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军事 > 德川家康 > 第225章

德川家康 第225章

簡繁轉換
作者:山岡莊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0:58:35 来源:搜书1

兩年過去,時入天正十七年夏。

北條氏政一直站在望樓上,看著西口如蟻的民夫。從早川口到湯本、底倉去的外城門處,一個武士在不停鞭打一介民夫。武士極其粗暴,被打之人卻無動於衷,是因為民夫因酷暑而怠工,還是發現他是混入的姦細?

「源三郎,你看那裡。」氏政用扇子指向那個地方,對剛剛到來的近衛久野源三郎道,「打人的大為光火,被打的卻甚是冷靜。」

「唉!他還真是目中無人啊。」

「哈哈。」氏政用半開的扇子遮住頭,笑道,「因為內心焦躁之人容易激動。」

「內心焦躁?」

「我令工地的武士昨日完成那工程,但到今日還沒完成。他必焦躁。」

「哦。」

「是啊。看著那副光景,就會想起羽柴大發雷霆的樣子。」氏政道。他仍不稱呼秀吉為「關白」或「大人」。當然,在秀吉或者德川氏的使者面前,氏政自不會稱秀吉為「羽柴」。他雖然會稱「關白大人」,但語氣中卻充滿憎恨。

「羽柴這個時候,也定甚為焦躁,唯我冷靜如常。」

「德川氏又派使者來了。」

「不管他說什麼,我們父子都不會進京去取悅羽柴。若僅僅為了讓人延緩出兵,進京倒也並非不可。」

「我們不如趁此機會,立刻出兵。」

「哼!」氏政輕蔑地笑了笑,轉身徑直走下樓梯,「真熱啊!我們下去撥撥算盤吧,源三郎。」

「是。」

「你認為羽柴何時會忍無可忍地出兵?」

「這……會在秋季吧?」

「不。」氏政搖了搖頭,「德川會派人來催促我們進京,到正月都會平安無事。羽柴要出兵,最早也要到明春。」

「到那時,我們早已準備充分。」

「不錯。民兵也已訓練三年了,我要讓他們看看小田原的強大!」氏政有些趔趄地走下樓梯,但他的言語中卻充滿自豪。

「源三郎,把算盤拿來!」氏政回到房間,擦了擦汗,屏退侍女,打開了賬簿。

「算盤來了。」

「五藏三百三十八村。」

「嗯。三百三十八。」

「相模三百五十九村。」

「是,相模三百五十九。」

「伊豆一百一十六村。」

「一百一十六。」

「下總三十八村。」

「三十八。」

「上總、上野、下野八村。合計多少?」

「八百五十九。」

「八百五十九村,每村出三十人,合多少?」

「八百五十九村,每村出三十人……一共是二萬五千七百七十人。」

「每村出五十人,合計多少?」

「四萬兩千九百五十人。」

「在特殊情勢下,也可每村徵召一百人。此事不要聲張。我們再來看看各地的實收數目。」氏政道,看著用紅筆寫出的各個領地的俸祿數目。最近,氏政經常騎馬親自在領內巡視,檢查莊稼收割情況,摘取稻穗數數稻粒,並以紅筆標註,比較賬面和實收之間的差異。「怎樣?總共有多少?」

「二百五十六萬一千七百六十八石。」

「哼!二百五十六萬石?」

「這就是實際收入了。」

「推三阻四欺騙我,這幫人究竟想幹什麼?能收的須收上來!」氏政眯起眼睛,親自拿起紅筆,把合計的數目寫上去。

「聽好。這二百五十六萬石,若每一萬石養活三百個士卒,一共能有多少人?」

「養活三百人?」

「這只是假設。一旦發生緊急情況,要徵召的人可能會更多。領內還有許多野武士和流浪漢。如有必要,連他們也要徵集。」

「一共是七萬六千八百人。」

「嗯。再多加一些,能達到九萬。再把民兵納入旗下。這樣,實際的兵力就有十五萬。」

「這樣龐大的軍隊……」

「哈哈,敵人要想應付十五萬大軍,就必得有三十萬人馬和十萬石糧草。如此,他們還敢不敢進攻?這就是有趣之處。」

「若真有那樣的大軍湧來,怎生是好?」源三郎似有些害怕。氏政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你懂個屁!從早雲公到我兒氏直五代,北條氏了無敗績。就算領地變為焦土,我也不屈服於羽柴輩。再者,德川和奧州伊達亦與我為盟。」

