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仰頭打量城門上方鑲嵌的玉石匾額,「浮玉南門」幾個古篆字,風吹雨打,時光流逝模糊了字形輪廓,仍然難掩其內裡蘊藏的大氣象。
他看得很用心,在東大陸上,像這樣出自大修士之手的古跡不多了。
黝黑少年走上前去,遞給門口守衛修士頭目一枚色澤古樸紋飾複雜的身份牌,那修士很隨意瞥一眼,根本就沒有細看,做了個伸手請勢。
慕名前來浮玉古城遊覽古跡的世家公子,每年都有不少,帶著四階扈衛彰顯身份,還跟著少年男女隨從伺候,守衛修士見得太多,抱著不得罪不巴結的態度就可以了。
「公子,時候不早,咱們先進城安歇下來,明日再來觀摩不遲。」
黝黑少年很狗腿地小跑到裝老爺的張道士面前,臉上帶著三分諂媚三分油滑的笑容,低聲提醒說道。
經過遊夢長的妙手施法,早已經將臉色暗青一看就不是人類的連德,用幻術變化做一個明眸皓齒身段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十三四歲少女,扎著丫鬟發髻,穿著淡青比甲配白色長裙。
很是亭亭玉立的一個初長成的青澀少女。「要你多嘴。」
張老爺被打擾了欣賞古跡的雅興,呵斥一句,這才用下巴對人,大搖大擺走向門洞。
瘦高漢子與張老爺保持著三步距離,亦步亦趨,眼裡只有前面的主子。
「是,小的該掌嘴。」
黝黑少年伸手輕輕地給了自個一個嘴巴子,又回頭瞪了一眼落在後面偷笑的丫鬟連德,換了個嘴臉低聲罵道:「呆頭呆腦的蠢丫頭,回頭再收拾你,沒點眼力勁。」
連德立刻泫然欲泣,得意忘形要不得啊。
等那一乾公子下人進城走得不見人影,城門處的守衛修士低聲「呸」了一口,在心底罵一句「狗仗人勢的小東西」,無聊地等著天色煞黑,好關了門,交付差事後,與幾個兄弟晚上去依春樓喝幾杯,聽聽曲子消遣下。
天乾大陸與其它幾座大陸不同,凡人和修士分開居住,不會混在一座城內。
靈氣潮漲初期,像浮玉城還會有部分凡人在城內做生意,乾些修士不願從事的體力活、店鋪、髒活等,等過了幾十年後,城內的凡人已經不多了。
凡人住在野外,地位低下,自有凡人城鎮。
城內大小勢力混雜,憑實力爭得話語權和劃分野外地盤資源,當然也有野外散修,那是混得不如意的落魄修士,不想依附城內勢力,苦兮兮的混日子,說不定哪一天被城內修士找茬,抓走封禁修為丟進礦山,從此不見天日。
在城內客棧包了一座院子住下。
遊夢長趕在城門關閉之前,悄然隱身出城,往東北方飛去。
歇息一晚,第二天張聞風帶著瘦高漢子在城內轉悠,走了幾條街道,便遇到好幾起修士爭端事件,言語相互問候,內容粗俗不堪,互不相讓者甚至還鬧上了生死台見分曉。
張聞風看了一場雙方爭鬥,台上打得異常凶狠,落在他眼裡卻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修為層次太高,二階三階之間的鬥法,已經入不了他的眼。
除非是特別天才的對戰,能讓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四階修士是城內的頂尖高手,屬於各勢力的話事人,自不會像街頭混混一樣當眾爭吵,他們之間自有解決爭端的法子。
他身後跟著四階扈衛,即使他看著只有三階修為,但是足以橫行沒人敢招惹。
城內的勢力不可能為了手下與
世家公子哥之間的衝突,而選擇難為公子哥,腦子裡塞滿肌肉的修士,也知道不在一個層面的世家不可招惹。
張聞風像螃蟹一樣走了半天,自由進出幾座城門觀摩各處古跡,沒人阻攔找他索要身份牌查看。
靠近西城門內裡附近斜臥有一塊二十余丈高的青黑色巨石,是五千多年前留下的「試劍石」。
朝外一面刀削般平整,刻著一個丈許大小的「劍」字。
筆鋒大開大合,肆意縱橫,轉折處筆劃極細,數千年的風雨摧殘,歲月洗禮,好些淺細處筆劃已經不可辨認。
張聞風飛起與劍字平齊,細細揣摩著「劍」字內裡還殘留的那一絲琢磨不定的劍意。
眼前的劍字是高階劍修用劍器做刻刀,將自身對「劍道」的理解,一氣呵成刻畫在試劍石上,最後一豎筆直如劍,鋒芒畢露,殺伐氣息濃烈,為後人留下了一處受益幾千年的古跡。
此後十數日,張聞風有大半時候在試劍石前方觀摩悟劍。
好些年,不曾找到能夠讓他識海起感應的劍意。
目前為止,他已經感悟出「流水、纏絲、枯木、離火、光寒」五門劍意,其中他對流水劍意情有獨鍾,鑽研最精深,或許是與他的劍神通有關。
其次是枯木和光寒,排在墊底的是離火劍意,是當初默林真君的殘念演示一式,他花費不少時間悟出其中劍意,然而感悟遠不及其它幾門,他也用得較少。
晉級歸一境後,他的眼界和心境仿佛一下子打開,對於以前領悟的劍意溫故而知新,所以這些年他每天都要抱劍加深感悟。
常悟常新,日新月異。
他每天沉浸在「劍」字最後一豎的鋒芒中,盡可能物我兩忘,試圖讓自己融入其中,感受出那一劍直落、氣吞山河的雄偉氣勢。
半個月後的一個晚上,遊夢長悄然潛入浮玉城,返回客院。
張聞風這些日子一直劍黝黑少年、連德留在客棧,免得與四階修士朝面,堪破連德身上的掩飾法術,當然即使被人識破,也沒甚大不了。
世家公子帶著魍精出行,不算什麽大事。
「已經搞定,明日啟程回家。」
遊夢長臉上有三分喜色,心境通透,他可以沉睡修煉,一心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