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為什麽會走劉悅猜不到,但是劉悅卻沒有能力去追,因為潁川軍也不過六千余,分散開來沒有一軍可以抵禦袁術軍,哪怕是有火藥也不行。
“管他呢,估計著袁術比我還要鬱悶——”劉悅想得開,袁術都沒有見到自己,就灰溜溜的走了,這絕對是袁術最丟人的時候,此時的袁術肯定心情好不了。。
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袁術一路回吳房,臉色都是陰沉的,並且從各地開始調集糧食往吳房幾縣,就因為吳房等地的旱災,徹底的打亂了袁術的布置。
這一場旱災其實是從夏收就開始的,夏收因為旱災,吳房就生活很苦,偏偏整個雨季沒下幾場雨,以至於到了秋收的時候,吳房等地也是糧食大大的減產,加上兵荒馬亂的,終究沒有能扛過去,天災人禍終於爆發了。
從過了西平開始,就已經能看得出來荒涼與破敗,田地裡看得出來乾枯,這也就罷了,凡是看到的百姓都是面黃肌瘦的,不過西平還能勉強生活,也只是過得苦了一些,但是越是接近吳房,袁術就發現情況就越是嚴重,路邊的樹連樹皮樹葉沒有了,甚至於野草都看不見,池塘溝渠也都是乾涸的,遍地蒼涼。
遠遠地望見一個村子,此時不過是卯時,卻不見村子裡有人來往,大略估摸了一下,這村子裡應該有四五十一戶人家,卻沒有半點動靜。
“進村看看吧——”袁術臉色很難看,輕輕的吐了口氣,抬腳朝著村子走去。
一直走到村子邊上,村子裡卻依舊安靜得很,既沒有狗的叫聲,也沒有雞在打鳴,整個村子一片死寂。
“大人,您看哪裡——”舒邵聲音有些低沉,這邊就是他見過易子相食的地方,到現在回憶起來,心中依舊如驚濤駭浪,依舊會揪的疼。
循著舒邵的手指望過去,遠處的土崗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很多小土包,土包都不大,看上去好像一些墳頭,只是這些都是新土,難不成還真的是墳頭?袁術有些不敢相信,這可是有好幾十個土包。
“來呀,去打開來看看。”袁術遲疑了一下,心中不願意相信。
軍士們擁簇著袁術走了過去,土崗上連一顆雜草都沒有,走過去是一層的浮土,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坑,一直延伸到了土崗上。
有了袁術的吩咐,軍士們就不顧一切的將這些土包挖開了——
土包很淺,片刻就打開了,但是打開的那一刻,軍士忽然呆住了,隨後幾個人都轉身跑開了,蹲在一邊吐了起來,恨不得將苦膽都吐出來。
這種樣子讓袁術心中開始大鼓,咽了口吐沫,咬著牙,終於狠了狠心,抬腳就要朝上走,卻不想被舒邵一把拉住了:“大人,不看也罷,不如抓緊籌糧救災,過去了劉過去了吧。”
“什麽叫過去了就過去了——”袁術哼了一聲,一把甩開了舒邵。
這一世剛走了兩步,忽然紀靈擋在了身前,朝著袁術躬了躬身:“大人,還是末將去吧——”
話音落下,陳紀也站了出來:“大人,卑職代大人去吧——”
其實真相都猜到了,幾名軍士的樣子就能猜測的差不多,如果不是是在忍不住,看到的一幕肯定是讓人控制不住自己,否則誰會在袁術面前不顧形象,甚至於可能觸怒袁術,也只有場面讓這些久經沙場的人也受不了。
“你們——”袁術臉色變幻,隱隱的有些怒氣,但是他知道,其實這些人都是為了他好,因為有些東西看了可能會成為一輩子的夢魔。
“大人,卑職去吧,您為大丈夫,有些東西不見為好。”陳紀躬著身子,說的雖然斬金截鐵,但是聲音卻很低沉。
愣愣的看著土崗上的土包,袁術長長的吐了口氣胸中的鬱氣,眼光掃過所有人,最終落在了陳紀身上,嘴唇蠕動,幽幽地歎了口氣:“那就辛苦你了。”
“願為大人分憂。”陳紀吐了口氣,站直了身體,朝著袁術一抱拳,這才抬腳朝土崗走去。
一步一步,陳紀的背影有些蕭瑟,其實可以猜到會看到什麽,但是越是這樣,就越不應該讓袁術去看,食君之祿分君之憂。
但是真正的到了土崗上,陳紀看到的是一具白骨,新鮮的白骨,但是不是小孩子的,而是大人的,至於是男是女,陳紀都沒有能瞅第二眼,隻覺得胃裡一陣翻騰,猛地轉身就逃。
這是真的逃,陳紀不敢去看第二個墳頭,因為那裡面多半會和這個一樣,白骨上也會帶著一點血跡,到底發生了什麽?