氏政再次拿起紅筆,他良久無言,心裡盤算著什麼。

且不說北條氏直,北條氏政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向秀吉妥協。他派人去堺市求購火槍,把全部街道都納入高牆築就的城郭內,還在三個地方鑄造中筒。所謂中筒,是一種介於大炮和火槍之間的強力兵器,個頭非常之大,需要由四個壯漢抬著,再由一人點火。

「鑄造中筒所需的青銅,就借用各個寺院的吊鐘。」氏政這樣提議時,氏直表示反對:「此事讓大坂知道了,怎生是好?」

「哈哈哈,我和你想法不同。他們若知道我們的戰備,就會折服。這次一旦開戰,寺院也不能置身事外。這樣做,也讓僧侶和施主認清形勢,這便是鼓舞士氣嘛。給他們寫張字據,就說只要我們獲勝,就鑄比以前更好的鐘還給他們。這便是為政之道啊。」

於是,大大超過實際需要的大鐘從各地運到了小田原的城郭內。運進小田原的還不只是鍾。從天正十七年春天開始,幾乎每日都有各地來的牛馬車滿載米糧,運入建在濱手的糧倉中。誰都能看出來,這麼龐大的數量,遠遠超出了實際需要。

「我們固守城池,真的需要這麼多米糧?」聽到近侍們交頭接耳,氏政抬起半白的頭,笑道:「收集這些米糧,不是給我們吃的,而是為了在敵人大軍前來時,讓他們無糧可吃。」

不久就發布命令,各村若有人私藏超過日常所需的糧食,必當嚴懲!結果,百姓越發不安,紛紛將多餘的米糧藏到寺院。

「不必擔心,你們快要斷糧時,我一聲令下,就會分發下去。你們若珍愛田地家園,就在賦役之外,勤習武藝,以防範敵人來襲。」

布告貼出以後,氏政徹底檢查了各個寺院的米倉,命令他們交出餘糧。此舉令百姓議論紛紛:「什麼時候開戰啊?」

「快了吧……」

人人手持竹槍,張弓搭箭,幹勁十足地等待著開戰。氏政對此甚是滿意。一抓到像是大坂方面派來的密探之人,就故意讓他們看看城內的戰備,然後放走。

「大人。左京大夫求見。」

聽到下人通報,氏政放下筆,「氏直?讓他進來。」

氏直走進來時,瞥了一眼桌上的賬簿,在父親面前坐下。氏直之母乃是武田信玄之女,他的風采隱約如年輕時的信玄。

氏政看著兒子道:「左京大夫,今年又是一個豐年。看來連上天都在助我北條氏。」

氏直道:「孩兒剛才在早川口看到一個可疑的人。」

「哦?是那個被鞭打的人?不用處罰,讓他好生看看我們的戰備,就把他放回去。」

「可是聽人說,他是一個帶髮修行的僧侶,想和我們父子面談。」

「這麼說,他不是姦細?」

「還不甚清楚。但他說要和我們密談。」

「嗯……好吧,見見無妨,叫他到前庭來。」

氏直向源三郎使了一個眼色,「是個帶發的僧侶?」

「是,他自稱隨風,聽說以前經常作出不經預言,是個怪僧。」

「哦。就當作消遣吧,聽聽他會說些什麼。哦,除去兵器。」

「這是自然。」

「或許他只知說些好話,博些好處。」

正說著,兩個侍衛帶進來一個雙手被縛、民夫模樣的男子。但他倒是真有幾分僧侶模樣,他的頭髮已近三四寸,如栗子刺般根根直立。但他脊樑挺直,肩膀結實,看來倒像個武士。從外貌上不易看出此人的年齡,一雙眼睛卻不可思議地深沉而清澈。

「你說想見我們父子,先報上名來。」

男子溫和答道:「貧僧隨風,是以漂泊為好的遊人。」

「哦。你有何話說?」

「若大人認為必要,旁人在場倒也無甚不便。」

「我看你並無害人之心,把繩子解開如何?」

「不必。這樣也能說話,我不想令你們不安。」

「怪人。」氏政回頭看了看氏直,「左京大夫,我們且聽聽。」

「是。」

「好,隨風,你有話只管說來,不必介意。」

「是。」隨風點點頭,在院中的石頭上坐下,「貧僧首先想問的是,二位大人是否打算以卵擊石,同大坂一戰?」

「以卵擊石?」氏政大怒。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軍備,隨風竟如此不屑一顧。「你叫隨風?」

