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黃昏色下,人的心情都容易變得抑鬱,何況是鬼魂。
東方紅月離開了酆都城,便感受到了野外無處不在的悲涼感,這種情緒不知從何處來,卻時時刻刻都在感染著她,試圖讓她放棄思考,變得悲觀,然後融入這種情緒當中。
好在她也是個性情堅定之人,從小就歷經磨難,她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外在情緒感染的。
她依然順著心中的呼喚,朝著前方走去。
漫長的荒野之路,她沒有碰到一個鬼魂,頭頂也沒有日月,東方紅月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這裡,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這條路似乎也永遠沒有盡頭,東方紅月能感受到,自己的抵抗力越來越弱了,那種悲涼之感越發濃鬱。
東方紅月心知不妙,她如果在這裡沉淪,大概就真的是回不去了。
進了幽冥,人間的自己當然是死定了,在幽冥,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林雲。
又或者,林雲真如花仙子所說,還在人間,那個時候說不定又變成林雲來找她了。
“我絕對不能停下。”
東方紅月念著林雲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和林雲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內心越發堅定,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走去。
林雲一直跟在她身後,聽著東方紅月念著自己的名字,踽踽獨行,他心裡就像是被刀子割似的。
心很痛,又很甜。
他這一生,能遇到東方紅月,是何等的幸運。
他沉默著走了一路,連帶著芊芊都沉默了。
芊芊現在的心情也很糟糕,她知道林雲現在在想什麽。
他的心裡只有前面那個踽踽獨行的身影,而那個女人也深愛著林雲。
這是多麽美好又悲傷的畫面,東方紅月心裡想著林雲,想要去尋找他,卻不知林雲就跟在她的身邊。
兩人近在咫尺,心中都充滿了對對方的愛,卻又無法觸碰。
芊芊看著都不忍心打擾,但她心中沒來由地湧起酸澀感,她發現自己只是個多余的人。
一人一神一魂就這樣順著一條道路飄蕩了不知道多久,周圍的景色一直沒有任何變化,林雲甚至要懷疑東方紅月遭遇了什麽迷陣,詢問了芊芊才知道這是幽冥的特色。
芊芊不敢深入幽冥,但幽冥之地的大致情況她還是相當了解的。
幽冥之地有十位頂尖大神,其他小神有多少,芊芊也不清楚了,幽冥之主稱為閻君,是幽冥之地最強的神,芊芊以前沒聽說過,也不知道這閻君以前是哪位神聖。
除了閻君之外,還有九位同一層次的大神,芊芊只知道其中三個神的來歷,分別是無常,孟婆,以及牛頭。
這三個神芊芊以前認識,只是沒什麽交情。
其他的幾個神靈,都改頭換面,不稱神名,皆以城主為名,分別是酆都城主、枉死城主、望鄉城主、奈何城主、九幽城主、無歸城主。
這幾個神和閻君一樣,都十分神秘,芊芊對幽冥不敢深入涉足,自然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們的名頭。
這些神分別掌管幽冥之地的一些重要的地方,收集信仰。而東方紅月現在行走的道路,正是前往無歸城的路,這條路,也叫不歸路。
聽了芊芊的解釋,林雲總覺得有幾分不吉利。
這不歸路也太晦氣了。
東方紅月又走了許久,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隻覺得那種想要消磨她鬥志的蠱惑越發強大,她只能靠不間斷地念林雲的名字來維持自己的清醒。
忽然間,她看到了前面出現了一個人。
東方紅月定睛看去,赫然發現那人竟是林雲!
這一刻,東方紅月欣喜若狂,她終於看到了林雲。
但很快,她又悲痛欲絕,在這裡看到林雲,不正是說明林雲已經死去了麽?
東方紅月朝著林雲飛奔過去,林雲還站在原地等她。
但很快,東方紅月又站住了。
她想到了在月神遺跡中發生的事情。
現在,一切也可能重演,這個人,真的是林雲嗎?
也未必!
東方紅月忍住內心的激動,盡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第一,要確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幻境,第二,確認這個人是不是林雲。
為了驗證這點,東方紅月走到了那個“林雲”身前十步便停住了。
在這個距離,東方紅月進可攻,退可守。
暗中觀察的芊芊也看到了另一個林雲的出現,不由大為震驚,她第一個想法還以為是東方紅月遇到林雲的地魂了。
但林雲還活著,他的地魂怎麽會無緣無故跑出來?
