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第三次防守模式結束後。
中轉站。
第一日的時候,大家都在消化被困在同一天循環了數十次這個消息。
直到當日下午,防守模式結束的通告出現,當人們猜測,到底誰才是打破循環之人的時候,幾個與中間人關系較好的傳奇先行者們……
都得到了消息,薑閑霧是打破循環之人,同時——薑閑霧陣亡。
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
在龍夏,其實有一種文化叫死亡崇拜,就好像一個人死了,那麽他的一切都變得高尚起來。
原本有很多人,是不認可薑閑霧的,作為傳奇先行者,薑閑霧似乎一路靠運氣。
但當他死後,當大家開始緬懷他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人是真正的傳奇。
一路上,他幾乎所有關卡都是sss級通關。三次防守模式,隨著中間人爆料,也被得知都是他一人之力通關。
就連不久前,打敗強敵卡爾蘭度,也是他與天下無二聯手。甚至他面對的敵人,還強過天下無二。
無二糊塗,是對薑閑霧的讚譽,是對天下無二的調侃。
但如今,無二不再糊塗。
那個傳奇救世主一般的人物,已經死去。
在死亡崇拜的影響下,薑閑霧已然如同聖人。
可死亡,是一件如此絕對的事情,人死之後的一切悔恨與愛,都顯得蒼白無力。
這一天裡,雪妖淚流滿面,在中轉站裡大聲哭泣。
和光同塵整個人也頹然不已,像是丟了魂一樣。
先行之聲板塊裡,每一個人心裡都仿佛壓著一塊石頭。
最為意難平的,還是琳。
中間人的先行之聲裡,九大中間人中最強的鍾盡說道: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有很多顯赫的天才。他們崛起的軌跡,就像是作弊一樣讓人難以企及。
傳奇先行者有那麽好幾個,但也許,薑閑霧的軌跡,才是唯一的傳奇,不管是天下無二,還是和光同塵,不管是觀滄海,還是柯重業,都遠遠無法與他的崛起軌跡相比。
我得承認,這個孩子,就像是奇跡本身。
但……
人生就是有很多遺憾的,無論怎樣的天才,他的每一次奇跡,都是無數的巧合與偶然所造就。
這樣的巧合與偶然,總會有用盡的一刻。
如果沒有絕對時刻,也許這個孩子應該已經在黑暗的長夜裡,一夢不醒。
琳……你應該是經歷過的,你知道在那個時代,有無數人比這個孩子更有天賦的。”
鍾盡是一個很沉默寡言的人,在九大中間人討論某些事情的時候,他基本是不參與的狀態。
就是這麽一個人,這次破天荒說了很多。
因為鍾盡很明白那種失去愛徒的感覺。
“有些人,就是會有著逆天的軌跡,走逆天之路,行逆天之事。
他們的一切成長,不講道理,看起來就像是故事的主角一樣,一路通行,一路綠燈。
可故事是故事,現實是現實。
在那個聖者與大先行者存在的時代,這樣的人不少。
我們並不明白,‘我們’所書寫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薑閑霧驚才絕豔,那麽起源世界裡,那些在神授之夜裡封神的腐敗種汙染種,就不驚才絕豔了?
當初我們九個人,選擇背負罪孽活下來的一刻,我們心裡難道不是想著,我們所做的事情,會打開新的天地,我們背負的命運,才是拯救世界的命運。
可那些成神的家夥,淪為了規則。如今的我們,困在這一方小世界裡,不得自由。
昔日那些聖者,大先行者,無一存活。
現實就是這樣的啊……一個人,一個天才,一個英雄,甚至一個被期許是救世主的人,他就是可能會忽然——淒慘無比的死去。”
“歷史也是如此,統一天下的帝王,明明是千古一帝了,好像這個人就該有下一步更為卓絕的經歷了……卻忽然病死。”
“也有驚才絕豔的將領,仿佛是從天而降的殺神一樣,將外寇打得潰不成軍,人生也不過如初升的太陽,卻忽然夭折。”
“琳……等待下一個奇跡吧,薑閑霧的旅途落幕了,至少在我能看到的時間裡——他不存在。”
“他已經不屬於未來,隻屬於過去,在將來,也許是天下無二,也許是和光同塵,也許是我們,又或者一個剛剛死裡逃生,完成了先行之試的新人……”
“甚至可能是魔族,是腐敗種,或者第三世界某個人類?”