「是。我隨著風流浪四方,便取了這個名字。」

「你果然是羽柴的姦細!」

「不!我非上天派來的探子,亦非秀吉或家康的探子。」

「哦。還真是大言不慚。你在何處修習佛法?學的是哪一宗派?」

「貧僧在比睿山修習時日最長,也學過止觀。應是兼學八宗。」說到這兒,隨風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大人,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的問題?」

「大人是否準備以如此不堪一擊的軍備,和大坂一戰?」

「是。」氏政冷冷答道。他平常可不像這樣,但不知為何,在這個怪人面前,他就是怒不起來,隨風之言,直如一絲涼爽清風從他身邊吹過。

「如果你是兼學八宗的名僧,那我就可說是精通韜略的武將。我的長處便是不打打不贏的仗。」

「太好了,貧僧不用擔心會打仗了。」

「隨風,我並未說不打這一仗。」

「那……大人能贏?」

「難道你竟看不出?」

「看不出。貧僧只看到,您若開戰,必敗無疑。我在工地上隨口說了這些,才被帶到這裡。」

「有趣!你倒說說看,為何一開戰就必敗無疑?」

「恕我直言。您號召領民,徵集糧食之事,都已經傳到大坂了。」

「哦,雖然如此,對我卻並無害處。」

「但秀吉乃善戰之人。」

「善戰?」

「正是。恐怕他攻過來時,會率領龐大的軍隊,從海陸運來大批糧草,讓您望而生畏,戰意全無。」

「我豈會畏懼?我早已備好能與之對抗的精銳之師。」

隨風搖了搖頭,笑了,「不。你們的地位不同。這個世上,沒有比『位』不同更可怕的事了。」

「隨風,你是何意?」氏政臉色有些難看,「羽柴和我有何不同?」

「大人,」隨風臉上浮起笑紋,「您知道,在這世上,各人等級有所不同。但若只是等級有異,假以時日,則敗者可勝,勝者猶可敗。」

「嗯,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然若為『位』之差異,則無計可施。絕對是勝者勝,敗者敗。此為無理人情。位高者自有鴻運相隨,位低者則被貧窮及災禍糾纏,解脫不得。若如此,則雖勝猶敗,殺人者人恆殺之。如凡事皆不利,且不利之勢漸長。似觀歷史,遠有平家之滅,近有武田、明智、柴田輩之覆。」

「隨風!」

「大人惱了?請多多包涵。隨風非您屬下,亦絕非狂訛之徒。您整頓軍備如是,實屬不易,何不以此提出和談。則北條氏可為海內不可或缺之大名,永享榮華。」

氏直看到父親大怒,忙道:「父親大人,此人非比尋常。由孩兒來問他吧,您暫且歇息。」

「嗯,也好。」

「你叫隨風?」

「是,貧僧有事放心不下,便會喋喋不休。」

「可以看出你對我家很是關切。我有事想問你。」

「何事?貧僧定知無不言。」

「你在到此處之前,還去過何處?」

「去過駿府,雲遊天下。」

「那麼,你認識家康公?」

「不,並未見到他。不過他的仁義,貧僧倒有耳聞。」

「我問你,若北條與大坂開戰,家康公會站在哪一邊?」

「這……」隨風遲疑片刻,道,「您要不要屏退左右?雖說他們都是近臣……」

「但說無妨。」

「好。家康公當是大人岳父。」

「那又如何?」

「兩鄉局所生的督姬,應是天正三年出生,年已及笄……她確深受家康公疼愛。」

「那麼,你認為家康公會站在我們這邊了?」

「不。他不會站在你們這邊,也不想和你們交戰。他為此煞費苦心。貧僧在駿府時,能夠感受得到。」隨風直視著氏直。

氏直慌張地瞧了一眼父親,又看看隨風。這個和尚說話為何如此尖銳?倘惹怒了父親,他不就有性命之危?氏直迷惑不已,隨風卻全然不當一回事。

「這麼說,你去拜訪過德川大人了?」

隨風緩緩搖了搖頭,道:「就算我去拜訪,他也不會說出真心話。」

「我再問一問:你知我家和關白的關係嗎?」

「表面上看,是你們與上州的真田昌幸不和。秀吉賜給真田昌幸的奈胡桃城是從北條氏奪去的,但實際矛盾並不加此——在於你們是否願意應秀吉之召上京。說起來,只是小小意氣罷了。」

