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邊最後的一抹晚霞也將欲隱沒,張煥張望著晚霞,心中的煩躁才漸漸按耐下去。
“將軍,前面有人堵在了路上,好像是——好像是——”斥候忽然傳回來消息,只是不敢完全確定,臉上掛著遲疑和猶豫。
“好像是什麽?”張煥哼了一聲,瞪了斥候一眼。
斥候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吐沫,嘿了一聲:“好像是新軍的劉悅?不過隔得有點遠,天色也有些黑了,我不敢完全確定,不過應該沒錯。”
“劉悅?”張煥一呆,不由得心中一震,下意識的有些緊張,沒畢竟剛做了不光彩的事情,遇到苦主自然心虛,心念轉動,咬了咬牙:“就算是他又怎麽樣,我就不信他還能帶領大軍回來,真要是他敢的話,太守大人饒不了他,走,去看看。”
說罷,張煥一催馬,便率領大軍趕了過去,這五百軍士就是他的底氣。
遠遠地看見張煥所部出現在視野之內,劉悅臉色沒有一點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手指不斷地敲擊著木墩,心中計算著距離。
“王衝,讓弟兄們把火油撒到預定的地方——”眼看著也就是還有三四裡的距離,大軍的影子隱約可見,劉悅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諾——”王衝應了一聲,隨即軍旗一揮,那些早就準備好的軍士,一個個將火油飛快的灑在他們身前的柴火上,有了這些火油,就能飛快的燒起來,不用擔心趕不及。
這麽遠張煥看不見劉悅的人在幹什麽,不過就劉悅身邊那點人,張煥還真的不看在眼裡,沒有城牆之利,劉悅背水而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拚得過自己。
“駕——”張煥催了催馬,心中已經想好了措辭,一會和劉悅見見面,倒要問一問劉悅怎麽會在這裡,到時候自己會派遣快馬去陳留送信,讓太守大人追究劉悅擅離職守的罪責。
眼見著越來越近,劉悅打了個手勢,輕聲道:“烽煙起——”
故意打濕的一個草堆,到了一罐火油,還是一點就著,緊接著濃濃的煙氣升騰起來,即便是五裡之外也能看得見。
這就是信號,點火的信號,張煥已經過了埋伏,自然早就盯著張煥的那些坑裡的弟兄,已經按照吩咐點燃了火把,此時看到濃煙升起,一個個從坑裡就鑽了出來,分散在幾裡的范圍之內,毫不猶豫的點燃了乾枯的野草。
那些半人多高的野草,其中很多都是木質杆的野草,天干物燥的,沾火就著,只是短短片刻,就有幾十個火頭燒了起來,關鍵是那些軍士絲毫不停頓,都是一路向東跑,隔上十幾步就點一個火頭。
忽然而起的火光讓張煥豁然一驚,忽然意識到了劉悅坐在那裡,根本不是要和他理論,而是打算一把火燒死他們,劉悅已經堵死了唯一通向對岸的那座橋。
“快衝過去,到河邊再說,誰敢攔截格殺勿論——”臉上泛起猙獰,張煥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劉悅這是在找死。
風助火勢,火借風聲,在火光升騰的那一刻,火光連綿起來,就好像潮水一樣洶湧,兩丈高的火苗滾滾向前,拚命地追著張煥所部的腳步。
這一慌亂,那還有人管崔貴等人,水火無情,沒有人顧得上被繩子捆著的崔貴等人,因為他們跑不起來,火光追上來就只有等著被燒死,自然只能丟棄他們,況且劉悅就在前面,崔貴等人的意義就不大了。
扭頭看看漫天的火光,崔貴等人說不害怕是假的,一個個臉色緊張地不成樣子,卻根本沒有人跑。
“那裡,將軍說的就是那裡——”崔貴眼光所及,就找到了一個和別處不一樣的地方,向前十幾步,有一個五六步大小的泥坑,裡面都是稀泥湯子,這應該就是將軍給他們準備的藏身之處。
劉悅既然沒讓他們躲藏,自然早就知道他們會被抓走,最少崔貴是跑不了的,一把大火燒死張煥所部,可沒想過燒死崔貴等人,但是大火中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有個藏身之處,所以就有了這個泥坑。
張煥的人不會在意這個不大的泥坑,甚至都躲著走,但是卻沒有人想到這就是活命之地。
咬著牙,崔貴幾個人豁出命衝了過去隔著好幾步就縱身一跳,一頭扎進了稀泥裡,而此時火光也已經追了上來。
火光吞噬了崔貴等人,即便是有水有泥,也是炙的難受,甚至於火光升騰,崔貴等人都喘不上氣來。