“埋上它——”陳紀吐了一口,強撐著吩咐軍士們,不管軍士們願不願意,在陳紀的逼迫下,卻還是過去埋上了。
再一次站在袁術面前的時候,陳紀臉色慘白,看上去有些沒有精神,面對著袁術的眼神,陳紀搖了搖頭:“大人,一個慘字形容不得,咱們去村子裡看看吧。”
袁術嘴角抽搐著,究竟沒有多說什麽,輕輕地點了點頭,朝著土崗看了一會,三四十個土包是那樣的滲人,哪怕是見過了戰場上的死人,袁術也不敢去想象土包裡的情形,一個慘字形容不得。
折回到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安靜的嚇人,有些人家大門四開,院子裡卻空空如也,死一樣的沉寂。
“有人嗎?”袁術問了一聲,但是等了一下,也不見屋裡有人答應。
幾個軍士小心的進了屋,但是隨即就退了出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在袁術的目光下,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心中隱隱的有些不好的預感,袁術卻還是推開了親兵,輕輕地走了進去,屋裡面的味道有些糟糕,一股子腐臭味,站在堂屋,裡屋就一眼明了,裡屋的火炕上,就躺著一具男人的屍體,卻是如同骷髏一般,只有皮包著骨頭,一看就知道是活活的餓死的,只是家中卻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抬出去埋了吧——”袁術無力的擺了擺手,其實這具屍體已經說明問題了,村子裡這麽安靜結果也可以想象。
但是袁術並沒有停下腳步,依舊推開了第二家的大門,這一家大門是關著的,只是被強行打開,也不見家裡人出來應付,幸運的是這戶人家空空如也,家裡連一根毛都看不見,乾淨的不能再乾淨了,是只有一個黑乎乎的櫃子,那是家裡唯一的一個家具,就連水缸都只有半個,可見這家人的貧困。
袁術松了口氣,最少每看到死人,只是一旁舒邵的臉色反而更難看了,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說不出的惆悵,沒有人可不是因為沒死人,只怕多半是已經死的一個人不剩了,不然為什麽會關上門。
這家人窮的水缸都是半個,可見平日裡就很窮,這樣的人家怎麽可能挨到最後,只怕是一家人都已經埋在了土崗上。
也許袁術沒有想到,但是這也許是好事,等進了第四家的時候,很意外的,袁術在炕上看到了一個女人,說是人或許已經不絕對了,蓋著草氈躺在炕上,直愣愣的望著房頂,如果不是還有一口氣,真以為是一具屍體呢。
其實袁術看到女人的第一眼,真的以為是屍體的,只是女人吃力的轉了轉頭,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了一下,卻沒有一丁點的變化,沒有動彈,只是緩緩的轉回去,依舊望著房頂。
“大膽,這是太守袁大人——”親兵呵斥著,女人大不敬,如此蔑視袁術,袁術可以忍,可是他們不能忍。
“別說了——”袁術面無表情的呵斥了一聲,楞了一會,才幽幽的歎了口氣:“她是在等死,人之將死還有什麽可在乎的——”
“給她點吃的——”陳紀上前一步,朝著親兵擺著手。
親兵要往外走,卻被舒邵拉住了,一臉黯淡的搖著頭:“她沒救了,已經燈盡油枯了,給她吃的反而死的更快。”
袁術張了張嘴,卻沒有能說出話來,將死之人,特別是這種餓死的人,已經脫了相,這時候已經吃不進去東西了,否則也不會一點反應也沒有,或許剛才轉一下頭,那已經是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此時望著房頂的雙眼,竟然已經沒有了神采,雙眼無法聚焦,留下的只有絕望和麻木。
女人死了,沒有等到任何的希望,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沒有恐懼,也沒有就絕望,有的只有眼中的麻木,對於死亡的麻木,死亡這是真正的解脫,或許下輩子能投一個好胎。
袁術沒有在看下去,村子裡的情形基本上就是如此,只怕村子裡沒有幾個活人了,能逃難的都去逃難了,不能逃難的也都是老弱婦孺,死的早的埋在了土崗上,死的晚的就如同那個女人一樣。
“去縣城看看——”袁術心裡說不出什麽滋味,臉色陰沉著,回頭瞪了舒邵一眼:“那麽多軍糧,難道就救不了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