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你沒有來過。”
那樣怎樣的一雙眼睛,陰鷙,森然,仿若那凌晨時分的夜幕,黑到極致,冷到極致,卻美到極致。
這樣的左城絕對致命。葉在夕深知,只是,一步未退,因為那邊是江夏初啊,是那個他牽腸掛肚的女人,他不能退。
“江夏初!”
葉在夕使了全力,三個字在夜裡回蕩了數遍,橋頭的她緩緩抬起了頭,無波無痕的一雙眼看向他。
“夠了。”左城大喝,眸子有絲絲微紅在暈開。
隔著兩米不到的距離,女人怔怔看向左城,那無波無痕的眸子似有急湍而過。
死寂森然喧囂在風中,須臾,一個冷笑散開:“你丫的給我聽好,我隻說這一次。”風很大,刮在耳邊,葉在夕用了所有力氣開口,“你個蠢女人,你他媽的居然把自己忘了,什麽江深夏,你是——”
“鎖掉了。”
三個字,在最不恰當的時候,用最淡薄的音色念出來,卻靜止了一直在肆意喧囂的火焰。
葉在夕驟然被噎住,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話,已經提到了心尖的情緒突然生生堵住,他渾身愣住了幾秒,隨即,一張俊臉由紅轉白,再轉黑:“你個女人在說什麽鬼話。”
一米之外的女人指了指橋下面:“我的鎖掉下去了。”聲音的淡得像青煙。
左城緊握的拳頭這才緩緩松開,轉身,走到女人面前,將她攬進懷裡:“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猶豫,還看著水面。
什麽叫英雄氣短,什麽叫雞同鴨講,葉在夕可算是知道,惱怒、不甘、怨憤……統統堵在了心疼,火冒了三丈不止:“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女人轉過頭,凌亂的眸光細碎凌亂,肩胛忽然一疼,鼻尖全是左城的氣息,耳邊傳來錯亂的聲音。
“只聽我說好不好?”
這是左城央求的聲音,纏纏繞繞的溫軟。
同一個時間裡,還有一個聲音,是那個男人的,他隻念了三個字。
“江夏初,江夏初,江夏初。”
重複了三遍,然後她耳邊回音了很多遍,一點一點蓋過了左城的聲音。
又是這三個字,她心臟抽疼,一陣一陣的,她側頭看著那個俊美的男人在嘶喊:“江夏初是……”
忽然一雙毫無溫度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只看見了那個男人嘶吼的唇形,張張合合,卻怎麽也聽不真切。
忽然,左城湊過來,貼著她的耳邊:“乖,別聽。”
是左城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她緊緊揪住的心臟忽然便松開了。
這是左城啊,是她的丈夫,她的唯一,她說過的,只要他說的,她都願意去聽,願意去信,即便毫無條件。
她伸手,覆著,她小小的手心裹緊左城大大的手,冷得發白的唇扯出笑來:“嗯,我只聽你說。”
葉在夕臉色驟白,毫無血色。
左城莞爾,迎風而笑,妖異卻極美。
“我們回去。”
她點頭,左城牽著她的手,走在橋上,她走在左側,風撩起的衣擺擦過那人的指尖,耳邊,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我終於相信,你是真的瘋了。”
很蒼涼的聲音,又荒誕,就好像亙古流傳的悲調。
她收了笑,走得快了,將那一襲冷聲嘶叫的幽然扔在身後。
瘋子便瘋子吧,一個人一輩子總要為了那麽一個人,瘋一次,比如她為了左城,那個男人為了口中的江夏初。
風起,又落,遠去的身影湮沒與黑色的夜裡,天橋的千萬掛鎖依舊,徒留冰冷給那個橋中間佇立的男人。
“呵。”葉在夕一聲悠長的冷笑。
傾盡所有賭了一場,假設了所有成敗結果,卻沒有設想過這樣落幕。
這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那個女人連觀眾都不是。
他轉身,從橋頭走來,一步一步,沉甸甸的,垂下的眸子映入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在夕。”
這場鬧劇唯一的觀眾,竟是她林傾妍。
“不要我和說話。”因為剛才的話用了所有力氣了,現在他很累,很倦。
他擦過她的肩,她驟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放手。”蒼涼的音調很冷漠。
她不松開,握得更緊:“左城你惹不起的。”
葉在夕死沉的眸子驟然一厲,緊緊鎖著她。
葉在夕,還是漫不經心,雲淡風輕得好,即便是玩世不恭好過現在的模樣,她看了一眼便覺得心慌意亂,移開眸子,咬唇繼續:“這是兩年前你對我說得話,現在我原封還給你。”
“滾!”
手被狠狠一甩,她連著跌了好幾步,就一個字,滾滾怒氣撲面而來。
果然,那個女人是他的逆鱗,觸碰一分不得。
她嗤笑了幾聲,將散亂的發撥開:“一個瘋了的江夏初,再加上一個瘋了的左城,明明一趟渾水,你何必去淌,你也知道,這只不過是搭上你生路的一條死路而已。”
“最後一遍。”聲音從嗓子眼磨出來,火氣騰騰,他咬牙,嘶吼,“滾!”
一個字,在風起雨落的靜夜起起落落了幾遍,最後扎進了她的心坎。
她冷笑,男人啊,愛與不愛的界限太決絕了。
笑罷,她不退,進了一步:“還有一句,兩年前我說過,現在我再說一次,說完我就滾。”迎著男人冷漠的眼,她咬緊了一字一字,“江夏初,你要不起。”
葉在夕一眼針刺般的凌厲,失控大吼:“誰他媽說過我要她了!”
“那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同樣的聲嘶力竭,同樣的瘋狂偏執,他們一直都是最相似的一類人。所以,他瘋狂,她也瘋狂,為了各自不可替代的某人。
耗盡力氣的嘶吼過後,他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緩緩跌坐橋面。
沒了撕心裂肺,沒了失魂落魄,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的男人第一次露出這般荒涼寂寥來。
他嗓音破碎,斷斷續續,他說:“我只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她瘋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