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快到了——”田豐吐了口氣,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嗯了一聲,文醜沒反應過來,又或者心神不屬沒聽明白田豐的意思,目光依舊落在城下燈火通明處。
自嘲的笑了笑,田豐才察覺自己心眼動的太多了,所以總喜歡玩深沉,卻忘記了武人和他們文人不一樣,沉吟了一下,還是乾脆開門見山:“如今袁州牧死了,接下來你打算如果應對?”
文醜茫然的搖了搖頭,也不過發出一聲苦笑:“能怎麽辦,先守住鄴城再說——”
“只怕是守不住了——”沒等文醜說完,田豐就打斷了文醜的話。
臉色一僵,謔的轉臉朝田豐望來,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文醜吐了口氣:“元皓是什麽意思?”
可能是沒有感覺到文醜的變化,又或者田豐不在乎,嘿了一聲:“文將軍,你可知道城中醞釀著什麽嗎?已經有不少人準備投降劉悅了,又或者想要去投靠公孫瓚——”
“元皓是怎麽想的?”文醜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呼吸聲都漸粗了。
田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話鋒一轉:“文將軍是想輔佐袁譚吧?其實我也想過,但是如今劉悅兵臨城下,城中有幾人如將軍所想,一時間怕是人心渙散,如此畏懼如果將袁公子推上台來,只怕反而是害了他——”
‘鏘’的一聲,文醜腰間的青銅劍已經抽出了一點,雖然文醜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但是望著田豐的眼神卻變得冰冷起來。
只是田豐也沒有退路,既然沒有當場拒絕許攸給帶來的話,那麽就必須做些什麽,不說動文醜,田豐該如何有臉面接掌冀州牧。
“文將軍,你對州牧大人的忠義眾所周知,以袁公子為少主的確沒錯,但是如果此時推出來,你覺得袁公子能在劉悅和公孫瓚的夾擊下堅持下去嗎?州牧大人那棟雄才偉略都落敗而死,你可想過給州牧大人留下一點血脈。”田豐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說得很懇切。
袁譚肯定不是劉悅的對手,這是眾所周知的,甚至也不是公孫瓚、曹操等人的對手,如果情況允許,將袁譚推上去也沒關系,但是如今的局面,可是已經兵臨城下,城中人心渙散,就算是軍士們也沒有戰心,強行將袁譚推上位,劉悅會給袁譚一條活路嗎?
顯然是不會的,劉悅一向心狠手辣,袁譚不上台也就罷了,威脅不到劉悅,但是一旦上位,那麽就算是投降也有威脅,以劉悅的強勢,如果是強行攻佔鄴城,那麽就不會給袁家留下一絲機會,劉悅從來不怕殺人。
文醜臉色陰晴不定,呼呼的喘著粗氣,心中顯然不忿,但是文醜卻知道,他對能不能擋住劉悅的新軍沒有一點把握,因為劉悅手段太多了,而且正如田豐所說,人心渙散,內憂外患,文醜無力翻天。
從田豐的話裡文醜聽得出來,田豐已經打算投降劉悅了,而且有這種念頭的人不是一個,自從袁紹的死訊傳開,鄴城的官員和將領心都散了。
哪怕是不善於心機,文醜也能猜到許攸的投降,只是袁紹不在,沒有人製約許攸罷了。
“只要軍心不散,守住鄴城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文醜還有些不甘心,哼了一聲有些強辯。
田豐沒有反駁,只是吐了口氣:“文將軍若是要誓死守護鄴城,我田豐自然也不會背棄仁義,誓與公子共存亡。”
話說的擲地有聲,但是仔細一想,卻知道田豐根本就沒有一點信心,不過是表忠心而已。
文醜嘴唇蠕動著,最終化作一聲不甘的哼聲。
話說到這,或許已經沒辦法說下去了,但是就連田豐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一幕他都無法想象的事情,也就在田豐慷慨激昂的一番話下,卻突然有人從城牆上扔了一條繩子,然後兩個人從城上溜了下去,隨即就在城上的人的注視下,撒開丫子竟然奔著新軍跑去。
這件事說是偶然,卻並不是偶然,這兩人是被諜營收買的,既然劉悅將至,諜營自然活泛起來,為了打擊冀州軍的士氣,這就有了半夜軍士偷偷去投降新軍的一幕。
等文醜察覺的時候,那兩人已經跑出了一百多步,再也休想追得上,就是想要射殺兩人也來不及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那兩人逃到了新軍那邊。
兩個人對於鄴城的防守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是這一幕,卻直接擊碎了冀州軍勉強堅持的軍心,一下子讓無數軍士有了想法。
“該死的——”文醜的心神一下子被逃兵拉了過去,只是快不到了城垛子邊上,抽出了鐵胎弓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他看見的時候就晚了一步。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雖然只有兩個人,實質上不會對冀州軍造成影響,但是隨著這兩人的逃走,一種情緒在冀州軍中慢慢的散播開了,因為有人在故意的推動,諜營收買的可不是一個人。
“你們說州牧大人死了,咱們怎辦?”偏偏這時候有人提起了袁紹的死,折讓出現逃兵的冀州軍,士氣大落,他們不明白現在這樣堅持著是為什麽?
