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白天。
當薑璐終於進入了心心念念的b區後,映入她眼中的,不是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天堂。
天空中那些肥皂泡,將光芒折得五顏六色。
人們曾一度以為,在泡沫之上,有著艾歐大人才能引入的,最為幸福的國度。
但這個世界,任何建立在泡沫之上的事物,都只會比泡沫更容易破碎。
薑璐的確記得,她在艾歐大人的指引之下,一路上不斷隨著踩著階梯往上。
可她並不知道,人生往上的路程,不總是越來越好。
當她看到那扇旋渦般的門的時候,艾歐用一種命令的語氣說道:
“感謝你在A區的歡笑,薑璐,我的好孩子,前往B區後,繼續保持歡笑吧,你的笑聲,會成為我們最喜歡聽的樂章。”
那個時候,薑璐還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到底是什麽。
她真的以為這是祝福。卻不曾想,這是惡毒的嘲弄。
歡樂之國b區。薑璐抵達這裡的時候,看到的是仿佛被燒紅吃赤色土壤。
看到的是無數瘦骨嶙峋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張皺皮包裹著骸骨的人類。
每個人的臉上的眼窩,都沒有一絲光明,每個人的肚子,都貼到了背上。
他們像是喪屍一樣,歪歪斜斜,踉踉蹌蹌的走著路,嘴裡發出“哈哈哈哈”的笑聲。
薑璐也發出哈哈哈哈的笑聲。
她很痛苦。
只在一瞬間,當那扇門旋渦一樣的門消失的刹那間,薑璐便感覺到無盡的疲倦與疼痛襲來。
真實的疼痛讓她整個人鮮血淋漓。
她意識到自己不該笑的,可不知為何,身為人類的她,仿佛只剩下笑容。
她的皮膚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乾枯,身體裡所有的養分,都在不斷外溢。
頭髮開始變得油膩,小麥色的皮膚失去光澤,小虎牙開始一點一點,從越發乾涸萎縮的牙床上脫落。
不明所以的她,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痛苦,表達恐懼,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可她還是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麽歡樂的笑聲,在這樣的地方,像極了樂觀之人在苦中作樂。
“我們到底在高興什麽呢?”
疼痛讓她的臉上變得扭曲,那笑容要多畸形就有多畸形。
偶爾會有人因為聽到陌生的,有力的笑聲,回頭看一眼,發現是新面孔,發現對方那畸形的表情後,便又轉過頭,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
這裡沒有出口。
當旋渦消失後,世界仿佛是莫比烏斯環一樣,只要不斷往前走,就能走過之前走過的地方。
永無止境,永遠遭受折磨,永遠站在快樂的對立面。
直到此刻,薑璐還沒有明白,巨大的饑餓感,空虛感,疼痛感,到底是如何而來的。
就好像她曾經天真的以為——羅讚大人能夠利用神力,變出一城堡的食物。
她從來不知道一件事,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等價交換,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
所有的美好與歡樂,也都有著它的對立面。
……
……
深夜。
聽著薑璐的求救,周白榆腦海裡所有的東西都貫穿起來了。
“薑閑霧我好困,在白天的時候我很餓,從來沒有那麽餓過……現在又冷又困,但就是沒辦法睡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救我哈哈哈哈,我好難受啊,身體好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越來越虛弱,但卻就是停不下來笑聲。
通過土電話傳來的畫面,周白榆看到了無數人如同薑璐一樣,發出絕望的笑聲。
薑璐的表情變得錯亂起來,絕望藏匿在笑容底下,就像兩種不同的顏料交織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種未曾見過的色彩。
醜陋而刺目的色彩,那個有著小虎牙的少女,此時以一種醜陋的、渾身是血的姿態,發出更為醜陋的笑容。
焦紅的土地上,巨大的神像已經露出了它真實的面目——
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但魔角與尾巴,讓周白榆意識到這並不是人類。
“波露克是魅魔?這怎麽能是魅魔呢?”
這和周白榆內心的一些猜測有些衝突,她怎麽能是魅魔呢?
