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自己找個地方梳洗一下吧,等你回府的時候,老夫人就不敢追究你了。你越表現得有底氣,老夫人就越不敢輕舉妄動,萬望姨娘拿出謀害我娘的膽氣來折騰老夫人,否則我定不饒你。」夏姣姣最後甩下這兩句話,馬車就快速地駛離了。
蘭姨娘跪倒在地,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剛剛那把她摔下來的丫鬟力氣極大,而且絲毫沒有憐惜她的意思,真的是狠狠地朝地上一甩。
她現在渾身酸痛,耳邊還迴響著夏姣姣那陰鷙的警告聲,從身到心都湧起一陣寒意。
想起現在老夫人明明那麼防備縣主,卻始終找不到證據,然後將信將疑之下,縣主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侯府攪得翻天覆地。大房一家三口都已經著了道,三房目前沒看出什麼,不過是因為長公主的死,三房的確沒插手。老夫人現在本命鼠死了,躺在床上不能見人,也不知是什麼光景。
至於五房,她自己不說,已經受到懲罰了,隨時生命受到威脅,夏增那個蠢貨還被蒙在骨子裡。不過看剛剛縣主的表現,她不像是個濫殺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那就好。
至少她的傾兒當時沒有對長公主做什麼,甚至長公主死後,也只是擠兌過夏姣姣幾句,並沒有對她動手造成什麼傷害。只要傾兒乖乖的不招惹她,那麼縣主復仇的矛頭就不會對上她。
想通了這點關節之後,蘭姨娘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她長舒了一口氣,一瘸一拐地往一旁的成衣鋪子走去。幸好她的裡衣裡面還藏著銀票,否則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回去。
夏增正坐在茶館的二樓,二樓的視野比較開闊,雖說比一樓清淨,但是房門敞開,下面說什麼,樓上也是聽得一清二楚。自從上回在這裡聽到了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讓他對蘭姨娘徹底厭棄之後,他對這裡真是又愛又恨。
不過他發現這裡真的能搜集到不少資訊,當然上次蘭姑娘那個故事,也讓不少人知道那是夏侯府裡的人,紛紛嘲笑起來。好在說書先生換了故事講,這議論的人就少了許多。
「今兒這故事說得是上回與蘭姑娘勾搭在一起的五爺。」說書先生向四下裡拱了拱手,立刻開腔。
提起與蘭姑娘好的五爺,頓時底下一片口哨聲。
「先生你別糊弄我們了,乾脆指名道姓我們聽著也還順溜,免得還要帶入。那位五爺可不就是夏侯府的五老爺,蘭姑娘也是他最疼愛的蘭姨娘!」
一道粗噶的聲音落下,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那說書先生擦了擦汗,他是新來的,之前說這故事的人都已經換了好幾個。也不知這回說完之後,他是不是也要捲舖蓋走人,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反正他不承認便是了。誰著急上火誰就是心虛。
說書先生笑而不語,底下的人拿他也沒法子。
「那位夏侯府的五老爺為了蘭姨娘,不是連妻子都沒娶?」
「瞎說,那是因為他的亡妻是長公主,一日駙馬終生駙馬。他倒是想娶,誰敢嫁?再說那位也不會允許!」
大堂裡討論得熱火朝天,顯然十分感興趣。
坐在二樓的夏增則是如坐針氈,他剛剛聽到說書先生提到他,心裡就忍不住發抖。
怎麼又是他,這家茶館是誰開的,真是膽大包天。他立刻就招來小廝,讓他去找掌櫃的,他必須得阻止。
可惜夏增出行的時候,身邊只帶了幾個小廝,侍衛們都在門外。不過就算是一起動手,他也不是茶館的對手。畢竟望京這地界,若是沒有強大的後臺,不會把這茶館開如此大。茶館周圍都是請來的打手,若有人敢鬧事,那不是輕易就能離開的。
說書先生可不會顧及到夏增此刻的心情,他已經開講了。
「話說這位五爺若是從外表看起來,那當真是一介文人學士的模樣,氣度不凡。不過私下裡卻相對心眼兒小,經常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從小有個壞毛病,那就是看見那些貧苦孩子比他學問高的時候,他就忍不住要破壞。曾經有一寒門學子,學問高本領強,原本是當年科舉熱門,沒成想那年卻沒能上場。到了這繁華帝京,被有心人引薦給了五爺,五爺本來沒怎麼瞧上他,後來被人唆使,就對他下了手段,那寒門學子高燒不退,竟是燒糊塗了。還有……」
說書先生的嘴皮子溜極了,幾乎不用人催促,就劈裡啪啦地一通講。
底下人嗚哩哇啦地大叫大罵,基本上都是在說那五爺畜生。當然因為這是狠狠地罵了達官貴人,所以這些人也不敢再指名道姓說出夏侯府的五老爺。
不過他們臉上那種兇神惡煞,恨不得把這位五爺給生吞活剝了的表情,卻讓夏增瞧得一清二楚。他渾身冒冷汗,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書先生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一口氣說了三四個故事。夏增恨不得自己此刻聾了,沒有來這一遭,因為這先生所說之事,全部屬實。他做了那麼多件缺德事兒,有時候自己都記不清時間地點了,只是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此刻伴隨著說書先生一件件列舉出來,他的腦海裡就慢慢地浮現出那件事和那個人臉了。