仔細觀察才發現,這是一個和林雲長得一模一樣,卻又不是林雲本人的靈魂。
這麽巧?
“你說,你大老婆會不會把別人當成是你?”
芊芊等了一路,終於等到了一句能說話的機會,她這句話的語氣也古怪得很,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有點幸災樂禍,卻也感受不到太大的惡意。
林雲看著東方紅月的經歷,十分篤定地道:“她不會看錯的。”
以東方紅月的穩健,她既然停住了,就一定是有所警惕,哪怕現在她的內心正在受到一種未知力量的干擾,她也依然能守住內心的清明。
“林雲?”
東方紅月呼喚了一聲林雲的名字,那個枯坐在地上上的人忽然抬起了頭,看向了東方紅月,眼裡有些迷茫。
“你認識我?”
東方紅月:“……”
這回答給她整不會了,這個人是叫林雲沒錯,但他卻沒有趁機套近乎,而長得和林雲一樣,也叫林雲,莫非……
這又是熟悉的失憶?
尾隨的林雲更是一臉無語。
這個世界真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東方紅月現在看到的林雲,正是他的便宜義子,當初那個將記憶碎片注入他體內,試圖讓他來替代身份的那一個林雲。
這都能遇到?
東方紅月可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劇情,只因這一部分,林雲並沒有對東方紅月提及,也就只有林玉知道這件事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東方紅月反客為主地問道。
“我在等人。”
“等誰?”
“我娘。”
“你娘是誰?”
“林玉,你聽說過她的名字麽,別人都管她叫玉劍仙。”
東方紅月:“……”
她的腦海中已經是天雷滾滾。
林玉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大的兒子了,看著和林雲也這麽像,難不成她們早就偷偷生了個孩子?
東方紅月頓時有種被背刺的感覺。
但很快她又清醒過來,這孩子真要是林雲和林玉的孩子,也不會取一個和林雲一樣的名字,哪有兒子跟爹一個姓的,想到最開始的時候她也誤會了林玉和林雲的關系,此時此刻,東方紅月忽然發現了真相。
這個故事就有點複雜了嗷。
但仔細想想,這件事也沒那麽重要,就是不知道林玉知不知道她真正的養子已經死了,如果不知道,那就刺激了……
咳咳。
東方紅月收起腦子裡的奇怪想法,正色道:“我認識,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眼前的林雲既不是幻境,也不是敵人故意的偽裝,東方紅月也放下了一成戒備,對這個林雲說起了部分事實。
按照他們的關系算起來,這孩子也叫她一聲大娘。
畢竟林玉只是姨太太嘛!
“此話當真?你又是誰?”
“我,紅蓮魔尊,東方紅月。”
“你就是紅蓮魔尊!?”
面前的林雲忽然震驚地退後了幾步,一臉懷疑的神色看著東方紅月。
“我娘被紅蓮教所傷,道行全失,怎麽會和紅蓮魔尊成為姐妹,你休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林玉已經恢復修為,與她有仇的也只是紅蓮教的叛徒,與我無關。”
東方紅月看著這個林雲,總覺得不得勁,這孩子長了一張和林雲一樣的臉,當真是太奇怪了。
他和林雲到底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一個人坐在這個地方, 而且,他說是在等林玉,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麽玄機?
東方紅月思忖了片刻,接著講道:“人間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劫,如今已經沒有了正魔的分歧,我與林玉便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親如姐妹的關系。
如果你真是林玉的兒子,不如幫我返回人間,你要是有什麽話想對她說,我也可以幫你帶回去。”
東方紅月的小算盤已經敲上了,這林雲在這裡不知道呆了多久,如果他知道點什麽,或許能幫上忙。
自己幫他帶話,也算是等價交換。
如果他不知道什麽有用的信息,那也無所謂,就當自己照顧晚輩了。
聽了東方紅月的一番話,“林雲”倒是不懷疑她的身份了,畢竟魔道魔尊和正道知名弟子成為姐妹,這說法太過離譜,如果她真的是說謊,應該要找一個更合理的說法。
正因為離譜,那番話反倒可信。
但是,這位魔尊大概是剛死沒多久吧,居然還想著返回人間。
“人間,你是回不去了,這一條路,就叫不歸路,走上來,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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