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斷斷續續的,越來越小,也越來越乾澀,那張與關盺一模一樣的臉鋪天蓋地的陰霾:“關盺對我是很好的,他不給我的東西,關盺都會讓與我,開始我是接受的,比如我很喜歡的布娃娃,比如我看中了很久的限量版模型,那些東西關盺是不喜歡的,我知道,她是為了我要的。連關盺都看得出來他很厭惡我,所以她也同情我吧,可是後來我就不再要關盺的任何東西了,因為他更厭惡了。”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麽?如果不是因為和關盺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我會懷疑我是撿來的。”關艾轉過去,看著江夏初,眼裡是前所未有的無助,江夏初聽到了哽塞:“夏初,不是什麽事都有理由嗎?可是為什麽找不到任何理由呢?”
她的親生父親那樣厭惡她,二十三年,沒有理由,至少關艾什麽也不知道便被判了刑。
江夏初伸出手,涼涼的指尖觸及到了關艾那蒙了水霧的長睫,一滴淚,墜在她手上,是熱的。遮住關艾無望的眸子,讓那灼熱的液體回流,關艾第一次聽到江夏初的嗓音褪去了冰涼的溫度,柔柔的,像兒時母親的聲音:“那個理由鎖了你二十三年,該丟了,關艾,被拋棄不如拋棄。”
能拋開嗎?鎖了二十三了,牢不可破又該如何,畢竟那是血濃於水啊,只是不拋棄能怎樣呢,之前的丁點希冀早就在孤寂的漫漫歲月裡消失殆盡了。
指腹上有源源不斷的溫熱,滲進了江夏初的指尖,關艾綿密的長睫在顫抖。流吧,二十三的委屈不甘怕是不堪負重了。
不知道多久,燈光還在閃著,音樂也沒有停止,江夏初手上的溫熱被風幹了,然後長睫顫動,關艾睜眼,江夏初又看到了一雙流光溢彩的鳳眸,如水洗的墨玉,清澈透亮。
關艾,慢慢總會拋棄的。她會努力的。
關艾對著江夏初笑,沒心沒肺之中還是有些牽強的痕跡:“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呢,二十三年以來老頭子第一次給我過生日呢,還托了關盺的福,這種大日子該慶祝。”關艾舉起櫃台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橙汁,“乾杯。”
江夏初舍命陪君子,可是酒杯才剛湊到唇邊,關艾歪著腦袋晃晃悠悠地問:“這是什麽?”她口齒不清,眼睛朦朧。
江夏初怔怔地回了一句:“橙汁。”見關艾眼睛越發渙散迷離,江夏初恍然大悟了,“摻了一點Absenthe。”
關艾突然傻笑,嘴一咧,酒窩深凹,口齒含糊:“忘了告訴你,我一杯倒。”
話音剛落,關艾著著實實地倒在櫃台上,沒了聲音,呼吸沉沉。
江夏初蹙眉,推了推關艾:“關艾。”沒有半點回應,她悵然不已,“還沒到一杯。”難怪用橙汁教化Absenthe,她也算盡力了。
江夏初又發現了她們一條極端線,她千杯不醉,關艾一杯就倒,不對,是半杯就倒。
三年相安無事確實奇跡。只是當下江夏初皺眉了,麻煩!
江夏初愣了十秒鍾,眉頭越擰越緊,走過去,俯身,抬起某隻被連帶著醉死了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剛要直起腰來,肩膀上陌生的觸覺讓江夏初猛然一怔。
“需要幫忙嗎?”是個男人的聲音,很醇厚,帶著痞痞的腔調。
一股酒與煙的混合氣味,很刺鼻,江夏初微微轉頭,冷冷掃了一眼肩上的手:“走開。”聲音低了男人幾個度,可卻帶著冷若冰霜地氣勢。
男人訕訕地收回手,燈光幾經折射,男人的眼珠微黃,顴骨高聳著,一頭黃色短發亮人眼球。他慢悠悠的聲音:“你似乎有麻煩呢。”
“與你無關。”陌生人的氣息,江夏初不喜,不著痕跡地退開。
“這種地方不適合拒人千裡。”
“走開。”江夏初冷冷重複,眸底久伏冰霜。
男人興致不減反增,斜長的眼睛微微挑起興奮:“有爪子的貓會讓人想征服,來這種地方不就是玩的,這裡最不缺的就是貞潔烈女。”
帶刺的玫瑰,誰都想采擷,征服與被征服不是**所能主宰,而是能力,總有些這樣的人趨之若鶩,葬送了生路,顯然男人不以為意。
征服?江夏初覺得可笑呢,忽而腦中一雙寒眸一閃而過,左城這個名字出現的有些毫無預兆。這便是區別?那個人的征服永遠是手段不是語言。她冷嗤:“我沒有興趣,最後一遍,走開。”
男人發黃的眸子似乎聚焦了一閃而逝的火花,不著痕跡地杳然不見後,他似乎泄氣、調侃:“這麽不給面子,那好,喝一杯吧,就當慰勞一下我失敗的搭訕。”
江夏初冷然防備,黃發男人卻自顧端來一杯酒湊近她:“你很能喝,不介意再多這一杯吧?”
很能喝……江夏初眉頭緊凝,這個男人看來盯了很久,可是她不是羔羊呢。
江夏初伸手,燈光半明半暗地籠著她的側臉,層層深沉覆蓋於臉上。
手懸在半空,酒杯微微搖曳,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聲音:“這一套用了多少遍?”
很好聽的聲音,清凌凌的,卻很乾脆。江夏初側目,遠遠站在暗處的女子很美,白色裙擺紛飛,燈光不染纖毫,她有一雙很美的單眼,挑著彎彎的弧度,像古代女子般明眸皓齒煞是好看。女子走得很慢,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
“媽的,說什麽呢?”黃發男人突然爆粗口,有種做賊心虛的虛張聲勢。
女子謾謾輕笑,清泠的眼處之泰然:“裡面加了什麽?”斜了一眼酒杯,試探卻笑靨如花,“Hallucinogens還是LSD?”
“你、你是誰?這裡沒有閑事給你管。”伸出手指疾言厲色,男人怎麽看怎麽像欲蓋彌彰,口齒打結,面紅耳赤,心虛暴露無疑。
江夏初側身對著女子,她黑發零散,味道很好聞。說話的聲音好像帶著一股魔力,不輕不重的:“這可不是閑事,是刑事。”
明明陌生的人,江夏初卻覺得熟悉,不是神態,也不是語氣,到底差了什麽,像誰?那種窒息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