“誰知道呢,反正,一定會有一個人開辟新時代。”
“末日降臨,誰又知道結果?”
“人們將來評價這個時代,回憶薑閑霧,大概會說,這是某某時代裡一個讓人惋惜的天才,在他的努力下,差一點末日就到來了。”
“又或者,腐敗種才是主角,人們回憶薑閑霧,會說,這是末日時代裡一個讓人頭疼的勁敵,在他的阻礙下,差一點末日就無法降臨……誰知道呢?”
鍾盡不再多言。
他很少說話,更不提說這麽多。
這番話不是說給琳一個人,而是說給每一個中間人。
在漫長的囚禁生涯裡,哪一脈沒有遇到過幾個“主角光環”的人?
都是有的,但這些人,最終也都死在了先遣世界。
琳並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可作為中間人,她還能怎麽樣呢?
薑閑霧參與的,不是征召,所以沒有救贖模式的機制。
死在先遣世界,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同時,鍾盡在後面也解釋了,隨著薑閑霧的死亡,很多未來的事情,可能會發生變化。
由於薑閑霧達成了太多sss級,鎖定了太多歷史,很可能……時空會出現一些邏輯上的bug,但也會自我修複這種bug。
也許將來某個時候,人們甚至不會記得薑閑霧。
……
……
防守模式結束後第二日。
和光同塵在整理周白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封周白榆留給眾人的信箋。
由於循環被打破,當日還沒有出現什麽。但第二日,唯一不遵循循環軌跡的周白榆,所留下的那封信,忽然出現。
同時,和光同塵發現了,周白榆手機裡,還有一條等待發送的短信,是發給父母的。
手機沒有設置密碼,這一切都預示著,周白榆其實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
想到此,和光同塵心裡一酸。
這個家夥……為什麽沒有想過帶上我們?
還是說,他是用某種特殊的渠道前往了先遣世界,無法帶上我們?
又或者……他其實已經很努力的告訴過我們要怎麽做,但最終發現於事無補。
不管是怎麽樣的,和光同塵都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部下。
顫抖著拆開信箋,和光同塵叫來了所有人,將那封信的內容讀了出來:
“會長,基於我認為我肯定不會死,所以我覺得這封信,大概率你是看不到的。
當然,即便伱看到了,保不齊哪一天,我還會回來的。但至少,你看到了,說明循環也被打破了。
我去幹一件大事,雖然我還不知道汙染源在哪裡,但我想著,我的方法應該是可行的。
不過我留下這封信的目的,主要還是想著……沒準兒我真的可能會死。
假如我死了,希望會長你們以後順利。
雖然神死了才會變成規則,我這種小人物死了,大概就是徹底死了。
但假如有陰間,我會努力庇佑你們的。對了,假如我光榮犧牲,能不能厚著臉皮幫我問天下無二要筆錢給我爸媽?
