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城嗓音一沉,涼眸一凝:“我要你來做什麽?”
一句話,氣場渾然天成,章曉醫生焉了:“這——”撐了撐鼻梁上的眼睛,醫生欲言又止。
說,還是不說?誒,比病人還難搞的家屬。
左城一眼看透:“想說什麽?”
天啊,左右那個毛頭小子說得真沒錯,會讀心啊。
一邊的左右挑挑眉:那你看看!
假意咳嗽了幾聲,章醫生支支吾吾:“少夫人現在的情況,受不得絲毫刺激,先生還是——”頓住,抬頭看左城表情,眼睛一閉,咬牙繼續,“能避則避。”
這一劑藥下得猛,左城半眯著的眸子全然睜開,全是陰鷙。
章曉醫生低頭,不再說話,言盡於此,第一次覺得醫術比不過家屬態度。
持久持久的死寂,大中午的,陽光正盛,溫度卻驟降。
“左右,帶章醫生離開。”
章醫生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放回了肚子裡,長舒一口氣,背脊全是冷汗,跟走了一趟鬼門關似的。
少了兩個大口喘氣的人,書房裡更靜了,那人一直靠著皮椅,俊美的臉幾分蒼白,忽然,從唇邊溢出一聲輕歎:“能避則避啊。”
“少爺,章醫生的話,不可全取。”
為了保命,少不了誇大其詞危言聳聽,只是最後那四個總結性的字……進叔沉思了。
左城仿若未聞,似歎似諷的語氣:“原來到頭來,我才是她的病源。”
左城好笑,嘴角盡是荒涼。
進叔左右思量:“少爺,還是告訴少夫人吧,也許少夫人也舍不得孩子。”
這能避則避不是要了少爺的命嗎?不可取,不可取!進叔心裡自有思量。
“你也說了,那只是也許。”左城片刻沉吟,嗓音倦到無力,“我就怕萬一。”
想起那些打胎藥,左城就心裡發滲,江夏初啊,他是一分也看不透,哪裡敢冒險?
進叔顧慮:“也瞞不了多久,少夫人總會發現的,不是長久之計。”
“也許孩子大些,她就會舍不得了。”左城長長歎了一口氣,“也許為了孩子,她就不會離棄我。”
許久之後,左城又說:“也許,孩子,是我最後的籌碼。”
左城說也許,沒有把握,他在賭,似乎遇上江夏初,他一直都在賭,賭時間,賭婚姻,賭生命,這個孩子,便是這次的賭注。
進叔愣住,心裡頓疼了一下。
這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不敢用力,又不能松手。
進叔擰著眉,遲疑了許久:“少爺不怕萬一嗎?”咬著牙哽塞繼續,“萬一保不住孩子。”
若是籌碼沒了,那就真一敗塗地了。
他笑得苦澀:“怎麽不怕?”
怕啊,怕極了,怕保不住孩子,更怕留不住她。他沒有一點把握,好像走到了絕路,無路可退更無路可進。
“所以,我要放她走嗎?”
進叔無言回答,總之,那是少爺心頭的一塊肉,剜走如何不痛?回來如何不痛?
倦怠的眸子閉上,左城沒有在說話,門開,一個男人走進來,俯在進叔耳邊說了一句。
半響後:“少爺,葉在夕來了。”
沒有掀開眸子,左城輕歎:“來的很是時候。”揉了揉眉心,他字字無力蒼白,“我該放手了。”
進叔唇間苦澀,搖頭,沉默。
能避則避,症結所在,左城終究是要妥協。
“你怎麽來了?”
白晝黑夜不分,江夏初已不知今夕何夕,她睡得麻木了,睜開眼,床前是熟悉的俊顏,醒了,更像夢一般。
他還是以前懶懶模樣,搭著長腿,抱著胸,對著她笑容妖嬈:“我從大門走進來的,不然你以為我爬牆啊。”
多少年了,誰都變了模樣,獨獨葉在夕沒有,依舊是那個最美麗的男人,總在她最無助狼狽的時候出現。
看,他還是這樣口氣,讓她想笑,她也笑了,說:“沒有左城的同意,你進不了左家的大門。”
葉在夕聳聳肩,眉頭挑得張狂:“可能知道不讓我進來我會爬牆。”
江夏初笑,牽起很荒誕的弧度。
她已經學會了痛與不痛,喜與不喜,都這麽笑,比哭還難看,葉在夕不喜歡,很不喜歡,伸手,扯扯她的嘴唇,動作卻格外的輕:“別笑了,全是皮包骨,江夏初,左城沒給你飯吃嗎?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本來就沒什麽料,現在更沒法看了。”罵完,又伸手去揉揉她睡得亂成一團的頭髮,“醜死了。”
他總是這樣,喜歡罵她,附帶著最溫柔的動作。
江夏初笑不出來,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男人,說著最不耐聽的話,做著最平常的動作,會這麽讓人心疼。
“醜就醜吧,反正是不會走出這個門。”
江夏初隨口附和著,隨後,沉默了下來。
葉在夕在思忖,他搜腸刮肚皺眉頭的樣子,有難得的認真之色。
江夏初問:“在想什麽?”
他回答:“在想怎麽把你弄出去,然後帶著你脫離魔爪逃之夭夭。”
癡心妄想。江夏初腦中隻想到了這四個字,一時,沒有做聲,葉在夕托著下巴看她,神情糾結又嚴肅。
“在夕。”她忽然喊了一句。
繼續思忖,漫不經心地應著:“嗯。”
“在夕。”
她又喊了一句,擰著眉,眸光灼灼,葉在夕嘴角一抿,拉出一絲苦笑來:“每次你這麽喊我,我都心慌得很。”
就像現在,葉在夕心跳如鼓,沒由來地想逃跑。誰叫每次她一擺上這樣的表情,一準說出讓他扎心窩的話,當真傷人。
葉在夕倒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怎麽‘傷人’。
她淡淡模樣,輕輕語氣,說:“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循循善誘,請君入甕,切,他才不會上當呢。
葉在夕痞裡痞氣地揚揚眉,回答:“除了讓我不要管你,其他的我都答應。”
退守城池,敵不動我不動!葉在夕在心裡步步尋思,十分警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