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恪强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弟弟,他本想安慰,但林恪维的冷静让他觉得可能适得其反。
“哥,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活着?”
林恪维依然看着照片,眼里是空洞与迷茫,林恪强默然良久,真的认真想了一下,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在河边徘徊。
“可能觉得生不如死,或者是哀莫大于心死罢!”
林恪维轻点了下头,蹲了下来,一手拂起遮挡的枯草,一手掏出手机近距离拍了照片。
然后站起退后几步将整个坟墓拍了张,又盯着照片看了下转身。
“哥,我们回去吧!”
当车经过山下的小河桥时,林恪强留意到一直目视前方的林恪维转头看向小河。
暗沉暮色下河水深沉,他知道弟弟在想着什么,但逝者已去,他希望林恪维了解身世后依然坚强,车渐远,河依旧!
晚上兄弟俩找去小城江边的一家小餐馆吃饭,这家餐馆主打长江鱼为主,近几年禁渔越来越严,已经很难吃到江鱼了,但上次黄琴婚宴林恪维听到有个同学提起江边老江鱼馆有江鱼。
林恪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就说来这看看,晚上九点,小餐馆只有两桌食客在喝酒,老江坐在小吧台里昏昏欲睡,门开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看到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么晚小城很少有人吃饭,而他这里不做夜宵,老江心里琢磨着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老板,还有菜吗?”
“菜有,不多,你们是要吃饭吗?”
“嗯,给我来点鱼虾,再配个排骨青菜什么的!”
“要汤吗?”
“行,汤也来一个!”
还好,老江店后面有水槽养着鱼虾,这些都有!
两兄弟在门侧靠角落的一张台上坐下,林恪强好奇地打量着店内,刚才他们进来喝酒的人安静了一下,现在又在劝酒起来。
虽然这是家乡,但林恪强高二就离开了小城,然后一直在外求学工作,对小城印象模糊,现在耳边是陌生的乡音劝酒声。
酒店内暗沉的色调也让人觉得卫生并不显眼,心里却是有些激荡,虽然不自然将听到的乡音在脑中转成了英语翻译,但这是他祖辈居留的地方。
“哥,我们喝点吧!”
林恪强诧异看了眼弟弟,他们家人都比较少喝酒,对着林恪维的目光又有些了然,轻轻点了下头。
林恪维直接去吧台看了下酒,然后拿了瓶青花汾酒,他坐下来将酒倒在一次性杯里,然后端了一杯推给哥哥。
“小维,你现在酒量可以啊!我少点!”
“哥,我也不行,但以后很少过来了,今天我们哥俩在老家喝下!”
老江烧菜不但快,味道也很好,这也是他在小城这么多年的支撑,一道红烧鱼,一道青椒炒河虾,一盘红烧排骨,一盘芥兰,一大碗莲藕骨头汤。
接下来俩兄弟默默吃着,只是抬手示意就喝着酒,这时有一桌人已经准备散了,一个人在吧台那与老江结帐,另外五个人走出站在了门口,门开了,冷风吹过也传来了外面的闲聊。
“兄弟,别看我们这个小城不大,也出人才呢!”
另一个人则笑着应和,刚才说话的人应该是喝多了,有时酒多反使一些人敏感。
“老郭,你别不信,虽然你是大城市的,但我们这的人才也不多见!”
“小徐,我没说不信呀,你这毕竟是一个县,肯定有不少人才的!”
叫老郭的中年人应该脾气好,温声回道,但醉醺醺的人并不理解。
“真的,我告诉你,我班主任骆老师两个儿子,大儿子少年班的,留学美国麻省理工,现在在五百强企业做高级副总裁!”
听到这林恪维知道是说他哥,这个应该是他妈带过的学生,不过林恪强当年的事迹在当地引起轰动,不管是少年班还是麻省理工,记得当年小城开学典礼各个校长讲话必提他,他是很多学生的目标。
林恪强也很奇怪地转头望了眼外面,不过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他端起杯与林恪维举过来的酒杯轻碰一下,一饮而尽,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骆老师的小儿子也不得了,京大研究生毕业,现在在中央听说给大领导做秘书,只是骆老师家低调,我和你说,我们这里还不只这两个”.........
俩兄弟听着这言过其实的乡党夸耀,一时有点啼笑皆非,又干了一杯酒。
喝到差不多十一点,俩人喝完了一瓶汾酒,然后林恪维又拿了两小瓶劲酒,林恪强也只由着弟弟,明天他要去省城,弟弟也要回去上班,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差不多十一点半出门结帐,老江已睡了一觉,披着厚毛毯倦缩在吧台椅子上。
林恪维感觉更多一些,出门就将手搭在林恪强肩膀上,林恪强刚开始还不习惯。
“哥,我们上江堤去走走啵!”
老江鱼馆旁边就有阶梯上江堤,江堤上寒风呼嘯,林恪强不由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看到林恪维的外套扣子敞开的,他就拉住弟弟帮他扣上,拉好后抬头一看,林恪维怔怔地望着他,不见了白天的冷静,大滴的眼泪就肆意涌出。
“小维,怎么啦?”
“哥!”
林恪维发出凄厉的哭喊,一把抱住林恪强,头埋在哥哥肩膀上嚎啕起来,反应过来的林恪强轻手拍着他的背。
“小维,别难过!你还有爸妈和我!”
说着林恪强心中也涌出悲怮的感觉,这是第二次见到弟弟的撕心裂肺的模样,上一次是奶奶去世,他知道这是他知道身世后郁积的情绪爆发。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林恪维才放开抱着的哥哥,俩人并肩看着江心及远方隐约的灯火。
“哥,我其实一直不好奇我的身世,特别是后来和你们一起,我就不愿意想以前的事,可是樊文霞是我的生母啊,我宁愿是被她抛弃也不愿她是这么惨,我已经27了,很多人都成家了,但我想那时的她是在怎么绝望的情形下生下了我,听到她给父母做好饭,然后再抱我送去孤儿院,然后那么年轻就投了河,我心里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