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嬸子現在也很老實,進了城之後沒敢說過你壞話——”看見劉悅臉色緩和,楊父松了口氣,這才敢接著說下去。
閉上眼,叔叔的那張滄桑的臉就在眼巴前浮現,讓劉悅心裡也有些不好受,如果真的不去理睬,劉悅這輩子就真的沒有親人了,就這恨的是孤家寡人,那種滋味也不會好受。
“我叔住在哪裡?”幽幽的歎息了一聲,劉悅臉上神色很複雜,苦澀、難過、還帶著一點怒氣。
“就在新西門裡三月胡同,第五家——”楊父趕忙說了出來,顯然這些話在心裡憋了好長時間了。
新城那邊,除了三橫三豎幾條主街主外,還有最出名的十二條胡同,當時問劉悅怎麽起名,劉悅幾犯了懶,就用十二個月做了胡同的名字,不過倒也好記好找,怎麽也不會記錯了,從新西門往裡,第一排一二三四胡同,這三月胡同自然就是第一排,至於第二家,則是從北邊數的。。
“我去看看——”好一會,劉悅吐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回頭,就這麽走了,心中已經有些亂成麻。
從後面看,楊父感覺劉悅的背影有些蕭瑟,愣了一會,也是歎了口氣。
馮隱娘不敢問,走路都很小心,跟著劉悅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身邊的這個人,即便是遇到了生死劫,也從來沒有這麽沉重過,叔叔那家人究竟啥樣?
“走吧,先去我叔家看看——”劉悅的聲音冷冽了起來,也越發的堅定,那種蕭瑟再褪去,顯然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三兒,立刻讓人在新城找一個大院子,我叔對我還不行,另外去取十萬錢,足夠當一個大戶的——”劉悅既然有了打算,就很乾脆利落,顯然還是顧念著一家人的情義。
叔叔終歸還是叔叔,血緣關系不能泯滅,不過嬸嬸可就沒有血緣關系了,如果還是不知所謂,劉悅不介意強行為劉家清理門戶,最少現在劉家是他劉悅說了算的,至於劉駿根本就沒考慮過。
“備車——”劉悅從來不低調,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一聲令下,只是一會的功夫,一輛馬車就停在了他和馮隱娘面前。
只等在車上落座,馮隱娘心裡還很不踏實,偷偷地看著劉悅面無表情的臉,馮隱娘猶豫了一下:“將軍,我該注意點啥?”
其實馮隱娘是想知道叔叔家的情況,還以為劉悅沒有親人了呢,即便是去楊虎家裡,劉悅也充滿了親近和人情味,處處替楊家人著想,反而是親叔叔家裡,為何提起來就冷若寒霜。
要說起來,半個小黃城都知道劉悅的家事,卻沒有人敢在馮隱娘面前嚼舌根子,真要是馮隱娘說走了嘴,惹火了劉悅那是會殺人的。
“沒什麽需要注意的,叔叔是長輩,無論如何那都是我叔叔,不過——”劉悅重重的哼了一聲,眼中炸開了一道寒光:“叔叔是親叔叔,嬸嬸可不一定是誰,劉家不應該有不知廉恥,不知仁義道德的人——”
馮隱娘身子一僵,感覺的出來,劉悅身上的殺氣,劉悅這可不是說說的,叔叔換不了,但是嬸嬸是可以換的。
原來劉悅是這麽打算的,看來那個嬸嬸真的不怎樣,但若有一絲情分,六月也不會做到這樣,畢竟一家人不和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三月胡同有五步寬,兩側都是磚瓦房,看上去很整潔,新城是按照劉悅的想法修建的,不但是磚瓦房,而且還修了下水道,整個新城的汙水都能通過下水道直接流出去,甚至於劉悅還設計了衝水的茅廁。
劉悅帶來的絕不僅僅是工坊,還有很多理念,在劉悅的影響下,整個小黃城特別的注意衛生,如今再也聞不到一點的臭味,整個小黃城走在大街上,著實的很乾淨,每天都有人專門打掃,最關鍵的是就是汙水排水設計了暗溝。
走進三月胡同,兩側整齊的磚瓦房,看著就讓人感覺舒坦,只是劉悅的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好,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第五家,就是這裡——”劉悅很乾脆,沒有磨磨蹭蹭的,也沒有什麽糾結,直接敲響了大門。
“來了——來了,誰呀?”裡面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門開了,女人看見劉悅的那一瞬間,掛在臉上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了,下意識的倒退了好幾步,她是真的怕了,爺爺死了,據說是死於亂軍之中,劉悅回來也只顧著說是報仇,卻都沒有去墳頭上祭奠一下。
如果這還沒有讓這個嬸嬸害怕,那麽兒子被打斷腿,就讓嬸嬸真的怕了,她隱約的覺得如果不是爺爺,可能就不是打斷腿那麽簡單了,劉悅是真敢下手,對叔伯兄弟下得去手,就不要說他這個嬸嬸了。
