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有許多櫻花樹,樹上爬滿毛蟲。侍女們一邊嚴肅而緊張地為阿龜小姐準備著七夕節,一邊時時注意不讓毛蟲掉到身上。她們有的忙著在筱竹枝上挂彩紙,有的在庭院中擺放桌凳,有的搬運燭台,有的則負責擺放祭品。因為生怕毛蟲落在身上,侍女們進出時都小心翼翼。
瀨名姬穿上擺在走廊下的木屐,回頭望著正在擺放桌子的阿萬,茫然地問道:「你知道七夕節是怎麼回事嗎?」
「不太清楚。」
「七夕是那些辛勤織造的女子們的節日。在皇宮裡,據說稱七夕節為寄行祭呢。」
「寄行祭……」
「對。我們將此風從京城引進駿府,為此認真請教過官里的人。今天晚上,就以這種方式來祭祀吧。」說到這裡,瀨名姬像是想起什麼,掩住嘴撲哧笑了出來。
「夫人笑什麼?」
「阿萬,你大概認為主公高高在上吧。」
「當然。他是這座城池的總大將。」
「松平藏人,」瀨名姬又笑了,「在皇宮裡,藏人就是像侍女們這樣搬搬桌子、燭台、供品之類的角色而已。你提提,看主公會有何反應,看看他的表情,自會明白。想到這個,我才想笑。」
「哦,大人原來竟是那樣的角色。」
「我也常常難以啟齒。但岡崎城和京城畢竟有天地之別……」
瀨名姬忽然思念起駿府來,神情黯淡下來,但阿萬並不為此擔心。瀨名姬抵達岡崎城時,正值四月天。她原本以為,岡崎不過一個破落的鄉下小城,但意外的是岡崎城竟然非常氣派。松平人甚至在岡崎城北的築山附近專門為瀨名姬母子修建了一座御殿。如今,人們因那座御殿而稱她為「築山夫人」。
瀨名姬本來期望在本城擁有一處帶有長廊的居處,但她羞於開口。當被告知已在築山附近修建好新御殿,瀨名姬也就咽下了不滿。幸運的是,她終於不用再長期獨居,她要將元康緊緊拴在身邊,一刻也不讓他離開。掐指算來,自上次一聚后,元康已有八天沒來了。本來說好至少三天來一次……瀨名姬心中大為不滿,但一聽到元康今晚要來,她的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
院內已按例擺好四張桌子、九個燭台,一年一度的七夕節讓人想起織女和牛郎相會的古老傳說。
「夫人,您知道嗎,」阿萬收拾好祭壇后,像是自言自語般開口道,「聽說竹千代公子和織田家的小姐這個春天會定親,祝賀夫人!」
「竹千代和織田家的小姐?」
阿萬聽到瀨名姬如此驚訝,回過頭來。看到瀨名姬可怕的表情,她不禁大為震驚。
「春天?什麼時候?」
「大概是三月……」
「你從哪裡聽來的?」
「從花慶院的侍女可禰那裡聽到的。」
「可禰?就是那個傳言受到主公寵幸的女子?」
「是。夫人讓我去打探這件事,我便到了三道城,聽到這個消息。夫人肯定也知道這件事……」
聽到這裡,瀨名姬大為惱怒,越發為御殿一事憤憤不平。她胸中升起一股無名業火,不僅僅是出於嫉妒,更是因為屈辱,當然也有些悲哀。
可禰既然知道如此重大之事,那麼她和元康之間,顯然已有了某種默契和約定。瀨名姬為此惱怒萬分,最讓她不能容忍的是,元康至今也未曾向她吐露過此事。她不禁心中暗恨:我竟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雖說今川義元戰死後,駿府的聲勢江河日下,但我畢竟是義元公的外甥女。而元康居然私自為兒子竹千代與駿府仇家信長的女兒定了親……
瀨名姬回到御殿,進了卧房旁的化妝間,如石頭般獃獃地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彈。是元康救了她們母子的性命。瀨名姬相信元康對她們有感情,但她內心卻有揮之不去的悲傷。
那無情的氏真因一時之怒,竟然連她都要殺掉,而她的父親親永,在她們母子離開駿府後不久,就被迫切腹自殺了。