在周白榆看來,波露克更有可能是欲魔才對。
事實上,他已然回憶起那種熟悉感是什麽了。
見到波露克之後,周白榆始終在想著,那種熟悉感由何而來。
不久前他終於明白了——
波露克那雙眼睛,就是自己理想中女性最漂亮的眼睛。
那個時候,周白榆猜測,這裡的一切都和欲魔有關。
這裡的一切,也都與“**”有關。
但此刻,他看到了b區的中央,也有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不再被包裹著,而是呈現出了魅魔的形體。
同時,在巨大的魅魔神像旁,同樣有著蜿蜒而上的階梯。
這讓周白榆有些疑惑。當然,不管是魅魔也好,欲魔也罷,哪怕自己和彌黛爾關系不錯,但對人類做出了如此惡行的,也必須要鏟除。
他此刻面臨一個極為重要的抉擇。
通過異化薑璐的杯子,讓薑璐擁有了召喚周白榆的權利。
周白榆想要弄清楚一切,可這就意味著,他可能得前往b區。
他閉上雙眼,思考著到底該怎麽做。
老實說,周白榆其實是有些害怕b區的景象的。
這裡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這裡的一切仿佛都表明,一旦進入b區,可能就如同無光之國的二重夢一樣,痛苦不已,淪為為諸神寶藏提供“經驗”的道具。
他陷入了掙扎之中。因為他有些害怕b區,也有些害怕a區沒有了自己以後,會出現更多問題。
但薑璐的狀態,恐怕未必能在下一次還繼續聯系自己。
他已經看到了薑璐臉上那種錯亂。
時間隻過了十幾秒,周白榆卻覺得有些漫長。
思緒的最後,是醒夢無常與和光同塵的臉。
“我在擔心我的隊友們,但我應該相信他們的。”
周白榆一直放心不下,總覺得“北區”工作的幾個夥伴,他們的工作過於有針對性了。
可他想了想,既然命運讓這些人成為了自己的隊友,那麽自己就該相信他們。
逆轉末日的道路,也不可能是一個人的獨行之路。
他最終抬起頭,就像是賭徒終於押注:
“薑璐,聽我說,你是可以通過這個杯子,邀請我前往b區的,現在伱按照我說的做。”
“別害怕,我馬上就會來拯救你的。”
……
……
B區。
當與薑閑霧失去聯系後,薑璐內心惶恐不已,可她無法將那份惶恐宣泄出去。
因為她失去了那種能力。
那些惶恐已然淪為一種永遠無法填補的**。
她渴望食物,渴望睡眠,渴望溫暖的擁抱,渴望安靜。
但她的腹部只有無盡饑餓感,雙眼布滿血絲卻就是無法入睡,身體寒冷到了極點,耳中全是喧囂。
她想要大聲嘶吼,就像人類面對痛楚時,會發出叫喊一樣。
可她辦不到啊,她只能用牙齒脫落的嘴,發出刺耳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樂的本質,其實就是心裡的**得到滿足。介於轉瞬即逝的快感和長期穩定的幸福之間的那種感受。
但本質上,無論是長期穩定,還是轉瞬即逝,無論是知足常樂,還是自我安慰,哪一種快樂的背後,都是**的滿足。
有人追逐肉欲,玻璃屋子滿足了他們的需求,有人追逐食欲,美食城堡帶給他們快樂,
還有人追逐更為高級的東西,當肉欲和食欲已經無法為他們帶來更高的體驗,就有了精神上的追求。
比如在神殿裡,為其他人指點迷津。
比如為那些險些誤入歧途的孩子,講解自己曾經走過的彎路。
還有人喜歡守護。
他活著的意義,便是保護弱者,弱肉強食,是自然法則,但文明的建立,則必然是需要強者對弱者進行守護的。
當他浴血奮戰,挑戰了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他會沉浸在一種更為高級的快樂裡。
看著這個世界的美好,他會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存在感。
這便是快樂的本質,快樂的根源——**。
**也同時是另一個事物進化的基石——諸神秘寶【永恆笑語】。
這是一件讓人難以防備的諸神秘寶。
其強大之處在於,一旦結契之後,可以利用【永恆笑語】,製造一個溫柔的陷阱
當人們因為**滿足而得到快樂時,快樂會不斷驅逐其他情緒。
與其說是其他情緒消失了,倒不如說是——被諸神秘寶【永恆笑語】給吸收了。
就好像創造黑夜的諸神秘寶【太虛之夢】。【太虛之夢】作為黑夜裡的至寶,卻需要不斷吸收光。
創造歡樂的【永恆笑語】,則需要吸收歡樂之外的情緒——恐懼,憤怒,悲傷。
在人們獲得快樂的時候,恐懼悲傷憤怒會不斷被諸神秘寶剝奪。讓人沉浸在歡樂裡,最後淪為只會歡樂的奴隸。
諸神秘寶【永恆笑語】,比起同為諸神秘寶的【太虛之夢】,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此——
人們會抗拒黑暗,但不會抗拒歡樂,甚至會主動追求歡樂。溫柔陷阱永遠是最讓人難以防備的。
……
抵達b區後,周白榆終於解開了一個困惑。
他之前始終想不明白,波露克剝奪悲傷,憤怒,恐懼的意義在哪裡?
