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大腦掌控語言,只是為什麽,此刻她忘了思考,說出這麽一番百害無利的話,就好像不受控制。
她是在惋惜嗎?不,她是在替左城惋惜,她這麽想。
左城吻她的眼睛,涼涼的唇,纏綿不去:“不要替我可惜,我怕我會不舍得,會放不開手。”
可惜,怎麽會可惜?她聲音戛然而止。
“你真讓我——”左城重重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對上她,他真是毫無辦法了。
江夏初仰起頭,抓著左城的衣角:“左城,我不會回來了,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什麽計謀,只要你放了手,我都不會回來了。”
左城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裡:“你從來沒有為我回頭,我也從不會做這樣毫無可能的打算。”
只是為什麽?真的是怕我死嗎?
她將疑問深深吞下,絕口不提,只是小心翼翼地問:“這樣你還要放我走嗎?”
左城沒有立馬回答,含著她的唇便深深吻了下去。
不回應,也不閃躲,江夏初就睜著眼,看著左城,他也睜著眼,吻著,彼此視線纏繞,卻看不透徹,久久,他放開她,在她耳邊喘息:“夏初,你真是我的劫,可是我渡不過去。”
所以,我一步一步走到絕路,萬劫不複,等著與你一起下地獄,所以,不要替我可惜。
她在看他的眼睛。
只是左城若撒謊,江夏初從來都看不出來。
他說:“明知如此,我還想是想告訴你,我等你。”沉默半響,“一輩子。”
“不要等我,我不會回頭。”
她閉上眼,沒有再看他,他只是不停地吻她。
她渾然忘我,甚至不記得左城是那樣一個男人,他啊,要她回頭,可有千種萬種辦法呢。
葉在夕來接她,在第二天,這天,天氣極好,仲春的陽光正盛,她穿著厚厚的羊絨棉衣,還是覺得有些冷,自始至終,左城都沒有出現,她失眠一晚上,想好的告別,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她想,左城是怕自己後悔吧,也好,她也怕他後悔呢。
站在左家大門前,望著門前紅色的燈籠,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悵然,只要轉身,便是自由。
只是,忽然,腳步沉甸甸的,她邁不開一步。
肩上多了一件男士的風衣,葉在夕攬著她的肩:“走吧。”
她垂下眸子,緩緩轉身,心頭有點疼。
“在夕。”她腳步很緩。
“嗯。”
扯扯唇,笑得苦澀:“我無家可歸了。”
天涯海角,我都守著你。
葉在夕將她攬在懷裡,遮擋住她回望的眸子,他笑:“我收留你,或者,和我一起亡命天涯,你選一個吧。”
江夏初重重歎了一口氣,聲音無力又蒼白:“天涯太遠了,我跑不動了,累了。”
他伸手,一點也不溫柔地將她的頭髮弄亂,含笑的眸子好看極了,他說:“既然你累了,我辛苦一點好了,我背著你走。”
他繞到她前面,俯身蹲下,回頭衝著他輕輕一笑:“上來。”
他個子很高,這是第一次,她見到他頭頂的旋,她突然想起了書裡的一句話:一個將頭頂至於你眼下的男人,他捧你在最高的位置。
這個傻男人啊,怎麽這麽傻。她走過去,趴在她背上,伸手繞過他的脖子。
“以後給我多吃點,輕得跟什麽似的。”
葉在夕乖巧地趴著,沒有回話,靠在他的肩,呼吸淺淺的。
葉在夕垂著眸子,看著地面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嘴角揚起,笑了。
蹭了蹭葉在夕的後頸,她聲音悶悶的:“在夕,我不會再回來了。”
“嗯。”
不回來好,我霸著你一輩子。
她說:“他不會來找我了。”說完,重重歎了一口氣。
“嗯。”
巴不得!正好,我趁虛而入。
然後沉默了一會兒,葉在夕脖頸一空,側眸看過去,她在回頭,看著遠處的風景,遠處的人。
葉在夕無聲苦笑:這個傻瓜,還是舍不得呢。
她又將他抱緊,像隻受傷的小獸:“我與他糾葛多年,他還是輸給了我。”
“嗯。”
傻瓜,你不也輸了。
他用力,將她抱緊,她很輕,只是腳步越來越慢了,他想:這條路要怎麽走,才能走上一輩子。
江夏初又說:“這一天,我等了多年。”
這世上有那樣一類人,他們聰明,精明,冷靜,善心計,攻謀略,上帝不偏頗,少了他們一根筋,感情。
感情白癡!葉在夕在心裡暗罵,嘴上說:“我知道,別說了。”
她繼續,小聲地碎念:“我有句話忘了和他說了。”
葉在夕歎氣:“你現在說給我聽,就當說過了。”
好吧,他承認,他自私了,讓她與左城再有瓜葛,他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江夏初悶著腦袋,久久開口,似嘲似諷悵然若失:“好可惜,在我這,他耗了一個十四年光景。”
左城謀劃了十四年光景,今日,她逃之夭夭,人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四年,很可惜是嗎?她覺得是,只是,絕不回頭。
蹭了蹭葉在夕的脖子,她沉默。
葉在夕歎氣,垂眸苦笑。
傻瓜,怎麽止一個十四年,往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個十四年,何必替那人可惜?怎會可惜?只有你,才如此覺得。
後來,葉在夕一直沉默,背著縮成一團的她,越走越遠。她好像睡著了,做了個夢,夢見她逃脫了,自由了。醒來時,才發現,曾經夢寐以求的事情,等到實現了,才恍然發覺,只是曾經。
走了,遠了,路上,已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沒有留下腳印,隻留下了一人的牽掛在眸中發酵,望著那人走時的路,很久很久。
“少爺,已經走遠了。”
堂皇大氣的門口,左城站著,背影蕭條,亦是晌午的太陽,照在他側臉,不見一絲暖,他若忡若怔:“她還會回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