「我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要和元康和睦相處,好好侍奉他,教好孩子們。」當父親的書信到達瀨名姬手中時,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為了元康,連父親都……
雖然父親在信中要求她要和元康和睦相處,但她越讀越悲傷,心中隱隱作痛。竟然和仇敵之家結親!想起此事,瀨名姬就感到快要瘋了一般。但歸根結底,讓她鬱郁難平的,仍然是曾和她有肌膚之親的氏真。
在嶄新的木香繚繞的御殿中,瀨名姬深深地將臉埋在丈夫胸前,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就在她已經漸漸習慣這種生活的時候,阿萬的一句話突然之間打碎了她的美夢。但現在的元康今非昔比,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按瀨名姬的旨意行事,她若要大鬧一番,他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來人,立刻去本城,把石川家成給我叫來!」瀨名姬沉默半晌,走到侍女們面前嚷道。
築山御殿幾乎沒有男人。瀨名姬認為那是元康的忌妒心使然。只在有重大事件時,才會叫來石川數正的叔父家老彥五郎家成。家成的母親和於大一樣,也是刈谷城水野忠正的女兒,因此家成和元康乃是表兄弟。當彥五郎在侍女引領下來到築山御殿時,太陽還沒落山,他臉頰通紅,醉意朦朧。
「夫人叫我有事?」家成來到卧房,在門前坐下后,瀨名姬不禁對他滿身的酒氣有些厭惡。
「難道本城自天能飲酒?今天是七夕,是女子的節日,男人為何也……我不明白。」
家成搖著扇子。「今天舉行了主公的更名大會,本城擺了筵席。」
「你說什麼?主公改了名字?」
「是。從今天開始,改為松平藏人家康。請夫人也記住。」家成眼角露出會心的微笑,平靜地說。
「藏人家康?」
「是。元康的『元』字取自已故義元公。今日既已脫離了駿府,主公不想再用『元』作為名字。這個『康』字乃是他的祖父松平清康的『康』,之所以用『家』,我想主公的用意,大概是從此以後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而是依靠松平家,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這個意想不到的消息,令瀨名姬眼前一片漆黑。她是今川義元的外甥女。這種自豪感支撐著她,使她堅持到現在,也是她不被元康壓倒的唯一資本。如今元康的名字中連義元的「元」字都沒有了。她對於丈夫來說,不就成了一個無足輕重之人?
「你知道竹千代和織田家的小姐定親一事嗎?」
「知道。」
「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知道此事?連三道城那個下賤的侍女都知道?」
家成慢慢地點著頭。「主公考慮到夫人正為諸多事情傷心悲痛,決定找機會親自前來說明……這是主公體貼夫人。」
「體貼?我是義元公的外甥女。他竟然要和殺死舅父的仇人織田氏結親……」
家成緩緩以手勢制止了她。「您不要這樣說。對於治部大輔將主公扣留在駿府做了十三年人質一事,岡崎城裡至今有許多人憤恨不已。」家成像是在勸誡一個行事欠思量的孩子,語氣略帶責備。
瀨名姬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但她不得不控制情緒和措辭。
