞煩縣主多擔待。若是可以,我希望縣主能以病人的身份,帶他走出那段陰影。
最後,聽聞縣主喜歡養花種草,薛國公府後院有許多奇花異草。若是縣主能幫上忙,那裡的花草任君採擷。
——薛彥長兄留。」
洋洋灑灑這麼多字,在夏姣姣看來,這位薛大爺平日裡一定是個話多的。關於薛彥的事情,他有這麼多要叮囑的。而且在他的筆下,薛彥完全就是個沒有長大的脆弱小男孩。
雖然在平日相處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看出來薛彥有那些不對勁的地方。以薛彥那樣純熟的耍流氓狀態,分明就是千錘百煉之後的產物,說不定他平時在府裡沒事兒幹,就專門調/戲小姑娘呢。
「縣主?」知冬見夏姣姣捧著信一聲不吭,不由輕聲喚了一句。
夏姣姣回過神來,輕輕地晃了晃信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你個小妮子今兒變聰明了,真被你猜到了。薛大爺寫信來就是跟我探討如何種花養草的,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其實薛大爺心裡住著位姑娘,他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甚至偶爾還想拿起針線來繡一朵呢。」
知冬幾乎目瞪口呆,她眨巴著眼睛,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聽完夏姣姣的話之後,臉上眼神裡閃爍著幾分興奮的意味,不過還是非常克制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為太過興奮而喊出聲一般。
看著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一直站在旁邊聽完了對話的知夏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又好笑又好氣地戳了戳知冬的腦袋:「誇你聰明,你還當真話聽了。薛大爺會把這些秘密跟縣主說嗎?縣主又不是他什麼人兒!」
反應過來的知冬皺著眉頭噘著嘴,滿臉都是埋怨的神色。不過夏姣姣卻是一片心情大好,哈哈地大笑出聲。
「縣主你又騙我!」知冬跺了跺腳,對著夏姣姣她又無可奈何,最後站在一旁生悶氣了。
夏姣姣笑夠了,便坐到一邊,手裡還拿著那封信箋,臉上露出幾分思索的表情來。
「等你們薛先生下回來了,我準備送他一份大禮。你們可得好好配合我!」她嘴角輕揚扯出一抹笑容來,顯然是心裡有了主意。
知冬和知夏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卻搞不懂縣主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
今日天氣十分舒爽,夏姣姣索性乘坐馬車出門了。今兒她沒去茶館,在街上繞了一圈,就讓車直接去了晉江坊。
「嬤嬤,我有意擴大晉江坊的影響力,雖說這樣皇舅舅就會更加注意到這裡,但是我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這是我很久之前就考慮好的,嬤嬤無需再勸,一些章程都已經列出來了。嬤嬤待會兒和幾位管事看著還有什麼能夠修改的,近期就開始琢磨開展吧。」夏姣姣從衣袖裡摸出幾張紙來。
上面密密麻麻地都寫滿了她的計畫,這些都是她早就計畫好的,最近才仔細地一點點寫出來,並且完善過後的。
母親交給她的東西,她是不會為了藏拙而廢棄這裡的,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情,她夏姣姣不會做。
「縣主,您這動作太大了,要舉辦這些活動,無論是刺繡作品還是故事內容,亦或是其它。都會讓晉江坊與那些參賽的人直接聯繫,恐怕今上看見了會更加忌諱。」林嬤嬤還是十分擔心。
「嬤嬤你放心吧,這些都不涉及到朝堂政事,一些女眷之間的交流。如果皇舅舅連這個都要管,那他也太小心了些吧。「她輕聲安撫著林嬤嬤,臉上還是撒嬌一般的笑容。
實際上她知道林嬤嬤的擔心是非常必要的,因為今上的心眼兒本來就很小。她早就做好了與今上撕破臉的準備了,反正有太后在世,今上也不敢明著來,她不像當初母親那般沒有任何準備。只要今上不下旨讓人把她抓去治罪,她就有機會逃脫掉。至於太后去世後的事情,則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誰知道她是否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總算是哄好了林嬤嬤,夏姣姣不敢多待,叮囑了知春幾句,讓她照顧好嬤嬤,平日不要太操勞,就立刻讓人攙扶著出來了。
直到出了晉江坊的大門,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嬤嬤現在真是越來越難糊弄了,我真怕被她看穿。」夏姣姣輕聲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知夏輕笑了一聲,她知道夏姣姣的意思,雖然心裡擔憂,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林嬤嬤與縣主在報仇的態度上基本上是截然相反的。
夏姣姣喜歡大刀闊斧的,最好一兩件事情就扳倒一個人。但是嬤嬤卻希望她能穩妥些,最好一步一個腳印,儘量不要死人,以免被旁人看出來什麼。但是林嬤嬤這種溫吞的手段,在夏姣姣看來,那種不痛不癢的,還不如不出手,費時費力又不討好。
雖然她們作為丫鬟,十分擔憂縣主的身子,但是在替長公主報仇這上面,她們偏向於縣主這邊。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是誰在車裡,救命,救我!」一道微弱的呼喊聲傳來,語調顫抖而淒厲。
夏姣姣並沒有注意到,還是知秋聽見了,她沖著一旁的知夏使了個眼色,立刻悄無聲息地飛奔而去。
「縣主,在那邊的巷子裡,奴婢發現有人想殺蘭姨娘。」知秋很快就回來了,抬手敲了敲車壁,低聲彙報了一句。
夏姣姣正手撐著下巴放鬆心情,聽到這一句話,立刻就變得認真起來。她呼聲一顫,眼眸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些人多嗎?可有把握救下她?」
知秋搖頭回道:「不算多,並不是什麼高手,地痞流氓一類的,不過看樣子是要先侮辱她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