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後退了……多久以前她說過那是一雙最美的手,如今她避如蛇蠍。
江夏初,江夏初……從十一年前便刻在心裡的名字,左城卻叫不出口了……沉沉的眼如暮靄,一出聲,竟是如此的顫抖:“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尋覓,他的念想,他隨她一起逝去的脈,終於拾回了,再也,再也不放開了……
隔著幾步的距離,她退卻閃躲的明顯,淡淡的眼神,就像不曾相識:“我還是逃不開。”
逃不開的距離很近,可蒙了一層隔膜的心臟隔得很遠很遠,如今的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左城抿著唇,似乎很用力,眉頭也緊緊蹙著,這樣的左城,依舊是江夏初熟悉的,盡管她不願承認。
熟悉的,還有左城說話時習慣的冰冷:“五年,每時每刻都在找。”
“是嗎?”江夏初勾唇反笑,涼涼的諷刺,“可是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怎麽逃開你。”
她對著他的眼,毫不閃躲,倔強的像一隻尖銳的刺蝟,渾身的棱角扎在左城隻為他柔軟的心臟。
“夏初,可不可以不要如此針鋒相對?”那個永遠桀驁獨尊的男人在江夏初面前竟有些無助地像孩子。
“不然呢?”她涼涼反笑,“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逃。”一個字像猝著一層火焰,從喉間一直燒到了心臟。
若要揣度人心,絕對以左城為最。此時他該死地厭惡這揣度。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眸子驟沉,寒烈,“我卻再也不會任你掌控了。”
左城的眼裡,眉間,盡是一片陰冷,眼中沉澱的只是無可奈何,字字從齒間嘶磨而出:“只要我左城活著一天,你要離開,妄想!”
“那你是想再囚禁我一次嗎?這次又是多久?一輩子?”江夏初一如初始的平靜,就那樣笑著,笑得牽強,笑得刺人眼球。
“如果可以的話,就這樣一輩子吧。”伸手,似乎用盡所有力氣他擁她入懷,緊緊地禁錮,長長的眼睫微微垂著,遮去了左城隻為一個人的悲涼。
江夏初不掙扎,鼻尖是她曾今熟悉的味道,心涼入骨,話亦涼:“除非我死。”
“就算死,你也只能是我左城的女人。”
左城便是這樣一個人,他的世界從來沒有妥協,沒有不得之我命的念頭,他只能用最極端的方法,盡管知道彼此折磨卻不願放手。
“那你就帶我的屍體回去吧。”輕輕的話在左城耳邊縈繞,載著她滿滿的剛烈,唇角勾起一抹決然的弧度。
環繞在江夏初後背的手移到她的手腕,他收緊,很用力,似乎有骨頭作響的聲音,隔出相對的距離。聲音暗啞,這樣的左城是肅殺的:“沒有人可以威脅我。”除了江夏初,這世上恐怕再無一人可以讓他痛,可他給了江夏初這樣的權利,卻甘之如飴。
她冷笑淺淺,嘴角梨渦近乎不可見,只有若有若無一點譏諷的弧度:“我知道。”複而,她走近,湊在左城耳際,清凌凌的嗓音竟是別樣寒烈,“只是,你不知道一個不在乎生死的人,一旦狠絕起來有多恐怖。”
要論起狠絕,確實左城也要屈居之下。這個女人,對別人很,對自己更狠。
墨染的眸子被一種叫做驚恐的東西橫衝直撞,聲,沉而艱澀,一字一字像煙熏過:“夏初,不要嘗試拿你的性命來做籌碼。”望進她冷若冰霜的眸子,“我賭不起,你也賭不起。”
“你可以試試。”
“休想!”
如果,一個不顧一切,一個卻不屑一顧,兩種執著注定傷害,明知結局卻無法逃脫。
他的眼裡有毀天滅地的霸道,她的眼裡有寧為玉碎的決然,原來他們那樣的相似——一樣的倔強。
“現在可以放手了嗎?左先生。”江夏初疏離冰冷的語氣。
左先生……
原來他們真的離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她的手很痛吧,他那樣用力,又如何能痛得過他。
江夏初眉眼毫不在意地挑起,眉頭都未皺過,腕上那一層深紅的勒痕亦無動於衷。
左城沉默了,俊逸的臉上全是陰翳,江夏初卻不留余地,字字如針:“不是嗎?那應該叫什麽?姐夫?”她冷嗤,“你配嗎?”她微仰頭,湊在左城的耳邊,擲地有聲的狠絕:“我寧願從來沒有過你這個人。”
她最愛的兩個人,因這個人而死。
陪葬過後,只剩行屍走肉的自己。
這個男人卻愛她如命。
這個男人是她的……姐夫。
她寧願從來沒有左城。
可笑嗎?
很可笑吧,連江夏初也這麽覺得,所以她忍不住地笑了,笑得肆意,笑得酸楚,抬頭,眼裡的溫熱流回。
“這輩子,沒有左城,也不會再有江夏初。”
她只是笑著,笑他,也笑自己:“那我寧願沒有我這個人。”
到底是怎樣的恨,融到了骨子裡,生命裡。
“別這樣笑。”
斂去了笑意,她譏諷:“你還是這樣,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至少我,你不可以。”低頭,話裡毫無溫度,“放手。”
“放開你,除非我死。”
“至死方休,是嗎?”看著左城的眼,她不掩飾的袒露她的憎,她的絕:“我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
多久以前,有個雪地,還是那樣一雙最美的手,她真的想過珍惜,可是這雙手,染上了她親人的血,只剩恨了,也只能剩恨了。
“那就恨吧,至少讓你記我一輩子。”
不能愛,就恨吧,至少有人在祭奠,至少她還記得,何時他左城變得如此卑微了。
她搖頭,脫口而出地回應:“不值得。”伸出左手,拽開左城的桎梏,一個手指一個手指,他的右手,她的右手,再無牽扯,決絕地轉身,“不要讓我看見那些跟蹤我的人。”
夕陽何時已經暮靄消散,一輪的月光碎在他懸在半空中的指尖上,剔透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
多美的手啊,卻在顫抖,他的手終是留不住她的溫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