義元對松平家的照應,在駿府人眼中和岡崎城眼中,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差異——意識到這一點,瀨名姬更加感到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你是說,岡崎人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嘍?」
「是。」
「好,不要再說了。我去問問主公,看他這樣做是否對得起今川氏。」
石川家成裝作沒有聽見,徑自道:「主公好像過來了。」
太陽還未收起它最後的一絲光線。家康很少這麼早過來,他今天恐是出於對女兒阿龜的感情。
「主公到!」外面傳來神原小平太的聲音,他今年春天才剛到家康身邊。
小平太雖已十五歲了,卻還未舉行元服儀式。他提著武刀,緊緊跟在家康身後。他對未能舉行元服儀式一事耿耿於懷,十分羨慕已經舉行了儀式的本多平八郎,但家康對此並不在意。「不可性急。」家康偶爾會這樣說,他對小平太的心思裝作似懂非懂。
傳來侍女們匆匆出迎的腳步聲,家康好像進了休息室。阿萬匆匆跑來向瀨名姬稟報。瀨名姬穿上阿萬拿來的衣服,照了照鏡子,出了卧房。她臉色鐵青,不滿之情表露無遺。
「主公……」她剛一開口,但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滿腹除了怒氣,還是怒氣。家康沒有在意瀨名姬異常亢奮的情緒,望著庭院說道:「天氣不錯,銀河也很美。你還好吧?」
「主公!」瀨名姬不再控制自己,眼淚刷刷地流淌下來。「聽說您今天已經更名為家康了?」
「我必須下決心了。這是個好名字。」
「那麼……今川大人如在九泉有知,定會很高興。」
「也許吧。人必須自立,這是對先人最好的報答。」
瀨名姬如同崩潰了一般,軟倒在丈夫身上,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他怎麼可能高興?您這樣做,等於和駿府完全斷絕了關係……您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如今已強大了……」
家康對妻子的任性毫不在意。「今天是七夕節,是阿龜的節日。把阿龜帶來,我想見她。」
瀨名姬仍然依偎在家康身上,飲泣不止。「是。奴婢馬上帶小姐過來。」阿萬偷眼看著,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阿萬將衣飾亮麗的阿龜領到家康面前時,瀨名姬還在流淚。她似乎想利用眼淚從丈夫那裡博得幾句溫柔的安慰。站在家康身後的神原小平太像個木偶般手持武刀,不知所措。如果無人發話,築山夫人的哭聲大概不會停止,但家康並未出言安慰。
「阿龜,噢,變漂亮了。來,到我這裡來。」
「是。」阿龜看了看母親,無動於衷。父親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們沒爭吵,只是母親一個人在哭泣。阿龜早已習慣了毋親懦弱與驕橫並存的脾氣。
「阿龜長大了。你知道今晚祭拜的是誰嗎?」
「祭拜織女。」
「聰明的孩子!你看,天上那麼多星星,其中有一顆是屬於你的。」
「我的星星……在天上?」
「對呀。那不應該是一顆悲傷的星星……只要我們用心培育,你一定可以長成一個好孩子,一定能夠生活在幸福之中。」
此時,一直埋頭哭泣的瀨名姬突然抬起臉。「不……不……決不能讓她嫁到仇人家中!」
「你說什麼?」
「竹千代未來的妻子!你不是沒有和我商量,就決定娶織田家的小姐了嗎?」
「那件事,大概有人告訴你了吧。我本想親自對你說。」
「竹千代還小,織田家的小姐也還剛能走路。你勉強為他們定下親事,如果他們將來不能和睦相處,如何是好?」
「不會。男人和女人總會親密起來。」
「不,不會。我們當年年紀已不小,也曾慎重考慮,還不盡如人意,何況他們!父親為了實現野心,就隨隨便便為兒子定下一門陌生的婚事……」
