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詩雨本欲告退,去禦書房外候著,趙洞庭卻是擺擺手,「不礙事,你就在等著便是。」
易詩雨便又老老實實站著。只是對皇上這份信任,自是有感激在心頭蔓延。
趙洞庭又埋頭下去批改奏章。
當皇帝是真累。
雖他將大權放任給陸秀夫等人,但還是有許多的事情需得他這個皇帝親自定奪。
特別是各地有什麼天災之事發生,需要撥款賑災等等,這都需得趙洞庭親自批準才行。
雖放權,但趙洞庭也不會傻到將所有的權利都放下去。
人心叵測,這世道,忠義、恩情,有時候其實也經不住利慾的侵蝕。
趙洞庭不想發生因為太過信任、榮寵,到最後卻導致反目成仇的結果。
等不多時,陸秀夫和蘇劉義兩人便隨著劉公公進屋。
「兩位愛卿免禮。」
還不等兩人行禮,趙洞庭就這般說道。然後站起身,拿著那份柳弘屹的密信走下床榻,到陸秀夫兩人面前,「你們且先看看。」
「這、這乃是大喜啊!」
「天佑我朝啊!」
陸秀夫、蘇劉義兩人看過密信,俱是大喜。
趙洞庭也是笑著,問道:「隻兩位愛卿以為,咱們是強攻橫山寨的好,還是將這些大理軍卒逼退回國的好?」
陸秀夫微微沉吟,「皇上是想打還是想就此作罷?」
趙洞庭道:「朕這不是問你麽?」
陸秀夫也不做正面回答,隻道:「軍機大事老臣不擅長,不敢妄自推測。不過,眼下各城雖接連發生亂民襲擊儲糧庫之事,但我朝軍卒不過數十萬,若是皇上想打,老臣可以保證軍中糧草不會有斷絕之險。」
「只是……」
說著,卻又是些微頓挫,「若是再這般打下去,我朝近兩年儲存的糧草,怕是也要空了。」
趙洞庭並不在意,任是輕笑,「空了也無妨。只要各地百姓富足,朕不愁收不上來稅賦、糧食。」
說完看向蘇劉義,「蘇大人覺得該如何?」
蘇劉義微皺著眉頭,「若打,只怕張紅偉、苗成、劉諸溫三位軍長麾下士卒也會頗有折損。皇上,眼下柳安撫使和冉統帥的靜江府守備軍和瓊州守備軍都已是折損慘重,再打下去……臣擔心的是國庫能不能支撐那些陣亡將士們的撫恤啊……」
趙洞庭看向陸秀夫。
陸秀夫苦笑,「隻可勉強支撐。」
畢竟,現在大宋面對的不僅僅只是大理的軍隊,還有新宋、元朝。以後會陣亡多少將士,現在誰也說不準。
而趙洞庭對陣亡將士的撫恤,卻是極重的。
趙洞庭輕輕敲了敲額頭,這刻也是有些糾結。陸秀夫和蘇劉義兩人根本就沒有給他建議性的答覆。
「那就……」
最後,趙洞庭還是說道:「且先將他們逼回國內去吧!」
「皇上聖明。」
蘇劉義和陸秀夫兩人也不多說,只是拱手。
或許,他們心中也本就是這樣的想法。
大宋同時面對大理、新宋、元朝逾百萬的大軍進攻,著實壓力太大了。
待兩人退下以後,趙洞庭便回到床榻上,提筆給柳弘屹等人回信。
信中主要內容不過兩點。
其一,逼大理軍出城,然後苗成、劉諸溫、張紅偉大軍北上馳援夔州路。柳弘屹率軍暫且坐鎮橫山寨,防大理軍退而復返。
其二,暫且讓王子乾在張紅偉軍中任參謀將軍,以觀後效,再作提拔。
有信鴿飛往邕州。
大理皇城。
段麒麟在這個時候自是也收到池風鼓從橫山寨傳出來的密信。
隻相較於趙洞庭的大為歡喜,這位鬼谷、破軍兩學宮不世出的奇才卻是差點再度鑽到嫉妒趙洞庭的牛角尖裡。
他臉色脹得通紅,只差點破口大罵。如果不是瞧著那鬼谷學宮宮主,怕是已然失態。
段麒麟抓著信的手微微發顫。
「皇上,敗報?」
而鬼谷學宮宮主自是能夠從他的臉色上就看出來許多東西。
段麒麟這刻臉上有些黯然,忽的問鬼谷學宮宮主,「老師,咱們真能是宋國的敵手麽?」
他將手中的信向著鬼谷學宮宮主遞去,「學生自問已經竭盡所能的運籌,縱觀蜀中白馬、大理三軍,俱是以數倍軍力面對宋軍,且軍中還有我們鬼谷學宮中的師兄弟出謀劃策、主掌大局。按常理論,這樣的兵力對比,我軍理應在各地都勢如破竹才是,可……為何到處都是敗報?蜀中白馬七軍被打得潰不成軍,連這橫山寨……竟也遭此大敗。」
二十多萬人啊……
他二十多萬的大理將士,竟然連區區兩萬多人的宋軍營地都拿不下,反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這也就罷。
池風鼓怎麼說也是鬼谷學宮中最頂尖人才,此時面對大宋不到四萬軍卒,竟然就被嚇得進退兩難。
信中,池風鼓雖以「誓死抵擋宋軍……」明智,但段麒麟又豈會看不出來他的意思?
如果池風鼓真是有這樣的絕死之意,那就不會用「抵擋……」兩字,而會用「覆滅……」了。
至於池風鼓在信中還說攻營失敗乃是王子乾指揮不當等等,段麒麟都未出王子乾預料的隻當那是屁話。
他既然敢任命王子乾為主將,對王子乾的本事又豈能沒數?
以王子乾之才,沒多少可能會發生指揮不當這種事的。池風鼓都是在推卸責任。
隻現在王子乾「身死……」,段麒麟自然也沒有追究這個的意義。
他雙眼直勾勾盯著鬼谷學宮宮主,眼中卻漸無以往那般湛湛生輝的自信。
鬼谷學宮宮主低頭看信,發白的眉毛也是不禁漸漸緊鎖起來,「大軍折損共計七萬有餘,王子乾探宋營音訊全無……」
便是他,此刻也是覺得為難。
誰也沒想過,王子乾、池風鼓兩軍合力,都還會被宋軍給打成這樣。
也沒想過,王子乾和那些破軍學宮高手會死。
這等折損,的確連鬼谷宮主都覺得心尖兒抽搐著疼。這都是他鬼谷學宮和那破軍學宮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家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