諜營的存在可不是說著玩的,積累了很多財富的諜營,在鄴城這種地方,收買了不少軍士,雖然未必能打開城門接應新軍,但是搞一些破壞,打擊冀州軍卻是輕而易舉的。
諜營更好的作用就是發展奸細,收買敵人,這些軍士平日裡看上去沒有用處,但是此時卻成為了一把刀,兩個逃兵的作用卻遠比千軍萬馬來的還要厲害。
“都給我盯緊了,誰的手下再有逃兵,就給我自己拎著腦袋來請罪——”文醜眼見軍心渙散,卻偏偏沒有好辦法,只能咬著牙惡狠狠地吼著。
沒有人應聲,許多人已經被逃兵勾起了念頭,只是沒有人敢隨便說,更不敢輕易地叛逃,但是有些東西在心中滋長,文醜根本控制不了,而這種滋長的情緒卻飛快的在蔓延在醞釀。
“州牧大人都死了,你看看那些當官的都各自打算著,怕是早有人投降了,也就是文將軍還堅持著——”有些話不能說,但是有些話卻能說,私下裡軍中開始傳播起來這種話。
隨著這種話的傳播,催生著渙散的軍心,仿佛做什麽都有氣無力,人人都在想著退路,因為他們拚死沒有意義了,袁紹死了,他們找誰拿錢拿糧。
田豐雖然聽不見這些話,但是卻能感受到軍中的這種氣氛,這遠比他說再多的話也管用,看著文醜那張陰沉到極點的臉,田豐歎了口氣:“文將軍,心已經散了——”
說著,田豐搖著頭,一臉落寂的走了,留下臉色陰晴不定的文醜。
文醜很想推袁譚上位,但是文醜也知道軍心散了,此時推袁譚上位,其實真的不是好主意,心中無數念頭飛轉,咬了咬牙招呼了一聲:“潘奕,你帶我巡視城上,但凡是有叛逃者格殺勿論。”
潘奕是文醜的副將,自然不敢怠慢,趕忙應了一聲,加緊了對城上的巡視,自然不需要多說,卻說文醜從城上下來,便直奔州牧府而去。
如果從城上往下來,文醜的身影有些蕭瑟,心情如此人也沒有了精氣神,文醜尚且如此,軍士們自然更是沒有了心思。
卻說文醜前腳走了,潘奕也巡視的很仔細,但是無論如何,潘奕都不能和文醜相比,也震懾不住一些心懷叵測的人。
隨著文醜的離開,諜營的人又開始了新的一方策劃,雖然無法真正的撼動冀州軍,但是卻可以不斷地打擊冀州軍的士氣,而打擊最大的就是逃兵,人心思變,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隨,最少心也會亂了。
不過有了文醜的話,各級將領的確是小心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情還是無法控制,幾個諜營的奸細湊到一起,其中還有一名屯將。
“我們三個負責給想動手的搗亂,你們盡快的逃走——”其中的一個奸細壓低了聲音。
“好,我這就去多蠱惑幾個人——”屯將點了點頭,諜營可是按人頭和他算錢的,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的錢,他怎麽會不上心。
隨即,屯將找到了他的老鄉,一番密議之後,竟然有十幾個人願意跟他一起去投奔新軍,畢竟鄴城已經沒希望了,當官的都開始投降了。
十幾個人不多,但是影響卻很大,當他們再一次從城牆上溜下去的時候,很快就被潘奕發現了。
“殺了他們——”潘奕遠遠地就怒吼起來,一邊快不朝這邊跑。
隨著潘奕的喊聲,的確是有人想要動手,只不過卻被幾個奸細有意無意的擋住了他們,又或者碰了他們一下,於是箭矢都射偏了。
此時的屯將等人自然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奔跑,生怕被射中,但是第一輪箭矢沒有射中他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此時的屯將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沒等繼續彎弓搭箭,他們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要是剛才不碰我那一下,他們跑不了——”一個軍士不甘心的收起了強弩,氣呼呼的瞪了邊上的一個軍士。
不過那軍士可不客氣,哼了一聲:“你還碰了我呢,不然我也能射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