「築山!」家康厲聲道,「不可胡說!」
「胡說?我身為竹千代的母親……不,您的夫人,不得不表明對這樁婚事的反對。」
「不要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是為竹千代未來的幸福考慮。」
家康輕輕放下阿龜。「你不知這是一個亂世嗎?」
「您不要岔開話題。」
「你難道認為這個亂世會容許人擁有所謂的幸福?在這個世上,貧弱就會被消滅。為了生存,必須去殺人。難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可以自由選擇所愛?我的祖母,因為天生貌美,經歷了被迫五次改嫁的悲慘命運……豈止是她,你看看那些為了糊口不得不到京城御所中做事的女子,儘管她們擔驚受怕,卻要在背地裡出賣青春和肉體……這才是亂世的真面目。」
瀨名姬對於家康的話置若罔聞。在駿府城的和風細雨中長大的她,任性而固執,她不懂得這個亂世。
「您說得越來越離譜了。瀨名姬不是那些被迫出賣貞潔的女子。竹千代也不是會死於非命的軟弱男子。不要去結這門毫無緣分的親事。」
家康輕輕抿了抿唇,閉口不言。神原小平太也不想再聽瀨名姬說話。
「小平太,阿萬,把阿龜帶下去。」過了一會兒,家康淡淡地說道,然後轉過頭,茫然地望著窗外。夕陽西下,和煦的微風輕輕搖晃著櫻樹葉,憂傷油然而生,讓人昏昏欲睡。女人呀……家康心裡想著,不禁長長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和瀨名姬之間,橫亘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但女人並不都如此,飯尾豐前的遺孀吉良夫人、花慶院的可禰,和她們相比,瀨名姬就像堵在喉嚨里的濃痰,讓家康厭煩而又無可奈何。
大概正如瀨名姬所說,他們的結合不是雙方自願的,而是今川氏和松平氏的一樁策略婚姻。但在這種世道,人們根本無暇討論這種婚姻是否合理。
在駿府做人質的竹千代有拒絕瀨名姬的自由嗎?那時的竹千代,便要依靠這種婚姻去拯救可憐的岡崎人的生命,這是當時唯一的目的。如果瀨名姬能理解這一點,就會懷著悲哀的心情,坦然接受這些層出不窮的悲劇。
「主公,就算我強烈反對,您還要一意孤行?」
家康的視線仍然沒有離開庭院。「我要給你清楚的解釋。你了解織田家現在的勢力嗎?」
「不。我只知道織田氏是今川氏的仇敵。」
「你先平靜一下。織田氏為何成了今川氏的仇敵?」
「義元大人、我的舅父,被織田所殺。」
「他為何會被織田家殺死,你可想過?今川氏主動攻進織田的領地,卻被人家取了首級。」
「那又怎麼樣?」
「你靜一靜!義元身為駿河、遠江、三河三國之守,主動挑起戰爭,為什麼竟被殺?你難道不認為織田氏的氣勢已勝過今川了嗎?」
「……」
「連今川大人都不能打敗的尾張軍,讓我去對付,你覺得我能取勝嗎?你難道沒有發現,是力量對比下,我才作出這樣的決定嗎?」
瀨名姬忽然古怪地笑了。「那麼,主公是想讓竹千代為您的軟弱付出代價?哈哈,原來主公甘心做一個軟弱之人。」
家康的眼神突然變得嚴厲,他強忍怒氣,轉過頭盯著妻子。他凌厲的眼神讓瀨名姬震驚萬分。她非常清楚嘲諷會在多大程度上激怒男人。憤怒的家康或許會將扇子或扶幾向她砸來……瀨名姬不禁全身發緊,但家康終於控制住怒氣。「夫人。」
「是。」
「其實,我們也是策略婚姻的犧牲品,這一點你恐也不會反對。」
「正因為沒有忘記,我才不想讓竹千代承受同樣的不幸。」
「好。不讓他承受這種不幸。」家康的聲音很低沉,「如果你認為竹千代幸福與否僅僅取決於婚姻,那我無話可說。」
「那麼,您想過解除婚約嗎?」
家康輕輕點點頭,又道:「但聯姻是信長主動提出,若解除婚約,他定會勃然大怒。那時又當如何?」