俺尋思,我如果真的死了,高低也算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死,希望無二不要糊塗,最好借著我死掉這件事,狠狠宣傳一下他自己。我爸媽受益,他也當一次好人,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郝韻那邊,比較頭疼,我一直覺得,在末日將至的時候,搞男女之事是很荒唐的。
如果我死了,請替我明確拒絕她吧(如果我活著,我大概還是會渣男一樣的吊著她,畢竟對這個世界有所幫助)……
這話大概很欠揍,很欠揍很欠揍。但不管是彌黛爾,還是白靈,還是郝韻……
老實說,確實有個人的情感,但我更多的,是覺得她們有價值。
我活著大概是不敢將這些告訴她們的,可我都死了嘛,她們要是恨……那就燒幾個縫身,來地獄折磨我好了。
誒,說得我好像必死一樣……真不吉利啊。
接下來,我會簡單說一下我的辦法,以及我接觸到的一些歷史,也許這些東西,會對你們以後有用……”
信的後半段,是周白榆講述自己的很多見聞,以及覺得對其他先行者有用的“隱秘”。
關於縫身,關於白野黃謬魔族周授等等。
看完這些內容後,醒夢無常點了一支煙,心裡非常的不痛快。
有一種最好的兄弟替自己去死了的壓抑感。
只有烏信,總覺得連“修羅一笑”都殺不死的人,不該這麽死去。
但他也明白……既然連中間人都這麽說了,大概,周白榆的確死了。
……
……
防守模式第三輪結束後的第五十一天。
周白榆的父母也好,紅顏知己也罷,起初都很痛苦。
但其實時間總歸是能夠消磨一切的。
大家漸漸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薑閑霧,周白榆,不會被人遺忘。可也僅僅是不會被遺忘。
每個人都還有新的人生要面對。
所有人也都會翻開嶄新的一頁。
琳姐酗酒一陣子後,也漸漸清醒過來。
那個名叫心葵的異化者,似乎表現不錯,異化的成功率提高不少。
心葵是周白榆在無光之國救下的異化者。
一直以來,心葵都很崇拜周白榆。
因為琳姐會給周白榆好臉色,對其他異化者就……一言難盡。
周白榆死後,琳姐頹廢了很久。
雖然中間人會被分割成很多分,但那種心裡的頹然,影響了每一個中間人。
所以幾乎所有異化者,都感受到了那陣子,琳姐的醉生夢死。
他們怎麽都想象不到——一個人可以影響琳姐到這種程度。
即便後來,心葵表現很好,但琳姐已經永遠不會再輕易對一個人抱有希望了。
……
……
在周白榆死亡後的第七十九日,獸魔魔皇與恐魔魔皇,外加冥魔魔皇,三大魔皇連手,與縫身爆發了一次戰鬥。
縫身雖然吞噬了炎魔,但在這場戰鬥裡,依舊被獸魔魔皇重創。
但這場戰鬥,也沒有明確意義上的勝負可言。
因為縫身逃了。
三大魔皇也學聰明了,不給縫身任何吞噬成長的機會,基本不出動魔王級以下的戰力。
可他們也意識到了,縫身是確實難以擊殺。
三人聯手,絕對壓製,但縫身還是活了下來。
這說出去,一定會讓人恥笑。
三個魔皇級,留不住一個魔王級。
當然,其實不久前,在外域,三個魔神級,也被一個魔王級偷襲了老巢。
說起來,後者似乎更丟人。
先遣大陸,爭端不斷,屬於縫身白靈的舞台,正在一點一點變大。
屬於魔族的時代,似乎正在一點一點消退。
而新的先行者們,正在不斷成長。
新時代或許會來臨,可這真的意味著,那些曾經驚才絕豔的“舊人”們,就退出了歷史舞台嗎?
……
……
奇異列車。
永不停動的奇異列車,永遠在旅途的路上。
梅爾戴著面具,即便連睡覺,她也戴著面具。
作為舊時代的人,梅爾始終活著。她的故事也從未落幕。
她還沒有進入第五階,但已然是半步五階。
雖然梅爾不是半神,可差異一脈,到了第五階,就已經有了弑神的可能性。
所以也正因如此,塞洛斯才會斬殺半神後,要梅爾給出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因為在塞洛斯眼裡,梅爾的威脅,不弱於半神。
只要給這個女人足夠多的道具,足夠多的時間……她就能製造一堆規則級道具。
她或許沒有那麽逆天的軌跡,但卻走得比很多天才要更遠。
沉浸在夢鄉之中的梅爾,忽然醒了。
旋渦面具下的雙眼,出現了幾分玩味……
“托夢?是和夢魘系有關的能力?”
梅爾不確定,這到底是是自然的夢,還是自己的夢,被入侵了。
也就是所謂的托夢。
但說起來,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三個多月了……這個時候,居然才托夢?
“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
梅爾說完這句話,閉上了雙眼。
待到她第二次進入夢境時,她又遇到了那個一頭金發,彬彬有禮的男人。
這一次,梅爾確定,這不是自然的夢。自己的夢,的確被入侵了。
“我叫馬克,請您聆聽我的請求,拯救我最好的朋友。我即將成為規則,這會讓我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我將利用我的話語權,讓我的朋友回到這個世界。”
“但他需要屍骨……完整的屍骨,他的屍骨被黑炎,只有您才可以集齊營救他的人。”
梅爾醒了。
這一次,梅爾確定了,那個孩子體內,有著某個強大的家夥。
都這麽久了,還能入侵自己的夢?