沒有人真的不怕死,再知道了劉悅的心狠手辣之後,嬸嬸沒有想過在找劉悅的麻煩,說到底是不敢,便想著嫩過得好一點,所以才一家人來到了小黃城裡。
雖然都知道劉悅和叔叔家不對付,但是誰也不敢欺負他們,畢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這日子過得也不差,最少造紙坊做的也是最輕松的活,一家三口都去做工,一個月下來吃喝不愁,還琢磨著攢上一年的錢,想辦法在城裡買一個院子呢。
其實昨天劉悅回來,這一家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趕去找不自在,就連叔叔也只是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麽。
原本以為不會有什麽糾結,劉悅也不會因為三個活就來難為他們,老老實實的過自己的日子,總是能出頭的,卻沒想到劉悅上門了。
不知所措的看著劉悅,嬸嬸擰著雙手,局促不安的站在門裡面,也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
“我叔呢?”劉悅聲音很冷,仿佛沒有一絲感情。
“在——在屋裡呢——”嬸嬸顫著聲音回了一句,小心的打量劉悅。
沒有理睬嬸嬸,劉悅抬腳就進了院子,馮隱娘跟著,也不敢隨便開口,誰都知道劉悅不高興。
“誰呀?”沒等走進屋裡,叔叔的聲音從屋裡傳了過來,顯然是因為好一會沒動靜,才問了一聲的。
“叔,是我——”劉悅應了一聲,直接進了屋。
正躺在竹椅上休息的劉忠,聞聲望過去,臉色一怔,隨即謔的爬了起來,有些慌亂的望著劉悅,一個不注意咳嗦起來:“小悅,你怎麽來了?”
說怨恨有那麽一些,畢竟兒子曾經被打斷腿,現在才能活動了,而且還有些瘸,這一輩子都這樣了,說不恨那是假的,但是劉忠知道,那也是兒子自己找的,說是罪有應得都不算過分。
相比起劉忠,原本翹著二郎腿的劉駿,嚇得臉色發白,本能的躲到了劉忠的背後。
“我來看看您——”劉悅還是用上了敬語,畢竟是親叔叔:“我聽楊叔說你來了城裡,這一陣子我一直沒回來,這不是聽說了,就過來看看您,您好像胖了一些——”
些許的慌亂之後,劉忠也穩下了心神,朝一旁的椅子比劃了一下:“站著幹嘛,又不是到別人家,坐下說話。”
說著,瞪了劉俊一眼:“還愣著幹嘛,你哥來了,還不快給你哥沏茶去。”
劉駿應了一聲,慌不迭的跑了出去,巴不得遠離開劉悅。
劉悅坐了下來,臉上終於有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勉強也有了一絲笑容:“叔,你看上去氣色不錯的——”
“那還是虧了你楊叔照顧,一家人都乾的輕松活,掙的錢多,這一陣子可沒少吃好的,自然就養過來了——”劉忠笑著說話,只是叔侄間終究是多了一些生分,說話都放不開。
兩人都忘記了嬸嬸,也不去管站在門口猶豫的嬸嬸,一個不願意搭理,一個不知道劉悅討厭,也怪不得劉悅討厭,所以乾脆當沒看見。
話音落下,劉忠嘴唇蠕動著,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汙泥一時間沉默了,劉駿沏好了茶水,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一瘸一拐的,但是眼中除了畏懼卻沒有一絲的怨恨,因為他不敢。
“叔,之前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看著劉駿給自己倒茶,劉悅心中打轉,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爺爺死了,如今咱們劉家該我當家了——”
劉忠呆了一呆,怔怔的看著劉悅,有些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其實當不當家的,劉家誰還敢說劉悅的不是,自然也是劉悅說了算,即便是劉悅讓他們回鄉下,劉忠也沒法說什麽。
至於嬸嬸和劉駿,根本就沒有人考慮他們,他們想什麽都不重要。
“應該的——”臉色暗淡下來,叔叔苦笑著點了點頭。
劉悅吐了口氣,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然後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叔,我不在乎錢,你們也不用想得太多,我給你們在城裡準備一棟大院子,然後給你們十萬錢,您是我叔叔,我還能讓您過苦日子不成,就算是養著和你們,我也不差那點錢——”
這麽會好的事,一家人卻沒有人激動,反而不知所措的看著劉悅,天上沒有掉餡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