「你告訴他,這對織田小姐也不公平,不就結了?」
「倘若他聽不進去,反而認為松平氏沒有結盟的誠意,趁機向岡崎宣戰,那又當如何?」
「這……」
「那時是否該抱著必死的決心和他一戰?我拼個魚死網破,你也不能再活在世上,還有竹千代、阿龜、家臣、領地、城池……」家康慢吞吞地掰著手指頭。
「您太怯懦了。」瀨名姬全身顫抖地嚷道,「其實您剛才答應解除婚約,不過是緩兵之計,還是想說服我。」
家康長長地舒了口氣。「也未必。」
「未必?」
「我知道你是在為竹千代的前途著想。既然我們遲早要滅亡,與其讓竹千代將來日日忍受痛苦,不如立刻戰死,也可以早早脫離苦海。」
瀨名姬怒眼圓睜,緊閉著嘴唇。她本已陷入狂怒,但家康帶著諷刺意味的話竟讓她漸漸恢復了理智。究竟是英勇戰死,還是接受尾張的小姐,苟且偷生?一個人面臨生死抉擇時,婚姻的確不再是幸福與否的唯一標準,瀨名姬雖然極不情願,卻也不得不同意家康的看法。
「夫人。」家康繼續說道,他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嵌入瀨名姬的內心。「我覺得,織田信長很了不起。駿府在松平氏衰敗和備受挫折時做了什麼?恐怕你不會忘記。他們要求我到駿府去做人質。現在,如果信長也提出同祥的要求,該怎麼辦?為了整個家族,為了岡崎,恐也只有強忍淚水將竹千代送到清洲去做人質……」
「你無論如何不情願,但身為大將,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殺自己的家臣,蹂躪自己的領民。如果信長讓我們交出竹千代,我也只能依他。你明白嗎?但信長沒那樣做,而是主動將女兒送到岡崎來,以此要我與他結盟……交出竹千代與接受尾張的小姐,什麼更為有利……」家康微微閉上雙眼,聲音也越來越低。
瀨名姬再次放聲大哭。過去那個自由任性的今川義元的外甥女,如今一步步從高高在上的地方跌落,落到悲慘的境地,成為一個普通的母親,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織田信長的做法無可挑剔,我不得不答應。你明白嗎?」
瀨名姬激動得渾身發抖。她想大喊,但喊不出來。信長和家康,尾張和三河,這一切讓瀨名姬忍無可忍。然而,她覺得最荒唐的是,她不得不接受這一現實,否則就無法生存。對於將這種荒唐事實**裸地展示在自己面前的丈夫,瀨名姬充滿怨恨。
「你可明白,這個亂世不允許有情的男女走到一起,所以我……」
忽然,瀨名姬將手中的茶碗砸向院中。砰砰幾聲,擺放在祭桌上的供品灑落一地。
家康頓時臉色煞白。一直強忍怒氣,苦口婆心解釋,令他辛苦而鬱悶,卻得到如此回應。他兩眼燃燒著怒火,猛地抓住扶幾,卻沒有扔過去。
「渾蛋!」他大喝一聲,站起來,想馬上離開這裡。
「您想逃避嗎?怯懦的人——」瀨名姬想要匆匆忙忙站起來,不小心踩到了衣服,摔倒在地。「主公!」
家康已怒氣沖沖地向門口走去。瀨名姬還在叫嚷,但聲音已模糊了。家康走到玄關,忽然,身後傳來阿龜的聲音:「父親。」
家康回過頭去,望著阿龜,良久,他那鐵青的臉才漸漸露出笑容。阿龜與阿萬並排站立,她望著家康,眼神有些不平,有些責怪,又像在撒嬌。
「您要回去了嗎?」
「阿龜!」
「母親好像還在說什麼。」
「她說什麼?」家康動了動嘴屠,揮揮手道:「我會再來的。你今晚和阿萬一起祭拜。要聽話。」說完,他扭頭對著阿萬道:「好好陪著阿龜。」
「是……是。」阿萬清楚家康和瀨名姬之間的糾結,她紅著眼,點點頭。
家康猛地轉過頭,向外走去。他望著日落後的天空,茫然地自言自語:「怎麼可能只給我家康一個溫暖的家庭?在這個亂世,男人和女人都不過是悲哀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