即將成為規則?也就是說……這是神?
一個神,在試圖幫助那個孩子?
梅爾有驚訝,但也覺得很有趣。
她忽然笑出了聲。
她見過太多歷史裡的天才,這些天才忽然就死去了。
所以她知道,沒有天命之人。
那個孩子的死亡,不過是又一次印證了這句話。
但此時,她似乎預見了——
那個孩子的歸來。
……
……
萬神殿。
隨著薑閑霧的死去,其身上的許多寶貝,也都被萬神殿的三大最高掌權者所瓜分。
其中,最讓博克斯眼饞的,是“夢魘與虛無之神”的諸神秘寶,太虛之夢。
這件有著裂痕的寶貝,讓他很好奇,什麽樣的力量,可以讓諸神秘寶,都產生裂痕?
博克斯雖然對夢魘與虛無兩個神胎不感興趣,但這件來自永夜手中的諸神秘寶,和另一個諸神秘寶永恆笑語不同。
太虛之夢,哪怕不結契,也能夠帶來很多幫助。
“免疫精神入侵,開啟虛無狀態……”
這都是神技能。
博克斯興奮不已,沒想到一個螻蟻手裡,居然有兩件諸神秘寶。
雖然他後面已經查清楚,兩諸神秘寶,都和遊戲與娛樂之神無關,卡爾蘭度也放了出來。
所謂的獻寶,只是那個螻蟻,為了摧毀封印物的一個幌子。
當然,他還是佩服那個螻蟻的。
這樣的封印,不可能有第二次。所以那個螻蟻,間接也算拯救了全世界。
“明明擁有虛無化的能力,卻沒有用這個能力逃脫……雖然也的確逃不掉就是了。寧願被燒成骨頭,也不願意放棄摧毀封印物,倒也是個人物。”
博克斯內心其實是有些欣賞那日的“刺客”的。
所以博克斯,為其製作了特殊的封印。
他將刺客被焚燒後的屍骨,放在了許多匣子裡。
以這些屍骨為媒介,製作了強大的封印。
這種封印,能夠讓他在萬神殿,得到更大的力量加持。
這是“英雄之骨”,是特殊的封印才需要的特殊物品。
一直以來,博克斯都在尋找這樣的物品。
但擔得起英雄二字的人,太稀少了。
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畢竟那麽多淨行者也被他抽出了骨頭,可沒有一個,能算得上“英雄骨”。
這次博克斯也不例外,假如目標無法支撐封印,算不上英雄骨,那麽就徹底毀滅這具屍身,或者乾脆扔給萊克特好了。
萊克特,並沒有吃到那個人的血肉,因為黑炎將血肉焚燒乾淨了。
只剩下這身骨頭。
出於對儀式和封印的需求,博克斯要走了骨頭。
結果沒想到……
這個自稱黃謬之人的骨頭,竟然真的是稀有無比的英雄骨。
博克斯都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總之,“黃謬”的屍身,似乎再次沾染了黃謬的氣運,沒有被摧毀,沒有被吞食。
也因此,渺茫的希望沒有散去,無盡的黑暗裡,終歸還有一點火沫子。
……
萬神殿。
博克斯最近總是很多夢。
夢裡,他夢到了一個叫馬克的人。
馬克告訴他,希望博克斯能夠召喚他,放他出來。
馬克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他原本是一個外鄉人,來到了一個滿是龍夏人的城市打拚。
他那個時候作惡多端,喜歡挑起爭端。
但最後,被一個家夥收拾了。
他認識了一個叫永夜的人。永夜告訴他,只有真心悔改,才能夠得到自由。
馬克悔改了。
他對自己的人生來了一次洗滌與懺悔。
盡管,關押馬克的那個人,始終對馬克的能力很忌憚,因為馬克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
他總覺得,馬克的示好,是一種偽裝。
但他並不知道……
馬克真的變了。
有一天,馬克覺得,永夜的存在,和自己的存在,終歸是意志不統一。
“你讓我對他好,讓我懺悔,我都做到了,但你呢?說到底,你甘心麽?你是諸神秘寶,你與他並未結契,你是否有著屬於你自己的野心?”
