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聽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猛地抬起手捶了一下床板,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坐在外面的夏侯夫人被她忽然這麼一下,給嚇了一跳,不過面色卻是七號不變,她還怕自己表露得太多,讓老夫人看到了,還要把火氣往她的身上發洩呢。
「去辦吧。我這把老骨頭算是不幸了,這兩場親事我就不準備了,你作為當家主母可得好好操持,不要讓旁人看了笑話。」
老夫人沉默了半晌,就在夏侯夫人以為她要說出什麼拒絕的話時,沒想到老夫人卻是同意了,只是不會再對著兩門親事插手。
不過有了老夫人這樣的保證,夏侯夫人也是歡天喜地的,反正這銀子都是公賬上出,當然她作為母親,私底下要給夏心多少陪嫁,那旁人是管不著的。
「我這裡還有一萬一千兩銀子,給心兒六千,傾兒五千。就當是我這個祖母給他們壓箱的。」老夫人最後還是鬆口了,從自己的私賬上拿出銀子來。
夏侯夫人就更加高興了,不過她沒敢表現出來,只是興高采烈地應承下來。
等夏侯夫人拿著銀子離開之後,老夫人才把身邊的大丫鬟找來:「去讓五老爺過來,他還真準備讓蘭姨娘作威作福呢。嫁個庶女還搞得那麼大排場,不知道的人以為公主出嫁了!」
她暗咬著齒關,原本她對夏傾就沒有多少喜愛的意思,現在被蘭姨娘拖累的,她更是恨不得放下長輩之尊,直接讓夏傾嫁不出去算了。當然那也是置氣的時候,腦子裡會胡亂想想,等到冷靜下來之後,又還是覺得把夏傾嫁出去比較好,放在府上總不是個事兒。
*
最近薛彥過來夏侯府的時候,就能看到府裡處處都佈置得張燈結綵的模樣,新買的紅燈籠掛的到處都是。
遇到他的下人,都會喜笑顏開地跟他打招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興奮的神情。
「你們侯府裡要有大喜事兒了?每個人都笑成那樣兒,看樣子這喜事兒還不算小啊。」薛彥輕聲問了一句。
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夏侯府如今能算的上大喜事兒的,也就只有府上的姑娘出嫁了。其餘的府上連個新丁都沒有,嫡長子也遠在邊關,暫時回不來,所以這親事不會是為他準備的。
夏姣姣點頭,「是啊,大姐姐和三姐姐一前一後要出嫁,馬上這府裡要變得冷清了。」
她伸手撥了撥茶盞水面上的浮葉,整個人顯得漫不經心的,雖說嘴上說著冷清,但是對於即將到了的事情,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薛彥看著那只灰白相間的小奶狗,一直在她的腿邊繞著打轉,夏姣姣的狀態稀疏平常,顯然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他走到小狗身邊,蹲下/身來,將它輕輕地抱進了懷裡。
「嗷嗷——」那小奶狗顯然還認識他,沖著他低聲叫喚了兩聲,顯得格外乖巧。
「無論你們侯府裡幾位姑娘出嫁了,哪怕最後就只剩你一位姑娘了,你也不會感到寂寞。因為有這個小傢伙在陪著你,你一開始還千般萬般不想養它,現在看來幸好你養了它,否則等旁人都走了,你就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薛彥伸手撫摸著它的皮毛。
小傢伙覺得很舒服,不停地往他的懷裡蹭,那輕眯著眼睛享受的模樣,把一眾人都逗樂了。
夏姣姣聽他這麼說,不由得嗤笑了一聲,「我之前在蘇州養病的時候,別提這幾位姐姐妹妹了,連身邊的長輩都沒有一個陪著,我也沒覺得寂寞,還活得好好的。之前隔壁替我診脈那老大夫,每次見到我,都要摸著半百的山羊鬍子,讓嬤嬤她們替我準備後事,結果無論我咳多少血,就是不死。那老大夫還曾誇過我命硬,閻王爺都收不走我!」
她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僅不覺得難過傷心,相反臉上還帶著幾分自得的表情,似乎是一件極其值得驕傲的事情。
她前後搖晃著躺椅,雙腿慢悠悠地踢著,對上薛彥的時候,就是一副「我很厲害」的感覺。
薛彥見她這樣志得意滿的神情,只是勾起唇角輕笑,將懷裡的小奶狗塞進了她的懷裡。
「那是因為你無奈,即使感到寂寞了,也不能說出來。因為沒人陪著,有時候這些小傢伙比人還靠譜。你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就跟它說,反正它不會告密。」薛彥伸手捏了一把小狗的後頸,又抬手順勢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這個動作十分快速,稍微觸碰了一下就離開了。等到夏姣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施施然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好像剛剛拍她腦袋的人不是他一樣,讓夏姣姣哪怕有火要發,最後也只有憋著。