「意氣?北條氏五代統領關東,怎可輕易向秀吉低頭?」

「這並非向秀吉投降,而是成為天子家臣,為了海內統一,聽從皇室的命令。這麼一想,就不難釋懷了。看來北條氏見識不足啊。」

「見識不足?」

「不錯。你們有伊豆韭山的氏規先生、武藏岩規的氏房先生,卻為何不在四月天皇駕臨聚樂第時進京?那些關心北條氏、憎惡戰爭的人有心規勸你們,然而你們不肯進京,埋首於戰備,背上了破壞天下太平氣象之惡名。背負惡名打仗的人最為愚蠢,只看到了兵力強弱,而忽略了民心所向。」

「氏直!」氏政終於忍不住了,對兒子道,「跟他沒什麼好說的。這廝定是敵人派來亂我軍心的姦細!」

「哦,大人您是這樣認為的?」隨風又柔和地笑了笑,「那貧僧閉嘴便是。」

「押走!」氏政氣得雙肩亂顫,喝道,「押下去,把他放了,隨他去哪裡。」

「等等!」氏直看著隨風,猶豫不決道,「他真如父親所說,是敵人派來的姦細?這個傢伙不好對付,放了他,日後必無寧日,不如殺了他!」氏直冷冷地,一直注視著隨風的表情。

隨風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他一如既往,滿面微笑。若他果真是個姦細,實在是個膽大心細、有著鐵石意志的僧侶。氏直不寒而慄。

氏政也道:「說起來,他能在我們父子面前如此說話,絕非常人。為日後想,確應殺了他。」

氏直聞言,性急地叫了起來:「源三郎,殺了他!」

「是。」久野源三郎拿著刀,走到院中。隨風仍然坐在那裡,面帶微笑看著這對父子。源三郎走近,嗖地拔出大刀。日頭西斛,白刃反射出耀眼的光,照在隨風臉上。隨風卻笑了起來。

「有何好笑?你可有遺言?」氏直覺得全身僵硬,舌頭也有些打結。

隨風緩緩搖搖頭,「沒甚好說的。對於喪心病狂之人,講什麼都無用。」源三郎舉起刀。

「等等!等一下,源三郎!」氏直急忙喝道,「我來殺他!此處染上血污恐有不吉。把他拖到馬場去。我要親手宰了他!」

隨風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緩緩站了起來。

「拖走!去馬場。」氏直喊道,自己下到院里,「源三郎,你留在父親身邊。」

氏政微微偏著頭,卻無異議。

氏直走出木門,背後傳來父親對源三郎說話的聲音:「左京大夫也變得爽快了呢。」

氏直心道,看來他們真以為我會殺了隨風。山中的樹葉漸漸變紅,氏直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出了大門,朝開滿櫻花的馬場走去。

押解的步卒停了下來。氏直道:「把繩子解開。捆著殺了他,不算什麼榮耀。」

「哈哈。怎麼樣,明白『位』的不同了吧?隨風還是不會被你殺掉。貧僧雖是一介游僧,口無遮攔,卻能看出對方是否有殺氣。」

繩子解開以後,隨風揉揉手腕,抬頭看著氏直。他眼裡完全沒有惡意,就像孩子般柔和。

「你已看出我把你帶到這裡,是為了救你?」

隨風點點頭:「若你真想殺我,我自是敗了。我沒有害人之心,就不會激起對方的殺氣。若非如此,說明我修行不到。」

「……」

「北條大人,昔日貧僧曾被人稱為喧嘩的隨風,因為貧僧所到之處,必定引起喧嘩和流血。」

氏直如石像般動也不動,連眼睛都好似忘了眨。

「那個時候,就連街上的行人,都故意挑釁我。去寺廟和大名家,僧兵和侍衛都沖我來……貧僧深以為恥,便重新修行,大人可明白?」

「……」

「如心存鬥志,也會激起對方的鬥志;如大發脾氣,對方也不會冷靜,所以必須向對手示好。一旦坦誠相待,對方就不會存有戒心,就能聽你說話。這是貧僧花了十五年才悟出的道理,以此無論我如何多嘴,也不會激起入的反感。既然大人特意把貧僧送到這裡,貧僧就再告訴大人一事,以表謝意。」隨風眯起眼睛,「最近大坂會派使者過來,貧僧甚為了解此人,是個和尚,叫妙音院,跟秀吉交情不淺。」

「大坂會派僧人過來?」

「正是,大概半月之後。」

「這……這事,你怎會知道?」

「貧僧認識他。但這應是最後的使者了。此行會決定到底是征伐小田原,還是與你們和議。」說到這裡,隨風壓低了聲音,「貧僧特意到此處,並非受德川之命,但也不能說德川和此事無關。有個叫本阿彌光悅的人,頗敬重德川大人,他為了德川大人,也為了你們,可說是用盡心機。所以,不等他們開口,我就來這裡啰嗦了。大人聽好,害人之心會引發害人之心,殺氣會喚起殺氣,斗心會激起斗心。這便是隨風反覆思量的道理,不會有假。那個叫妙音院的僧人來時,便是最後的機會了。」