“我一直很好奇……我能不能將你從王座上,拉下來。畢竟我的朋友,曾經就做到過這件事,將你,從永恆的王座之上,拉下來。”
馬克對永夜發起了戰鬥,他認為,如果永夜也是絕對效忠自己的夥伴,那麽讓自己這個絕對在乎夥伴的人,替代永夜,永夜應該不會拒絕。
最後的結果……
永夜又一次被打敗了,被抄襲與複製之神的至高信徒——馬克,拉下了王座。
這聽起來多像是一個反派的崛起之路。
他甚至乾掉了夢境囚籠裡,最強的存在。
但事實上……他竟然真的不是一個反派。
博克斯感慨於這個夢,而博克斯也逐漸變得喜歡夢遊。
諸神秘寶太虛之夢,其內核已經變了,現在這件太虛之夢,可以改名為“馬克之夢”。
當周白榆之外的人佩戴它時,可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資格佩戴它。
馬克在夢境之中的崛起,是比任何時代任何天才都還要逆天的一件事。
因為複製與抄襲,本就是這個世界最無恥也最變態的神胎。
他包羅萬象,最終奪取萬象。
自然的,夢魘與虛無,也被馬克所收下。
只是,說到底,馬克也只是一個“夢靈”。
他打敗了永夜,但某種意義來說,他也敗給了永夜。
永夜永久的改變了他,他打敗永夜的意義,也就變味了。
在接下來的數十日裡,馬克不斷通過夢境,影響博克斯。
他不斷與博克斯攀談,告訴博克斯,自己一旦出來,會對博克斯有多大的幫助。
一統萬神殿?不,我可以給你整個世界。
在夢境與虛無裡,你可以坐在虛空的王座之上,俯瞰世界。
博克斯無疑是心動的,但博克斯也無疑是理智的。
他始終是警惕著。
只是這種警惕,遠不如“馬克之夢”的上一個主人那麽警惕。
上一個主人,可是寧願被黑炎燒死,也絕對不會放出馬克來。
對比之下,馬克不覺得這是某人對自己的不信任。
他只是覺得,這才是有擔當的人。
所以馬克越發看不上博克斯。
馬克能夠感覺到,博克斯距離被他說動,已經不遠了。
但馬克也無法做到更多。
比如——讓博克斯將摯友的屍骨拚接起來。
這會讓博克斯意識到,這件諸神秘寶有著自我意識,會試圖操控佩戴之人。
馬克不敢冒進。
所以他只能想辦法……聯系一下曾經與摯友接觸過的人。
由於距離太遠,他也只能聯系到那些會“夢到”摯友的人。
在夢裡,馬克似乎就是無所不能的魔術師。
但這個前提也很死——必須得是有人夢到。
一個人死了越久,就越難出現在活人的夢裡。
可只要有一個人能夢到……
那麽自己就可以入侵這個人的夢境。
在萬神殿的博克斯,佩戴了太虛之夢的三個月後,馬克入侵了很多人的夢境,但真正有用的,能夠來一場“屍骨討回戰”的,只有如下幾個人。
和光同塵,醒夢無常,雪妖,張郝韻,梅爾——以及周授,白靈,彌黛爾。
梅爾算是意外之喜,就連馬克都沒有想到,梅爾居然也會如此在意自己的摯友。
會在意到“夜有所夢”的地步。
或許是離別前,摯友表明過自己的特殊性?