「我把它取名叫小混蛋,你覺得怎麼樣?」夏姣姣雙手托住小狗的兩條前腿,讓它站在她的腿上,面對著薛彥。
薛彥輕輕一擰眉,「你真的要替它取這個名兒?」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順便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幾個丫鬟。果然見那幾個小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是礙於縣主的情緒,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對啊,這名兒挺好的,賤名好養活。是吧,小混蛋?」夏姣姣就當沒看見他們的互動,抱著小狗,一副親昵的模樣。
那條小狗「嗷嗚」地沖著她叫喚,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反對,總之狗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他們也無從猜測。
薛彥聽她這一通胡說八道,臉上的笑意更甚。
「叫什麼名字倒是無所謂,不過小混蛋可不好。萬一有人誤以為你不喜歡這狗,說不定它就要倒楣了。即使是賤名,也可以取的好聽些。」他聳了聳肩。
反正這是狗的名字,又不是他的。只要夏姣姣好好地養著它,給它吃喝,給它安穩,薛彥也不會奢求什麼,畢竟當初謝嬌嬌養狗的時候,都是一副十分勉強的狀態。
夏姣姣沖著他翻了個白眼,「站著說話不腰疼,不要你來想名字是吧?要不你給它取一個?」
薛彥輕輕一擺手:「這狗的主人是你,自然是你怎麼叫著舒服怎麼來,讓我取名字如果你不喜歡,那還是白搭。」
顯然他很會推脫,隨便找個藉口,就讓夏姣姣啞口無言了。
當初她為什麼會同意薛彥要養這條狗,根本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啊。雖說這小狗甚是可愛,而且此刻是貪玩兒的年紀,極其好動。
不過這好動也就對著夏姣姣一個人,成日裡黏她很緊,一刻都捨不得離開似的,知冬有時候恨不得一直抱著它哄,結果只要夏姣姣喊它,它一轉臉就跑向夏姣姣,絲毫猶豫都沒有。
「賤名,還要好聽的賤名。」夏姣姣轉了轉眼珠子,她輕聲呢喃著這句話,似乎在苦思憫想著什麼。
自己就擁有好聽賤名的薛彥,忽然心裡一緊,他覺得自己方才為何要多嘴說那句話,總之就讓夏姣姣一個人折騰好了,他非要湊上一腳,這恐怕就有點難辦了。
「薛先生。」夏姣姣忽然扭過頭來看著他,甚至嬌柔地喊了他一聲,聲音甜美。
薛彥整個人一哆嗦,夏姣姣從來沒有這麼喊過他,之前都是毫不客氣地稱呼他為一具屍體的,後來改口喊全名,現在變成了薛先生,甚至還用這樣撒嬌的語氣,他真的是招架不住啊。心裡那股子不祥的預感也越發清晰起來,他不由得在心底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他偏過頭去,就見夏姣姣笑容甜美地看著他,露出了八顆牙齒,眼神明亮,臉頰兩邊的梨渦更是十分明顯。
「薛先生,我記得你就是擁有一個非常好聽的賤名。」她還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不過落入薛彥的耳朵裡,卻像是耳膜在他身邊催命似的。
這小丫頭真是太恐怖了,他此刻真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哎,薛先生也有賤名啊?奴婢也有,奴婢在來之前,爹娘就叫我二花,因為奴婢上頭有個姐姐,村裡的小女娃都喜歡用花字,男娃兒就叫什麼牛,可有意思啦!」
薛彥不說話,不代表沒人回應夏姣姣。知冬這丫頭哪裡是閑得住的,立刻就接上話了。那歡喜的神色,好似她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一樣。
知冬這話說完,薛彥覺得自己兩股之間有個東西在痛,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夏姣姣卻是哈哈大笑,指著知冬道:「要不說你跟薛先生有緣的呢,薛先生的小名兒之中也帶著‘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