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臣秀吉自未想到利休會有這般準備,這是何等巧妙的反擊!連三成、玄以都在側耳傾聽。秀吉發現其人不可輕視,遂道:「利休,你何時放棄了茶道,而成占卜師了?是用秀長之死來嘲笑我的悲哀嗎?」
利休立即答道:「大人誤會了,正因為別人不知,利休必須對大人說。可大人竟認在下為占卜之流。在下這是根據五行嚴格推算而出。大人若不信,就大錯了。人的生辰八字決定其盛衰,人無論多幸運,十二年間,定有兩年不順。此人生黑夜就叫『空亡』。此時若輕舉妄動,定招致破滅。因此須備加小心。從前太公望就是知道這個道理,才默默垂釣三年,等候即將來臨的光明。信長公正好與此相反,于越前的金崎城慘敗后,接下來有十年隆運。而當他前往本能寺時,忘了那是空亡之年再臨。利休後悔當時為何未請信長公多注意些。因此,這次一定要提醒大人。此後的兩年,便是您的空亡之期,請大人千萬小心。」
秀吉聽了,恨得牙痒痒——對我太陽之子胡言人生之夜將臨,這是何等惡毒的脅迫!還舉出太公望、信長、勝家的例子,甚至還提到秀長之死……不能再退讓了。對方既然氣勢洶洶,自己也要全力應對,否則顏面何在?
「哈哈,利休,我知。」秀吉假作讓步,「你好像以為我不知空亡?我明白,而且非常清楚。即使不知空亡,我也有休養生息的常識,不必特意拿五行來說事。」
「這麼說,大人明白了?」
「當然,我就是知道得太清楚了,因此,此後的兩年,我想過自在日子,享受風花雪月,多多思量人生真意。利休,我選阿吟為伴如何?阿吟何時來?如今春光正好,我們可在花前月下共享人生樂趣。怎樣,利休?」
秀吉重新提到阿吟,微微笑了。他認為如此一來,利休應也會退一步。
可是利休半步也沒退,也微微笑了。秀吉的攻擊,他早有預料,低嘆道:「大人,您又想說阿吟的事?」
「對,我想問令愛的事,才特意叫你來的。」
「我就是不希望大人提此事,才故意說到空亡。阿吟果然如我擔心的那樣,斥責了我一頓。」
「令愛斥責你?」
「是。她斥責我說,過去蒙大人恩典,才獲得天下第一茶道師之名,如今卻忘恩負又,胡說八道。」
「哦?」
「的確如此。把小女送到大人身邊,會使她誤解大人對茶道的誠心是假的,亦會使人誤解我圖謀出人頭地,有損茶道。阿吟乃松永彈正之女,由我撫養長大,卻會因此事成為不知感恩圖報之人。況且這還有負北政所夫人的恩典,也會擾亂淀夫人和少公子的心。這樣進退兩難,動輒得咎,實乃大空亡。」
白刃相擊,火花散落後,二人換了架勢。秀吉眼裡灼灼燃燒的火焰突然消失了,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不能輕易要阿吟啊!」
「大人能領會,不勝感激。」
「那麼,我必須放棄令愛?」
「希望如此。」
「原來,這件事會玷污茶道。茶道對你我,甚而對天下,都是大事啊!」秀吉壓下怒氣,突然道,「利休!若你玷污了神聖的茶道,我不會原諒你!」
「是,在下知道徹底領悟此道,便是回報大人厚恩的唯一道路,在下必銘記於心。」
「閉嘴!你可知有人利用長次郎和瀨戶的茶碗牟取暴利,玷污茶道嗎?」
利休微微一笑,這一次他沒有掩飾鄙薄之色。他已料到秀吉會這樣說,但裝作毫不知情:「大人是說有人把長次郎丟棄的茶碗和瀨戶的廢物,高價賣出?這可不行,那人究竟是誰?」
利休一反問,秀吉頓時忍無可忍:「就是利休你這個渾蛋!」
「大人?」
「就是你!」
