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倫炯打馬回家,下了馬把韁繩扔給小廝就進了門,一路走,他一路問了一些府裡的事務,等到了內院,就見天瑞和沁芳相對坐著吃飯。
見他進來,天瑞和沁芳同時站了起來,天瑞趕緊讓小丫頭服侍陳倫炯換了衣服,又打了水讓他洗了手臉,之後才笑問:「今兒的飯菜還不錯,你要不要用些?」
上早朝一般都得半夜準備,大概三四點鐘就得在乾清宮外邊等著,陳倫炯折騰了一通,自然也餓了,就點點頭,坐在一旁接過小丫頭拿來的餐具,和天瑞還有陳沁芳慢慢吃完了飯,就著水盆洗了手,這才看了沁芳一眼道:「妹妹若是有事就先去做吧,我和你嫂子有話說。」
陳沁芳看自家兄嫂有事情,就站起來笑著告辭,帶著丫頭回了閨房。
天瑞看看陳倫炯,見他有些為難,就揮手讓下人們出去,她湊近了問:「可是朝堂上有事情?」
陳倫炯點頭:「今兒要不是我走的快,怕被三阿哥幾個給拽住……」
說著話,陳倫炯把朝堂上的事情詳細的告訴了天瑞,末了還說:「皇上讓我和九阿哥下江南,怕是這一兩天就要走的,我怕我這一走,那幾位爺來咱們府上向你討主意,先和你說一聲,這件事情還要你拿個主意啊。」
天瑞一笑,握了陳倫炯的手:「你放心,我還沒有糊塗,只是近來江南那邊很不平靜,你和九弟可是要小心啊。」
陳倫炯回握天瑞的手,把她拉近了摟在懷裡:「我從小就跟著父親四處闖蕩,事情沒見過,總是不會有事的,你也安心,我這一去,多則兩三個月,少則一個月就回來了。」
兩口子把話說完,天瑞笑著站了起來,捋了捋頭髮道:「即是這麼的,我也安心了,我這就去給你收拾東西。」
天瑞叫過春雨幾個來,主僕幾人都是利落人物,把去江南所要帶的東西全部列了個單子,照單子準備,衣服倒是沒多帶,就幾件換洗的,就銀票的帶了很多,都是天瑞和小九所開的錢莊裡的銀票,可以在全國通兌,再者就是一些藥物之類的東西,以防江南和北方氣溫相差很大,陳倫炯和小九萬一水土不服,路上生病,也有個預備的東西。
把常用的藥品都貼上標籤,又把衣服單包了起來,還有銀票,天瑞拿了貼身所戴的小荷包,把銀票全裝了進去。
收拾完這一切,天已過晌午了,天瑞也覺得累的慌,吃完了飯和陳倫炯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等起床時,天瑞拿著荷包笑看著陳倫炯:「我前幾天沒事才繡了荷包,這是貼身帶著的,裡邊裝了銀票,你收好。」
陳倫炯接過來瞧了瞧,荷包上的圖案還是一樣的簡單,這次繡了一隻說不清是啥的東西,反正白乎乎一片,似乎像只小兔子,又似乎像只小狐狸,他看的有些頭暈,總是猜不出天瑞每次繡的是啥東西。
天瑞看陳倫炯一臉沉思,就笑道:「你也甭猜了,我索性告訴你吧,這是一隻小豬。」
陳倫炯……
顯擺完自己的荷包,天瑞又從另一邊摸出一雙黑色靴子來遞給陳倫炯:「我也沒有給你做過東西,這是才和冬末學的,我瞧著比繡花倒是簡單許多,就試著做了一雙,你試試合不合腳,若是不好,我再改過來。」
陳倫炯很是驚喜啊,趕緊接過來就試,穿上一雙靴子,左右瞧了瞧,又在地上走了幾遭,覺得還是挺合腳的,而且,穿著也很舒服,心裡甭提多高興了,一把摟過天瑞來:「在下謝過公主了,這靴子很好,很合適。」
天瑞其實是蠻緊張的,這是她第一次做大件的東西呢,原來以為肯定是不好的,卻沒想到得了陳倫炯的誇獎,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心道看起來,她還是有做女紅的天賦啊,便指著那靴子道:「既然合適,你就穿著吧,我在家裡得了空再給你做幾雙。」
這話說的,陳倫炯心裡高興,不過也知道天瑞做女紅是很費力的,這靴子也不知道費了她多少精神,他也心疼老婆,趕緊道:「不忙的,反正家裡下人多,讓她們做就得了,你也不用費神。」
天瑞嘴裡答應著,心裡卻還是在想要給陳倫炯做幾雙靴子,或者做件衣服穿。
因為陳倫炯馬上要遠行,夫妻兩個很不捨,一整天膩在一起,第二日一早,陳倫炯收拾了東西,帶著兩個小廝出去,和九阿哥會合了,一起趕往江南。
天瑞在陳倫炯走後,就開始閉門謝客,做起了閒散富貴人,她心裡明白,這是非常時期,就康熙那腦子一熱要下的旨意,還有她家兄弟們的態度,說不定會引起一場很大*折的。
天瑞不想要攙和進這件事情裡,自然就要躲著一些了。
那頭,保成兄弟幾個見公主府大門緊閉,天瑞謝絕一切宴會,就知道她的打算,雖然有些可惜,不過也能理解天瑞的苦心,也就不去打擾。
但是,他們不去打擾天瑞,卻還是要商量怎麼解決這件事情的,總是不能由著康熙的性子來,要真讓他把這件事情辦成了,說不定以後康熙還會想出別的沒準的事情還折騰人呢。