劉悅沒有管崔貴等人的死活,自己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了,生逢亂世身不由己,誰死誰活都看老天爺的。
“點火——”看著衝過來的張煥,劉悅臉上的嘲弄之意越濃,估算著還有六七百步,劉悅終於下了命令。
這樣的距離點火,既能保證火光燒起來連成一片,又能保證張煥所部再想換方向逃命,卻是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放火也是有技巧的,也是需要經驗的,幸好這個難不倒劉悅。
王衝早已經按耐不住了,聽到劉悅下令,第一個衝上去將火把塞進了枯草之中,頃刻間枯草就攛起了火苗,緊接著火焰燒著了乾柴。。
看到火焰升起來的時候,張煥內心是崩潰的,一時間肝膽欲裂,卻又無計可施,身後火焰滾滾,身前烈焰熊熊,火光躥處竟然連成一片,甚至沒有給他們留一條生路。
幾乎是本能的所有的軍士都停住了腳步,看看前面的大火,再看看後面追來的烈焰,所與人都是絕望的。
“衝過去——”混亂中,張煥終究還有些見識,只有衝過去才有活路。
但是到了這種時候,人心已經散了,每一個人都隻想著自己,根本沒有幾個人聽見他的喊聲,只是亂作一團,眼巴巴的看著火焰燒了過來。
“該死——”張煥啐了一口,猛的一催馬,戰馬唏律律的叫聲中,不顧一切的從火焰中衝了過去,還有為數不多的二三十個親兵也跟著衝了過去。
雖然火焰燒灼了他們,但是畢竟火焰還沒有足夠的大,張煥等人還是衝了過來,只是等待他們的卻是迎頭一陣箭雨,還沒等站穩腳跟,就響起了一片慘叫,三十多個親兵非傷即死。
肩頭一痛,張煥卻看也不看,只是猛地打馬,青銅劍刺出,也不管前面是誰,只求殺出一條生路。
張煥沒有錯,但是錯就錯在他選錯了對手,偏偏這一劍刺向了劉悅。
“好膽——”劉悅喝了一聲,猛地縱身而起,長槍一震,化作點點梨花,迎著張煥扎去。
沒想到劉悅反應如此之快,張煥情急之下已經來不及躲閃,戰馬交錯,青銅劍落空,長槍卻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膛,耳聽嘎巴一聲,借著戰馬的衝擊力竟然將結實的長槍給撞折了。
戰馬帶著張煥衝到了小橋上,張煥才支持不住,身形一軟,從戰馬上一下子摔了下來,掉在地上便已經不行了。
劉悅沒有多看他一眼,一個勁的倒吸著涼氣,剛才情急之下一槍攢死了張煥,卻著實扯動了傷勢,這屁股上火辣辣的,怕是傷勢又重了。
這片刻時間,那些親兵們也都被殺了個乾淨,至於沒有敢衝過來的軍士,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已經不可能在衝過烈火,眼看著後面烈火燒上來,便不得不衝進大火之中,最終成為了火焰的一部分。
熊熊的大火炙的人有些受不了,劉悅也不得不和王衝他們後退到河邊,看著大火中慘叫著掙扎的那些軍士,每個人心中的滋味都不一樣。
劉悅臉色始終不變,他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殘酷事實,更知道對地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從自己坐在這裡開始,這些軍士就注定不能活著回到陳留,否則倒霉的就是劉悅。
大火整整燒了大半個時辰,五百多人被燒成了黑炭,火光映的天空都成了通紅的,即便是在幾十裡外的小黃城,都能隱約的注意到天空的那一抹通紅的光彩。
“檢查一遍,不要有漏網之魚。”劉悅淡淡的下了命令,沒有絲毫的同情。
“諾——”王衝恭謹的應了一聲,心中對劉悅越發的畏懼,這一把火燒掉的還有王衝心中的躁動,仿佛一切都在劉悅的算計之內。
漏網之魚是沒有,除了隨著張煥衝過來的那些親兵,後來衝過來也成了火人,怎麽掙扎也逃避不了死亡,即便是有一些還沒有咽氣,但是在這個年代,如此重的燒傷根本就沒得救,王衝他們補上一槍還算是仁義了。
“也不知道崔貴他們是不是還活著?”張望著好幾裡黑乎乎的火場,劉悅歎了口氣,如果燒死了,都不用收屍了,反正也分不清那個是那個的。
此時的崔貴的確還活著,甚至沒有人受傷,但是大火幾乎是烘幹了泥坑,差點將崔貴等人燒成了陶俑,不過即便是都乾涸了,但是畢竟還是活了下來,只是此時一時間掙扎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