她為什麽要讓這些人只剩下笑容?
但當他真正抵達這裡後,所有的謎題,他終於想通了!
觸目驚心的黑暗,全部藏匿在b區裡。
這些情緒存在的價值,其實也是滿足人們的**。
人類受到驚嚇的時候,會想要尖叫出來,人類在遇到至親離世或者自己遭遇磨難孤獨時,會想要放聲大哭。
這和在人類饑餓的時候想要填飽肚子,在空虛的時候,想要有人作陪,其實是一樣的。
所以面對巨大的悲傷襲來時,才會有“哭出來就會好了”的說法。
但b區的人,做不到這一點。
如果長期無法宣泄出負面情緒,人內心的**就會不斷膨脹。
所有被剝奪了其他情緒的人,徹底淪為了歡笑奴隸的人,便會被送往那個地獄般的世界——b區。
在b區,他們恐懼時,由於被剝奪了恐懼的權利,只能發出笑聲。
他們悲傷時,由於被被奪走了悲傷的權利,還是只能發出笑聲。
他們饑餓時,無法用難過的情緒表達自己的饑餓,只能發出笑聲。
他們痛苦時,同樣無法用對應的情緒表達自己的痛苦,只能發出笑聲。
缺失了歡笑之外所有能力的人們,在b區裡就像是畸形的怪物。
無論面對怎麽扭曲的折磨,都只能發出“哈哈哈哈”的笑聲。
多麽歡樂的地獄,多麽刺耳的笑聲。
內心的**不斷膨脹。
這些對種種歡樂之外情緒的渴求,都化作了**,被諸神秘寶【永恆笑語】所吸收。
波露克更是殘忍的將a區與b區做了某種特殊的連接。
每一個進入b區的人,都在承受著一個a區之人宣泄**的代價。
在a區的美食城堡裡,就有一個人,與薑璐仿佛進行著某種綁定。
a區的人在大快朵頤的時候,b區的人就會瘋狂的饑餓。
白天的時候,薑璐餓到前胸貼後背,她發出哈哈哈哈的笑聲。
在薑璐發出笑聲的時候,a區的某人也發出了笑聲,但那是食物在胃裡分解時滿足暢快的笑聲。
同樣的,在這個人縱容自己**,和玻璃屋子裡的女性們纏綿悱惻的時候,薑璐依舊和他發出了一樣的笑聲。
只是她感覺到的,是無盡的空虛。
在a區另一個人舒服的休息,感受著陽光穿透肥皂泡,落在身上的溫暖時,薑璐則感覺身體如同針刺一般痛苦,同時無比的寒冷。
這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痛苦,她的皮膚開始不斷出現缺口,血液就像是咬破了表皮的蟲子一樣,不斷鑽出她的皮膚。
她想要發出哭聲,想要大叫著宣泄這種疼痛。
但一如既往,她發出了“快樂的”笑聲。
兩個世界的笑聲,是如此的同步。
仿佛天堂本就是地獄,地獄本就是天堂。
到了夜裡,那些白天堆積的**並沒有就此消失,薑璐依舊又痛又餓又空虛。
但更多的,是困乏。
在a區的某個人陷入了美夢中發出歡樂的笑聲時,同樣發出笑聲的薑璐——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渴望著睡眠。
不僅僅是薑璐,每一個b區的人,都承受著相似的絕望與痛苦。
他們被陷入了**的黑洞裡,所有的**都無法滿足,笑聲只會讓他們的存在,顯得更加畸形醜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歡的地獄裡,沒有一個人是開心快樂的,笑聲不是歡樂的結語,而是痛苦的循環。
人們對食物,溫暖,陪伴,睡眠……的種種渴求,形成了龐大的**。
這些**,便是諸神秘寶永恆笑語的“神授經驗值”。
同時,這些**,才是美食城堡裡,食物的真正來源!