氏直全身麻木,連點頭都忘了。良久,他抬起手,把正準備離去的隨風召了回來。

隨風的確沒有害人之心,恐怕他的話都是真言。沒有人令他這麼做,他也不是任何人的探子。他作為一個修習佛法的僧人,不希望世上生起更大的風波,恐是出於對北條家的好意,才來相勸。明白至此,氏直便有更多的事想向這僧人請教。

現在,北條氏最大的靠山乃是家康,氏直對岳父亦心存敬意。而父親一直認為家康與他處於同等地位,或是忠誠的盟友。但氏直並不這麼認為。德川氏和北條氏的關係,與督姬剛嫁過來時已大不相同。如今秀吉已平定了九州,在聚樂第宴請天皇,和妹婿家康公交情深厚。他們的官位也有了差異。家康是從二品權大納言,兼任左近衛大將,補左馬寮御監;而身為北條家督的氏直,不過是從四品左京大夫,父親也不過爾爾。

「大人還有何事?」隨風回來。氏直迎了上去,吩咐下人「拿杌子來」。

「隨風大師,您先坐下。」

「不敢當。大人不怪我多嘴,還以禮相待,實感激不盡。」

「大師,您剛才說過,您來這裡和德川大人並非全無干係。」

隨風重重點了點頭,「說起來,和關白也並非全無干係。」

「和關白有些瓜葛?」

「正是。不必說德川大人了。大人和令尊都誤認關白為仇敵。實際上,關白對北條氏毫無憎恨之意。」

「啊?」

「在世上,若心有疑慮,就會把人視為仇敵。人會因此懷疑忠誠的重臣、放逐賢惠的妻子。這種念頭一旦危及一國一家,就會導致敗亡。這種人會把所有人都想象為敵人,最後四面樹敵。現在北條氏就有此象。請大人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一旦產生這種妄念,就會採取攻勢,從而導致滅亡。採取守勢之人從不會滅亡。」

氏直靜靜坐著,透過櫻樹葉的縫隙看著澄澈高遠的秋空,四周不可思議地安靜。再看隨風,他已經呼呼打起了瞌睡。這個和尚不簡單!和尚心中無敵,安心地坐在陽光里,睡著了。

有史以來,的確無人因採取守勢而滅亡。失敗的都是些不能審察時勢,自取滅亡之人。武田勝賴倘若不是為了收復失地而去長筱,不會滅亡;今川義元也是因為想進京,身死田樂窪。想到這些,氏直心中生出疑問:北條到底為了什麼和關白打仗?如應秀吉之召進京,齊心協力平定天下,就不會有類似上野的奈胡桃城之爭了。這麼說,北條氏可能產生了妄念,走上了毫無意義的毀滅之路?

「隨風大師。」氏直小聲呼喚道。隨風睜開細長的眼睛,聽氏直道:「家父擔心進京會被秀吉謀害,或被更換領地。您認為這些也是妄念?」

但隨風沒有回答,他似在聽,又似未聞。

「大師認為我也有妄念?」

「……」

「大師說如果開戰,德川不會站在我們一邊?」

「……」

「您也說過『位』的不同。那麼現在只有一條路了:是通過德川大人,要求儘早進京呢;還是等關白的使者到來,告訴他我們已無意征戰?」

「大人。」

「大師在聽嗎?」

「真是失禮。不由得睡著了,貧僧太累了。」

「真羨慕大師,這樣簡直就像置身於極樂凈土一般。」

「貧僧也該告辭了。從這裡去早川口泡泡溫泉,明日去箱根拜權現,再去駿府。」

氏直看到他已無意多言,便朝押解隨風來這裡的步卒使了個眼色,「大師且放心去吧。」

「多謝大人!這樣貧僧的一個心愿也就了了。下面就看大人父子的器量了。」隨風伸了一個懶腰,挺了挺脊背,露出笑容,「隨風無敵人,因為他總是以心換心。」

「隨心隨緣吧。」氏直道。

「好。我會把大人這句話原封不動告訴德川大人,便也是為了北條氏!」隨風說罷,走了開去,剛才給他解開繩子的兩個步卒跟了上去。氏直目不轉睛目送著他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