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著三米外的男人們:“離遠點。”
十幾個男人,穿著一樣的黑色西裝,齊步退了一步。
“再遠點。”
江夏初又說,男人們又退了一步。
“再遠點。”她繼續說。
這次,那些人沒有後退,一個男人上前,躬身,十分恭敬:“請少夫人見諒。”
江夏初笑得無奈,怎麽忘了左家的人都只聽那個男人的。
她只是沒想到,就算他不在她的世界,也能掌控住她所有軌跡。
搖搖頭,往回走,身後三米的距離,依舊跟著十幾個黑衣男人。
下午的時候,關艾來了,一進門,才走到門口玄關處,大咧咧地說:“我還以為我走錯了呢。”
江夏初窩在沙發裡,發呆。
關艾見怪不怪,也窩在沙發裡,仰頭,示意窗外:“外面是什麽情況?方圓十裡都是人。”
江夏初給了反應,淡淡四個字:“方圓百裡。”
關艾歎曰:“我還以為左家氣數已盡呢,原來左家的人都到這來安營扎寨了。”
“隨他們吧。”江夏初縮了縮,已經夏天,她還穿著厚厚的外套,臉色不太好。
關艾打住,沒再說什麽,換了話題:“今天左城的案子一審。”
江夏初沒動,關艾卻清楚地看到,她眼睫顫了好幾下。
就會裝!
關艾很耐心,湊過去問:“你不問點什麽嗎?”
江夏初不說話,還真什麽都不問,只是關艾敢篤定,她心裡一定一團亂麻,迫切又凌亂,關艾也不點破,窩著沙發伸伸懶腰:“好吧,我不是說給你聽,我說給我乾兒子聽。”伸手,搭在江夏初隆起的腹上,有模有樣地對話,“乾兒子啊,你那個冰狐狸老爸啊,這回是真要坐牢了,你知道你老爸在法庭上對法官大人說了什麽嗎?”
抬頭,看看江夏初,對方淡定,關艾繼續說:“三個字。”
又抬頭,看江夏初,江夏初唇角抿著,眉頭有皺起的趨勢,關艾舒了一口氣:“左城說,”學著某人冰死人不償命的語調,“判罪吧。”
江夏初眉頭一擰,絕對可以夾住一支筆。
“幾年。”
江夏初問,雖然語調沒什麽起伏,眸光卻碎得凌亂。
明明很在意,關艾就知道如此,說:“現在才問,江夏初你真能忍。”
什麽時候,江夏初要誠實點就好了,拐了這麽大彎,轉念又想,江夏初要誠實了,不就不是江夏初嗎?
“幾年。”江夏初重複時的語氣,急切了幾分。
關艾正對江夏初的眼睛,回答:“還沒有定下來,本來這案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左家的律師一句話也沒辯解,就等著判刑,都說至少要判個幾十年,可是法院的態度不明,應該是忌憚左家,幾句證據不足,有待考究的話就搪塞過去了,說是推後二審。而且不止法院,連中間局也按兵不動,連查封左氏的那個檢察長都停職了。”
江夏初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偶爾皺眉,偶爾抿唇,這些都是她心慌時才有的動作。
關艾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繼續說:“其實左家那麽大塊肥肉擺在那裡,想撲上去咬上幾口的大有人在,反倒是左城這不反抗、不出招的態度給唬住他們了,都揣測著左城是不是在引蛇出洞,釜底抽薪,所以暫且都不敢動作。”頓了頓,關艾語氣抑揚頓挫,提起調子,“不過,就等著第一個不怕死上前衝鋒陷陣,最遲不過二審,之後嘛……”不放過江夏初的神情,關艾說,“左家危已。”
江夏初眸子一沉,亂得一塌糊塗,全是慌張:“二審在什麽時候?”
“半個月之後。”
關艾回答完,江夏初就沒再說話,安靜地抱著抱枕,那個抱枕關見過,在左家見過,黑色的,左城最愛的顏色,江夏初抱著,明明那麽格格不入,關艾卻覺得視覺效果很契合。
關艾突然想起了那句矯情的話:愛情總發生在不經意間,來得無聲無息。
就像那個黑色的抱枕,無聲無息的。
這個傻女人,需要點,聰明人,總有些方面格外愚鈍,關艾便點破,說:“左城在等你的表態。”
江夏初有些恍惚。
“你呢,怎麽打算?左城入獄已經半個月了,而且二審也沒多久了。”
一開始江夏初沉默,半響,才抬頭,看關艾,眸子有些放空:“關艾,其實我一直都恨他。”
聽說重情義之人,不輕易恨一個人,一旦恨上了,就比愛還來得強烈,關艾覺得江夏初就是這樣的人。她恨左城,以至於都不知道,還有另一種感情的存在。
關艾點點頭:“我知道,你恨他嘛。”頓了頓,語氣認真,嚴肅地不讓人有閃躲的機會,“但是,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看著江夏初的眼睛,“你愛不愛他?”
江夏初恍然,搖搖頭,眼神茫然又空洞。
關艾無奈,歎氣:“我就知道,那我問你。”托著江夏初的臉,一字一字問得莊重,“江夏初,你愛左城嗎?”
愛嗎?她腦中忽然閃過很多很多畫面,一幕一幕,都有左城。
左城說:我的夏初啊,你怎麽獨獨對我這麽狠呢?
左城說,夏初,夏初,你若轉身我便在地獄。
左城說:就算我死,也舍不得你死。
左城說:誰都不能判我的罪,我隻給了你這個權利。
左城說:你不要我啊,夏初。
這麽這麽多話,她竟記得這麽清楚,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表情,都像刻在了記憶裡,腐蝕到身體裡。
第一次,她問自己:你愛左城嗎?
張張嘴,不知怎麽回事,不敢回答了。
關艾過來揉揉她的頭髮:“別急著回答我,親愛的,好好想想。我走了,我家男人還在樓下等我呢。”
關艾走後,屋子裡只剩她一個人,安靜在發酵,她覺得冷,縮進沙發裡,無意識裡喃了兩個字。
“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