「大人!長次郎雖被當今天子褒為天下第一,他們的茶具,也並不完全是最上品,瀨戶的陶工也如此。因此,不好的茶具統統打碎埋了。確是我告訴他們要如此做。那我又怎會把那些廢物拿去賣人呢?是誰從我利休手中買到那樣的廢品,請不必顧慮,告訴在下。若有人假冒我,利休定將他拿到大人面前。」
秀吉吃驚地住了口,但他馬上又圓場道:「我也相信你不是存心叛離、貪圖錢財之人。長次郎和瀨戶所做名器,會勝過來自大明國和朝鮮的?」
「是,不能說最佳,但只要活用陶土的特性,稍加用心,便會做出毫不遜色於海外之物的名器。這些都是拜大人慷慨所賜,因此,他們會全力以赴。」利休說到這裡,終於笑了,「而且,其價錢一定超過大明國和朝鮮的名器,不能太廉。要讓買方確信其物,然後堂而皇之賣出高價。若非如此,世間那些盲目之人,只會認定便宜的東西便不好,這樣就與大人的本意相違背,因此一定要注意陶器的品質。可是,竟有人不顧這些,把廢棄之物掘出來,高價賣出,更假借利休之名,實令在下忍無可忍!」
秀吉壓住怒氣——這是我的疏忽,利休定是有備而來,須改變戰法才是。他便突然笑著壓低聲音:「所以你把好東西高價賣出。好吧。可是……利休啊!」
秀吉不記得自己曾輸給任何人。他總是剛柔相濟,左右逢源,自信能任意操縱天下人事。可他這一回卻被利休難住了。若只是被利休攻擊,尚可一笑置之,使對方感到莫測高深,也是勝利。可是今日的利休,卻始終不動聲色,不驚不乍。利休恐是暗喑自詡,能將我豐臣秀吉玩弄於股掌之上?若真如此,實不可容忍——秀吉終於變成了獅子,不過他仍裝成柔順的羊,道:「利休啊,你大概也察覺了吧,出事了。」
「出事?」
「嗯,所以我想問問你,搞個清楚。」
「在下惶恐得很。」
「不不,你甚有見識,不愧是利休居士,可是,這不過是你我的看法,世人不見得會認同。」
「不無可能。」
「為慎重起見,我想親口問你:你可知大德寺金毛閣山門上安置有你的木像?」
利休心中一緊:終於來了!他懷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心情道:「在下已知。」
「那誰安置的?」
「古溪和尚被流放至九州時,在下曾請求大人赦免他。」
「對,有這事。」
「那時古溪和尚和春屋、玉甫等長老,認為在下積了陰德,就刻了在下的木像。」
「此事,長老們先徵得你的同意了?」
「這……提過。」
「你可有明確拒絕?」
利休不敢再說下去。他已看穿秀吉的心思,若出言不慎,便會把大德寺的長老們也牽連進來。
「是拒絕還是答應?」
「這……在下認為沒有大礙,便答應了。」
「那麼,是你答應讓他們建的了?」秀吉的聲音逐漸肅冷得令人驚心,「治部和官內法印也聽到了吧?大德寺的長老們為感謝利休而刻了木像,並把它裝飾于山門樓上,此事得到了居士的允許……明白了!」秀吉說著,又轉向利休:「此事在公卿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利休默默看著秀吉,若秀吉說他不遜或者傲慢,則可全力反駁,可秀吉並未提到這些。寺院的木雕不過是些裝飾,因此,可隨意雕刻花鳥蟲魚於其上,給利休弄個木像裝飾在那裡,有何不妥?若引起謠言,只要馬上把它取下來即可。可是,秀吉卻似蓄意已久。
「眾人說,你想讓敕使自你穿鞋的木像下經過。」
「這……」
「哼!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世人並不把這當成你的罪過,而是當成我的過錯,說關白太寵利休了,竟允他行此無禮之事,以後大慨會讓你像清盛人道和北條氏那樣忤逆犯上。這些說法,我豈能置之不理?你說呢,宮內法印?」