「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夏增身邊最得用的小廝大著膽子上前,輕聲詢問了一句。
實際上這小廝已經是兩股戰戰了,因為那些缺德事兒都有他的身影。還有一些人是得罪了他,他才唆使著夏增注意到那個人,最後才造成這副局面。他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若是事情兜不住了,夏侯府肯定要找人推出去息怒,那麼估計十有**不會是夏增,而是他這個下人來頂鍋了。
夏增幾乎是癱軟在凳子上,若不是他雙手用力地扒住凳子,說不準此刻他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為什麼這麼私密的事情,一個茶館的說書先生會知曉?他當時做得很隱秘,就算偶爾有那麼一兩件有些疑點,但如果不是有人特地調查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是誰說了這些事兒?蘭姨娘?對,一定是那個賤/人,那賤/人最愛在床上弄得天翻地覆,然後勾著他說這些事兒。聽他說完之後,再不停地誇獎他,然後嘲笑那些落難書生。
現在想想,那賤/人肯定是當時就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了,就等著他們分道揚鑣,如果他背叛她,那麼她就把這些秘密說出來。
轉而他又立刻否定了,畢竟蘭姨娘此刻應該已經被流氓地痞給殺害了。她那點子能耐,他早就摸透了,怎麼可能有這種能耐,跟茶館的主人勾搭上。
夏增的腦子急速轉動著,樓下的說書先生也終於要講到最後了。
「諸位聽眾不必著急,實際上這位五爺有如此壞毛病,乃是他的身邊盡是一些毒瘤。侯府裡比他惡/心肮/髒的人盡皆有之,若想知道還有誰,敬請期待下回。」說書先生不緊不慢地收尾,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猛地收起手中的摺扇,就直接下了台。
實際上直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他的手心裡還是一片冷汗。
最後那幾句話,他之前曾對掌櫃的說要改一改,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畢竟明眼人都知道說的是誰。直接說出「噁心骯髒」這幾個字,只怕夏侯府不會善罷甘休。
掌櫃的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僅鼓勵他,還直接許下巨額賞賜。
說書先生雖然走了,但是大廳裡的人皆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立刻就積極地探討起來。
「哎,先生別走啊。那夏侯府竟真的有如此骯髒之事,到現在才暴露?難不成當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世家大族這種事兒多了去了,只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不知道罷了。至於當今……」
「我倒是挺期待夏侯府還有什麼比五老爺更噁心的人,只是不知道先生這故事什麼時候說,估摸著沒聽到之前我是睡不好覺了。」
底下「嗡嗡嗡」的討論聲幾乎要把屋頂給掀翻了,二樓和三樓卻沒有一個貴客出來阻止,顯然這種熱鬧真是不聽白不聽。只要不是說到自己家,別人家的家醜有多少聽多少,甚至聽到最後還要鼓掌呢。
「地字一號房兩位爺賞銀十兩——」
「天字三號房一位爺賞銀八兩——」
果然小二高昂的彙報賞錢聲傳來,更是把夏增氣得七竅生煙。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幾間房裡的人,非富即貴。但是同為世家出身的,竟然也如此落井下石。他以後真的是沒臉出門見人了,可以想像不用一日,這消息將在全望京都傳遍了。
「老爺,我們還是趕緊回吧,去跟老夫人彙報,讓她拿個章程啊。否則這事兒可如何是好——」那個小廝也是著急上火,立刻竄到夏增身邊,滿臉驚慌失措。
夏增猛地抬頭瞪他,想起平時他那副狗腿子慫恿他欺侮書生時候的模樣,心中怒火更甚。直接抬腳踢他,氣急敗壞地道:「還不快把門關上,今兒我們出來可是有急事兒!並不是為了聽故事的,如何能走!」
不過今天他註定要失望了,因為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都沒有等到那些地痞流氓來給他彙報消息。
夏增面色陰沉地回了夏侯府,結果他一進府就有人過來向他彙報。
「五老爺,蘭姨娘早就回府了。她此刻正在院子裡等你呢!」
夏增渾身發抖,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因為驚慌的。
那個賤人還活著,就說明他不會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