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梅爾是媒介,是橋梁,是連接所有人抵達屍骨所在之地的關鍵。
在夢境裡,馬克對他們說道:
“一旦我被召喚出來,我便直接會完成神授,因為我的某些特性,導致我進步的太快了,我留在人間的時間很少……少到,不足以拚接完他的屍骨。”
“我也不確定我什麽時候會被召喚出來,我甚至不確定……你們如果前往這裡,是不是會葬送你們的性命……也許我在引導你們走向死亡,我的決定,會加速世界的腐敗。”
“但我得努力嘗試,我得試著告訴你們……的確存在這樣一個方法。”
“關鍵在於那個叫梅爾的女人,記住,只要讓她意識到,我們的朋友,其實比萬神殿更有價值,你們才有可能……有些許的勝算。”
“最後,人總是要有希望的,也總是要做夢的。感謝你們的夢,讓我們共同的朋友,沒有真正的死去。”
“期待在巨大的腐敗之地,我們能見證他的復活。”
“最後,如果諸神之上,還有世界,我也許會在那個世界等你們。”
……
……
在馬克托夢後不久,和光同塵便將消息告訴了中間人,也告訴了天下無二。
消息的傳遞很快,不多時,這消息幾乎所有先行者都知道了。
不僅僅是先行者,中間人。就連腐敗種那邊也都在做準備。
先行者之中,傳奇先行者全員集結。
天下無二,和光同塵,醒夢無常,幻流煙,觀滄海,柯重業,全部集結。
當年一起參與噩夢之橋的幾個人,最終商討下來後,都決定,哪怕存在零星的希望,也要把薑閑霧救下來。
不僅僅如此,鴨先知,雪妖,烏信,詭婦,乃至所有百川避難所的人,也都願意貢獻自己的力量。
同時,腐敗種那邊,張郝韻,白靈,也都願意前往。
最重要的,自然是奇異列車的主人,梅爾如何選擇才是所有計劃的關鍵。
如果梅爾願意讓這些人上車,這場“拯救大兵薑閑霧”計劃,才有可能成功。
為此,琳希望心葵可以參加,同時,琳將一件當年與梅爾一起時的某件信物,交給了心葵。
這件物品,或許能夠讓梅爾,做出一些違背原則的事情。
……
……
時間又過了數日。
這一天裡,有人在現實世界,有人在先遣世界。
但不管在哪裡,最終他們都會聚在一處。
因為那輛黃金的列車,出現了。
耀眼的金黃色,就像是刺目的希望一樣,但人們總是忍不住睜開眼睛去看。
當所有人都聚集在同一個車廂的時候,帶著旋渦面具的梅爾,以乘務員一號的身份說道:
“這輛列車的規則,我已經徹底違背了,做出這個決定,大概是被夢給弄糊塗了。但糊塗一次也挺暢快。”
“此前,我只是帶人前往他們所想要去的地方。今天這樣的旅途,似乎從未有過。因為要去的,不是某個地方。”
看著一個個先行者,梅爾似乎想起了屬於自己那個世界時的很多天之驕子。
她淡然一笑,歷史總是相似的,但歷史……也不完全是對過往的複製。
新舊時代交替的過程裡,一定會誕生很多傳奇。
“也許這一次,我帶你們要抵達的,是一個新的時代。”
梅爾知道,這些人就是未來,是先行者之中最強大的那幾個。
如果他們一旦死去,那麽某種意義來說,新的時代就到來了。
只不過這個時代,大概對人類,不怎麽友好。
如果他們活著,如果那個體內藏著神的家夥,真的復活了……
或許,也是一個新時代到來。
無論如何,作為舊時代的梅爾,是樂於看到這一幕的。
當她接過心葵的信物時,她仿佛看到了當年與琳分別之時的場景。
梅爾笑了笑,感情牌這種東西,其實永遠都用,就看是不是真感情。
作為現時代裡,唯一一個大先行者,一個真正的異化狂人,如果她不出手,想必這群天之驕子們……也只有隕落的命運。
想著琳居然肯交出這件物品,她笑著笑著,眼裡竟然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淚光:
“很榮幸,我這個舊時代的人,會親自見證,並參與這樣的一次行動。我會為你們,提供幫助。”
哪怕驕傲如天下無二,也知道眼前戴著旋渦面具的人,深不可測,可能還在中間人之上。
他不知道萬神殿總部到底有多凶險,但他知道,有了這個人的幫助,一行人的勝算,便絕對不是零。
而只要有些微的勝算,那麽這趟旅途,便是值得的。
和光同塵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景象,擦拭著那把鋒利的黑刃,眼神銳利。
如果真有新的時代,無論是末日降臨,還是一個美麗的新世界,他都希望自己擁有的,除了這把黑刀,還有一個可以交托性命的朋友。
這個朋友,叫周白榆。
在周白榆的故事裡,和光同塵願意用這把刀,斬斷一切名為“落幕”的注腳。
直到末日盡頭。
(第一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