「是!」前田玄以回答。
「利休你可懂?好,我有命令,你們仔細聽著!」
「是!」石田三成回答。
「利休!」秀吉一改聲氣,挺起胸膛,「在大德寺山門樓上,放著一個無職無分、著雪鞋、拄拐杖的木像,這便是大不敬,因此,我要沒收先前給你的茶室,令你明日離開京城,到堺港去待命。」
利休笑了。
「三成!你馬上去金毛閣拆下木像,拖到聚樂第大門前,處以釘刑。」
「遵命!」
「官內法印!你去大德寺,嚴命與此事有關的長老們閉門思過,等我命令。我會將此事稟報天子。否則,豐臣秀吉的勤皇生涯會留下大污點。」
利休默默凝視著秀吉。正如先前所料,二人的互相憎惡終於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在此短兵相接之時,連三成和前田玄以也都面面相覷,沒有插嘴的餘地。
「明白嗎,利休?」秀吉嚴厲地盯著他,「你馬上去堺港,閉門思過。」
「遵命!」利休沉著地施了一禮,「請大人見諒。」言罷起身離去,自然而傲岸,一副行雲流水之態。
「大人!」等利休離開,玄以先道,「居士沒有辯解,也沒有道歉,就此離開了……」
「哈哈,別擔心!」秀吉臉色蒼白,「如果他老老實實閉門思過,我自會饒他一命。」
「可是,在下覺得他無一絲悔意。」
「哈哈。和我爭的結局如何,他不會不明。你們就遵我的命令,把木像處以釘刑!」
「可是,」三成道,「偏袒居士的大名也很多,萬一出亂子……」
「好生處理即可,不用擔心。」秀吉低聲道,「你們以為我真惱了?」
「大人是說……」
「不!豐臣秀吉不會真正生利休的氣,只是挫挫那廝的傲氣罷了。我要假裝惱火,等他害怕得要切腹了,再饒他一命再好不過。」
「哦……」
「怎可殺他?這有損我對茶道的摯愛。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三成似乎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想讓利休失勢,卻並不想眼見其被處以更嚴重的懲罰。如果一怒之下生起殺戮,受到傷害的還是秀吉。「聽大人這麼說,在下就安心了。那麼,我速把木像處以釘刑。」
「哈哈。木像如果受了釘刑,恐怕京城的人也會大吃一驚,大德寺的長老會更吃驚,堺港的商人們也不敢再說三道四。此為一舉多得啊!」秀吉說完,扶著屁股,起身如廁去了。
利休表情陰鬱地回到葭屋町,把道安、少庵、阿吟三人叫到房裡,道:「先叫人整理好大廳。」
隨後,利休馬上動手煮茶,給他們三人一人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直到喝完了茶,也無人開口說一句話。兒女們了解利休,知道輕易開口會亂他心神。
「有人來了。阿吟,你去問問是誰命令他們來的,客氣些。」
利休一說,三人才發覺宅子被人馬團團圍住。阿吟點頭出去了。不久,她回來對利休復命道:「是上杉景勝大人手下的千坂兵部。」
「哦,有多少人?」
「約七八百人。」
利休聽了,微微一笑,低聲道:「我贏了!」
「贏了?」
「我贏了關白,好,去廳里!」
「父親約了客人嗎?」少庵害怕地問。
「少庵,莫要驚慌。」
「啊?」
「哈哈,馬上就會明白了。上使會立刻到達,正式宣布放逐之令。」
「那麼,父親是在等那上使了?」
「對!茶人就是茶人。我們去等上使,他一到,你們就去玄關迎接。」