幾位皇子阿哥心裡哀嘆,做人難,做人兒子更難,做一個腦子時常抽瘋的皇帝的兒子是難上加難啊。
這一日,康熙見保成應下了差事,可卻總是沒有動靜,就有些惱意,召了保成去,想要問問他究竟打的主意。
保成其實是挺苦悶的,這種差事他是真的很不想接,照康熙的意思辦,康熙和那些大臣們是滿意了,可是,他良心上過不去啊,這種對國家有害的事情,保成真的做不出來,還有,他家兄弟們會怎麼看待他?這就是一個問題。
可若不照著康熙的意思來,康熙那麼一個強勢的君王,他是向來不容人反駁的,到時候,恐怕會有好大一頓排頭吃呢,因此上,他才能拖就拖,能不辦就不辦的。
卻沒有想到,只拖了幾日,康熙就把他叫了過去,劈頭就問:「保成,朕交給你的事情可辦了?」
保成一聽,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道:「皇阿瑪,兒子正在想法子要辦理,還請皇阿瑪寬限幾日。」
保成這時候其實還是想要再拖上一拖的,他說寬限幾日,卻沒有說日期,是和康熙打馬虎眼呢。
康熙怎麼會聽不出來,立馬就拉下臉來:「保成,朕一番苦心,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朕交給你辦理,就是給你豎立身為儲君的威信,好推恩給臣下,這件事情辦成了,自然有你的好處,你是個聰明孩子,怎麼竟然……」
保成一聽這話,立馬又開始嗑頭:「皇阿瑪,兒臣明白,兒臣只是,只是……」
「只是?」康熙一挑眉,那神情幾乎和天瑞一個樣子。
「只是……」保成抹了一把汗,咬著牙下定了決心:「只是兒臣認為這件事情很是不妥,不該辦理。」
此話一出,康熙臉上立馬烏雲壓境,一拍桌子怒道:「朕一番苦心,你不理解也就算了,還敢置疑朕的話,咱們大清立國多年,從世祖時起,為了能坐穩這江山,一直都在向臣下推恩,尤其是向漢人推恩,以期收買人心,朕不是大明那些刻薄的君王,不能眼見臣子們過苦日子而無動於衷,大清俸祿本來就不高,朕允許臣子借錢怎麼就不成了?」
若是別人敢置疑他的話,康熙怕是二話不說就讓人叉出去了,可提出問題的是保成,康熙忍了又忍,雖然生氣,可還是向保成解釋起了他的想法。
「此時江南又有些亂子,朕就是希望給那些官員們賣個恩德,好讓他們更盡心盡力辦事,保成啊,這當君王的要恩威並施,咱們大清開國時候殺戳太重了,使的天下百姓寒心,所以,朕這麼些年來,一直減賦稅,施恩德,這才安穩了江山啊」康熙說完了話,整個人顯的有些疲憊。
保成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是明白康熙的想法的,可是,推恩卻不是這麼個推法,要真這樣下去,不出多少年,大清國庫必空,內駑盡耗,這可不是治國之道啊。
父子兩個理念不同,各有各的想法,都想盡辦法說服對方。
看康熙一臉的堅定,保成心裡一陣膽顫,不過,還是大著膽子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皇阿瑪,您的苦心兒臣明白,可是,此法不是長久之道,天下官員何其多,都向國庫借銀兩,咱大清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得耗空啊,再者說,皇阿瑪懷柔太過,會有損威嚴,長久以往,會讓那些大臣們心生懈怠,必致貪官橫生,此法不可行。」保成咬著牙說出了他的想法。
康熙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保成,你不過是太子,還沒有坐到朕這個位子呢,就敢這麼置疑君父,你究竟居心何在?」
見康熙生氣,保成心裡倒是平靜了,他其實也是個倔強的性子,只不過平時顯的溫文爾雅一些,倒是讓人認為是個脾氣好的,實際上,卻是拿定了主意再不更改的。
保成伏身嗑頭:「皇阿瑪,這件事情兒子不能辦,還請皇阿瑪置罪。」
「你……」康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保成,幾時那個乖巧伶俐的兒子敢這麼和他對著幹了?
「兒臣不能做愚孝之人,君父有不是的地方,兒臣就要指出來,不能讓君父錯上加錯,這方是為人子為人臣之道。」保成直起腰桿,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康熙,面上剛毅,眼神明高,聲音清朗高越,一時間風華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