a區的人們的**得到了多大的滿足,b區的人們的**就會有多大的缺口,不,是數百倍上千倍的缺口。
在波露克的設計下,在諸神秘寶永恆笑語的作用下——
a區每一個人的歡笑,都建立在了b區之人的絕望上。
這一切,身在a區,不曾真正來到b區體驗,是永遠無法知曉的。
當周白榆終於抵達b區的時候,當那一刻,他強製與某個人建立起了連接的時候——
他才終於感受到了那種痛苦。
無盡的空虛,饑餓,困乏,疼痛,全部襲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對於食物,對於禦寒的衣物……對於那些滿足生存的最基礎的需求**,是如此的強烈!
最為譏諷的是,活在b區的人們,只能夠發出笑聲。
他們是多麽渴望流下眼淚,多麽渴望在痛苦中發出一聲淒慘的哀嚎。
辦不到。
這一切都已經在他們滿足**,得到快樂的過程裡,被盡數剝奪。
周白榆舉目望去,四周的每一個“人”,比他黑夜夢魘裡,見過的囚犯們還要扭曲畸形。
他們已然像是地獄的餓鬼一樣,渾身的血液已經結痂,嘴巴始終張著,忘記了身為人類的語言,只是機械的發出笑聲。
整個世界,偌大的b區,數萬人裡,只有周白榆,雙手握著拳頭,怒意盎然。
“薑閑霧,救救我……”
薑璐還在發出開心的笑容,但身體的虛弱,養分的流失,**的折磨下……
她已經沒有了半分那個元氣女孩的模樣。
她是多麽的醜陋啊。
像是被人砸碎了所有的牙齒,像是被人用鐵拳轟凹了眼窩,更像是被人抽幹了血液,吸幹了骨髓一樣。
她太虛弱了,只能抱著薑閑霧的大腿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之下,周白榆內心的憤怒驟然爆發出來。
曾經在A博士那裡,得到了抑製腐敗藥劑的他,對腐敗,扭曲,汙染,都有了一定的抗性。
這也使得,周白榆承受的痛苦與絕望,並不如其他人那般強烈。
他的身體如果在b區待得太久,也會逐漸被扭曲的規則吸乾,淪為諸神秘寶【永恆笑語】的“經驗包”。
但不得不說A或許立場複雜,可作為一個中間人A是合格的。
巨大的先遣值花費,讓A給予周白榆的東西,都是他身為生存與進化之神的智慧結晶。
周白榆雖然感受到了**的折磨,但身體卻沒有明顯的變化。
憤怒無聲無息的擴散著。
讓周白榆的氣場,與所有只能歡笑的人截然不同。
也是在這一刻,黑暗之下,守在階梯旁的一名老者,發出了沙啞的笑聲:
“A區用歡樂麻痹人的意志。B區用歡樂鞏固它們的統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輕人,你似乎……不一樣啊,哈哈哈哈,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是關於階梯的,它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周白榆驚訝的看著那名老人。他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個人。
老人的身體仿佛早已流幹了血液,枯瘦如柴。
他的身體仿佛埋在了赤紅色的土壤裡一樣,但他並沒有埋進去。
而是他的雙腿——被截斷了。至於他的雙臂,實在是過於枯瘦,以至於第一眼過去,周白榆以為老人並沒有手,只是漂浮在手部的兩根衣帶。
這樣的狀態下,如此衰老之人,居然還能活著。
這是含著何等強烈的決意?
但饒是如此,老人說話的時候,但凡有情緒湧現,也只是不斷發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離開這裡的辦法……”
“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我都會觀察,哈哈哈哈,觀察他們夠不夠資格,帶我們離開!”
“波露克那個膽小鬼,為了防止我爬上階梯,為了防止我去敲鍾哈哈哈哈哈哈,她讓艾歐打斷了我的腿!哈哈哈哈,哈哈哈,讓羅讚吸幹了我的手臂,血肉骨,都被磨去了很多!”
“哈哈哈哈,但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哈哈哈哈!我知道的,我一定會等到一個人!像當年的那個英雄一樣!他一步步走上台階!”