這也完全在利休預料之中。千坂兵部守住前後出口,富田左近將監知信和柘植左京亮二人便騎馬趕到。二人和利休都是點頭之交,可是,眾人都看出他們乃是石田治部的人,與利休並無交情。當二人進到大廳時,聽到茶釜中的水聲宛如靜靜的松濤,不禁吃了一驚。
「上使辛苦了!利休不是武士,而是茶人,對茶道有些心得,讓在下先敬上一碗,再聽來意吧!」
「先吃茶?」柘植左京亮看著富田左近將監,將監使了個眼色,催促左京亮坐到上座。
「居士,」將監喝完茶,放下茶碗道,「大納言秀長大人去世,你很泄氣吧?」將監打算安慰利休,他的意思是說,如果秀長活著,定會出來協調,而石田三成也不至於煽動秀吉這麼嚴厲地懲罰他。
利休收好茶碗,安詳地微笑道:「他的早逝實在令人惋惜。」
「居士,江戶的大納言來了,你可知?」
「德川大人?不,在下不知。」
「細川大人和大納言大人都在。」將監大概想讓利休去求他們向秀吉說情。可是利休好像沒有聽出來,平靜而大膽地道:「關白大人流年不利,這一兩年沒有好事。請各位務必多加註意。」
「收斂一點!」柘植左京亮斥責后,站起身,「關白有令!」
「洗耳恭聽。」利休速道。
「千利休行事不端,現將其驅逐出京,到堺港暫居!」
左京亮宣完,左近將監加上一句:「身邊不得帶任何財物。」
「明白。」
「居士,人生一世難免波折,不過,關白大人這麼仁厚……」
「上使大人!」利休聲音甚嚴肅。左近將監擔心他說出不該說的話,立即插嘴道:「不要放棄希望,閉門思過即可……」
「利休本是在等待切腹的命令,結果竟只是驅逐出京,實在意外。」
「關白宅心仁厚。」
「在下有不滿,請轉告關白大人。」
「不滿?」
「在下為了不負大人厚恩,直言不諱,結果獲罪。這是繼大納言秀長大人去世后,關白衰運的又一徵兆。他若不牢牢記在心裡,自有不幸。」
「居士,你糊塗了?你沒聽清富田大人的話?」
「不,在下絲毫不糊塗,只是並不認為今後就不需再向大人盡忠。不論何時,在下都要拼著性命服侍大人。放逐這樣的人,讓在下活著受辱,真令人意外!為何不馬上叫我切腹?此生如果再也無緣見到關白,只有請上使轉達這些話了。」這話彷彿帶著揶揄。
「那麼,居士的意思,是不肯接受關白的好意了?」
利休非常冷淡地對富田左近將監道:「您認為我會為這種事高興?可笑!」
「哦!」左近將監低吟一聲,看了左京亮一眼,「居士才是真正的諍臣,失去他乃是天下的損失啊!」
左京亮敲敲刀柄,道:「好!既然如此,我馬上回去重新請旨。你不要動,且在這裡等著。」
「哈哈。即使想動也不能了,快去快回吧!」
「柘植大人,等等。」富田左近將監道。
「你有什麼話?」
「等等!冷靜一下,我不懂居士這樣的人,為何要抗旨不遵?你說呢,居士?」
利休靜靜坐著,兀自微笑著:「到底在下是否忤逆,關白心知肚明。」
「關白並未說要殺你,這是你在胡言亂語?」
「我相信關白明白這是真話還是胡言。」
「那麼,是我們二人器量不足,不了解你?」
「富田大人,我自始至終都在全心全意侍奉關白,把他看得比我的性命還重要。關白雖然著惱,我的心卻絲毫不變。一旦獲罪,就戲弄於我,卻不光明正大。請轉告關白,不要再玩這些把戲了,請睜大眼睛看看倖存者的悲哀……不,我相信他有一日終會明白,請轉告關白吧。」
左近將監一時無語。利休沒有瘋狂,也不激動,他是冷靜地向秀吉進諫,不然就是捨命挑戰秀吉?這麼一想,左近將監便覺此地不宜久留。
「明白了!」他用力點點頭,看向左京亮,「居士一心求死,讓想死的人蟄居堺港,是最嚴酷的懲罰。我們告辭吧!」
「就任他胡言?」
「不!不要中他的圈套。」說罷,左近將監笑著轉向利休,「禁止帶任何東西,明早出發去堺港,可清楚了?」
說罷,二人告辭去了。利休端坐著目送他們。那二人剛出犬門,兒女三個便慌忙跑了進來。
「父親!我在隔壁聽了你們的談話,您說話太過分了吧?」阿吟最先開口道。可是利休沒有回答,出奇地嚴肅,一直眯著眼睛注視著隔扇,良久,方對道安道:「天色暗了,掌燈。」
道安依言出去。當周圍亮起來時,利休冷冷開口道:「我真恨這一切。」說著,他看了三人一眼。
「是恨關白嗎?」阿吟問。
利休猛搖頭道:「恨我自己!」
「為何?女兒不明。」
「我應更有勇氣,卻竟在上使面前說那種話……膽小!怯懦!這樣怎能令人信服?」
「您言辭那麼激烈,還覺不夠?」
「不夠!」利休全身發抖,「我恨關白,明明恨他,卻又說現在還相信他,還撒謊說我的忠心絲毫未變……」
看來,利休是為了他的話而自責。不只是他,有這種習性的,還有高山右近、本阿彌光悅等。這類人若受人所逼,就激動得想殺了對方,但不知何時卻讓自己受到傷害。
阿吟驚惶失措。萬一父親當場說要切腹,就糟糕了。目下父親只眯眼思量,他這種樣子,往往是心中畏懼……阿吟覺得,有今日這個結果,是因為她言語失當,她要是不說不願去秀吉身邊就好了,可是如今一切都太遲了。連秀吉的使者都被父親罵了回去,還有什麼辦法能挽回事態?
阿吟正想著,忽聽利休叫道:「少庵,道安!」
道安乃是利休親子,少庵則和阿吟一樣,都是松永彈正之後。「你們要好生體認生與道的契合點,再決定怎麼行事。」
「生與道的契合點?」
「對!如果不能確定,就不會真正有勇氣。我們生於天地間,斷不能逾越天地法則。」
二人目光如炬,凝視著父親。
「無論夭折還是壽終正寢,都脫離不了這個法則。因此,首先要忘我。」
阿吟屏息向前膝行一步。
「我怯懦的原因,便是還沒有明白這些。」利休依然半閉著眼,喃喃道,「為了成就道,就會產生永生的錯覺,如此一來,就把生擺在了比道重要的位置。」
「有些明白了。」少庵回答。
「可是,如此一來,即使活到百歲,對道也無益。只有尊崇道,忘記生命,拚命努力,才會讓道流傳下來。」
「……」
「我方才明白了這一點。使者離去時的寂寞身影讓我明白,他們沒有發現自己乃是天地的一部分,而因為關白的一顰一笑而活,實在悲哀……和這些悲哀之人相爭的利休,也是迷途之人。沒有發現這些,又怎能論道?」
「是……是!」兩個兒子點頭不止。可是阿吟認為,他們都還未真正明白。女子敏銳的感受告訴她,父親想為道而死!若和秀吉相爭,心懷怨恨而死,是寂寞的。因道而死卻像殉教一樣神聖。
不知為何,阿吟倒突然鬆了一口氣。這時利休的目光轉向了她:「沒有什麼話要特別留給阿吟……對了,拿紙筆來。」
「是。」
「我要留下幾句話給你,當你忘掉女子和男子不同之時,就看看這個,再喝一杯茶。」
「是。」阿吟急忙拿來硯台、紙筆。利休飛快地在紙上寫著狂歌:
「利休果然得報應,竟想做個大丞相。」
寫完,利休捲起紙,寫上「給阿吟收藏」幾字后,交給阿吟。這時,他心情好轉,露出平靜的微笑,恢復了平素的慈顏。
「女子和男人不同啊!」
「是。」
「不論世事如何混亂,生下本性良善的孩子,養育他們成人,這就是女子的任務……生、養,這是天地仁慈之心。忘記這一點,就不是女子了。你要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
父親不想令她卷人恩怨的旋渦,阿吟突然哀傷不已,胸口作痛,她掉下了眼淚,「女兒……會永遠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