“撞響那口鍾!”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回憶帶來了劇烈的情緒。
周白榆看著老人臉上綻放笑容的枯皮,想著這個老人,大概是又心酸又憤怒吧,假如他沒有淪為歡笑的奴隸。
當他說出我還活著的時候,大概是想要咬著牙嘶吼出來的,可是老者辦不到,只能發出笑聲。
周白榆的拳頭越發握緊。
他曾經以為魔物對人類的剝削,藥童這種存在,就是極限了。
但在魔族盛會裡,他刷新了魔物對人族生命的漠視。
可在無盡之夜裡,他再次感受到了魔物對人類的“物盡其用”。
如今,站在這個歡聲笑語的地獄裡,看著這些連悲傷和憤怒都不能表達的,尊嚴被踐踏在地底的人類時……
周白榆萌生出了劇烈的恨意。
終有一日,他要將先遣世界那些蹂躪人類的魔物,殺個乾乾淨淨。
仿佛是看到了周白榆眼裡的決意,老人笑的更加開心。
“哈哈哈哈哈哈多麽炙熱的眼神!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憤怒吧!這就是憤怒吧!哈哈哈哈哈哈,真好啊……”
這大概是他在b區這麽多年來,頭一次因為想笑而笑。
因為他等的那個人,終於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了老人的笑聲,開始一瘸一拐的靠近,他們的速度很慢,因為他們的身體很虛弱。
才來這裡不久的,還能夠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那些待在這裡很久,卻最終沒有死掉的,則是如同螻蟻和蟲豸一樣,蠕動著軀體,爬過來。
他們有些是聽過老人講過的那個故事的。
但他們不相信有那個人。
他們早已絕望透頂,就如同他們的身軀一樣,已然乾涸腐朽。
可當周白榆出現,當老人的沙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時——
他們還是忍不住要來看看。
回憶起這裡的日子,原本是恐懼也好,是憤怒也罷,他們都只能帶著虛弱的笑聲趕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密密麻麻的笑聲從世面八方湧來。或許他們不是要看這個血肉具在的年輕人攀登階梯。
他們只是想要看看,老人口中的憤怒,到底是什麽樣的?
身為人類的他們,明明曾經擁有這些的,可如今卻怎麽也記不起來。
腳步聲,笑聲,血肉在赤紅底面蠕動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了無比恐怖而又悲哀的伴奏。
筆直站在階梯外的周白榆,就像是一盞燈火。
周遭所有人的人類,都像是被微弱火光所吸引的蟲蛾。
周白榆緩緩點頭,他將面容變得無比醜陋的薑璐抱起,一步步靠近老者。
隨後輕柔的將薑璐安置在一旁,盤地而坐,周圍的人,也都一點一點,緩慢聚集過來。
只有在深夜的時候,在所有人都睡下的時候,其他的**才不會那麽強烈。
這個時候,最為折磨眾人的**,便是困欲。
身在b區的人,永遠無法滿足自己的**。
他們的**,都會化作【永恆笑語】的神授經驗。
他們無法睡覺,無法進食,無法彼此依偎取得溫暖,笑聲是他們唯一的表達,也是彼此之間的相互折磨。
但夜晚,a區的人不再滿足於其他**時,總歸會為b區的人帶來一點空間。
這也是為什麽,薑璐在深夜裡才能聯系周白榆。
老者看著周白榆的臉:
“真好啊,哈哈哈哈哈,這不是幻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幻覺!不是幻覺,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笑了很久,他的生命力所剩無幾。
一直以來, 都是強撐著一口氣,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死不瞑目,為的就是等待一個人,如同當年那個背負著所有人的悲痛憤怒,創造出登天之梯,去敲鍾的男人。
那個男人……就差一點就成功了啊!
那時候的景象,總是會在老者眼裡一遍遍播放。
他很清楚,當自己終於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就是這口氣耗盡的時候。
但他不在意了,生命的最後,他只希望這個人類,便是自己等待的那個人類:
“在被歡笑統治之後,也有如你一樣沒有沉淪在歡笑之中的人……這裡曾經也是有英雄的。”
“且聽我最後的故事吧,年輕人……”
(好消息是,兩三章內會寫完就跟之前寫無盡之夜一樣,會有一章超大的章節,一口氣把那部分寫完。但是還有一點問題沒理清楚。然後壞消息是明天可能會請假,因為慫某又一次出征了,這一個半月見的第四個妹子了,嗯,立個,這是最後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