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很清楚,大將之才他絕對算不上。因為要是讓他去排兵布陣,他只能抓瞎,但是這個短板,他卻也不願意告訴秦寒。他現在對秦寒和蜀中都有著極深的防備,若非萬不得已,他不想在秦寒面露暴露太多的東西。
將秘密深藏起來的人,往往才能活得更長。勢力亦是如此。
從信宜到岑溪,不過百多公裡的距離。僅僅是在兩個小時後,信鴿便到蘇泉盪軍中。
負責接收命令的軍卒見到信鴿腿上以黃色小布條綁著的信件,不敢怠慢,連忙求見蘇泉盪。
以黃色小布條綁的信,那是皇上諭令。
蘇泉盪在睡夢中被侍衛叫醒,拿過信後,在油燈下看信。
信只是上小紙條,而上面寫的,都是如拾伍、貳陸肆、叄拾柒這樣的數字。
蘇泉盪將信攤開在桌上,走到床邊,從他的床鋪底下箱子裡拿出本約莫數十頁的線裝本書籍來。
這本書只是以牛皮作為封面,封面上什麼字都沒有寫。
這自然是出自趙洞庭的手筆。
暗令。
飛龍軍中傳信便是用的這樣的暗令,而現在,已經普及到嶽鵬、蘇泉盪、文天祥、張玨等數人。
至於其餘將領,還沒有到讓趙洞庭完全信任的地步。是以,趙洞庭也並未給他們派發這本暗令書。
蘇泉盪打開書,第一頁。
書上面的字很齊整,十行十列,都是單獨的漢字。
第十行第五個字,攻。
這個字應對的便是暗令中「拾伍……」這個數。
再到第二頁,第六行,是個孔字。
這樣的暗令,便是被元軍截取,也沒有泄露軍機的危險。
蘇泉盪找到一個字,便在紙上寫下一個字。不過數分鐘,他的紙上便已寫下一條完整的命令。
攻孔元,儘力殲滅。
蘇泉盪看著這七個字,神色逐漸凝重。
足足看了有數分鐘之久,他才忽對房間外的侍衛喊道:「令,讓諸位將軍到正殿議事。」
「得令!」
門外的侍衛不敢怠慢,也不敢多問,腳步聲很快遠去。
蘇泉盪眼神又重新移回到紙上,嘴裡喃喃,「全殲孔元兩萬元軍麽……」
大概誰都想不到,元軍大軍壓境,最後主動發起進攻的,竟然會是宋軍。
蘇泉盪穿戴整齊後趕往岑溪府衙正殿中不多時,天罡軍中的副都指揮使劉再遠、都虞候苗成,還有諸位千夫長正副偏將便也都趕到正殿。率著兩百飛龍軍卒來岑溪馳援的趙大也同樣在列。
劉再遠、苗成兩人,原本都是廂軍中的統帥,四十歲許年紀。在現在的天罡軍中,擁有不小威望。
「指揮使。」
眾將到正殿中後,給蘇泉盪拱手行過禮,都在書案後坐下。
劉再遠拱手問道:「不知都指揮使深夜宣我等來有何事吩咐?」
將軍們也是人,這個時候他們著實已經睡下了。
蘇泉盪眼神在諸位將軍面上掃過,向著南方拱手,「皇上有令,命我等出城殲滅孔元。」
「出城殲滅孔元?」
眾將都是驚訝,登時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有些不解起來。
他們這些人裡,有些以前是廂軍統帥,有些是義軍領袖,還有土匪頭子。
劉再遠疑惑道:「指揮使,我軍不過萬人,出城攻打孔元,能取勝?」
這也怪不得他沒有底氣。
他們這些人以前都只能算是散兵遊勇,和元軍交戰時,實在是很少有佔到便宜的時候。
民間組織起來的軍隊,和正規軍到底還是有差距的。
雖然他們現在都被武裝起來,軍中神龍銃足足配備有三千五百支之多,霹靂炮也有四百,可這仍然沒法抵消他們心中對元軍的忌憚。這就好比是元軍面對宋軍時有極強的自信似的,都已經養成習慣,短時間內很難改得過來。
原本侍衛親軍和殿前司禁軍在接連取得勝利後,倒是不畏懼元軍了,可惜,卻是連建制都打沒了。
蘇泉盪淡淡道:「本將和皇上初來廣西時,不過三萬餘軍馬,卻滅掉了阿裏海牙二十餘萬元軍。」
眾將心裡微凜。
他們當然都知道這件事。
大宋在廣西大捷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若非如此,他們也未必會跋山涉水地趕到廣西來。
劉再遠稍作沉默,拱手道:「願聽指揮使吩咐。」
眾將跟著拱手。
雖然心中對元軍仍有忌憚,但蘇泉盪剛剛這句話,著實提高不少他們的信心。
當初皇上僅率三萬多兵卒,和文軍機令的兩萬多興國軍便打敗兵多將廣的元朝常勝將軍阿裏海牙,現在他們雖然只有萬人,但要打敗孔元兩萬元軍,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現在也不是原來的烏合之眾,而是真正的大宋禁軍了啊!
眾將終於是稍稍將自己的身份給擺正了。
蘇泉盪見狀,點點頭,走到正殿中央擺放的沙盤前,「諸位請過來看。」
眾將連忙圍攏到沙盤旁。
有侍衛在旁邊掌燈。
燈光下,沙盤上以泥土將岑溪縣周圍的地勢情況全部呈現出來。
岑溪縣外往東二十餘裡,連綿的數座山峰之中有個矮丘,上面扎著五根黑色小旗,便是孔元駐軍所在。
而從岑溪到那矮丘,總共有兩條路可走。其中一條是官道,還有一條,是沿著山脈的小道。
蘇泉盪手指向那個矮丘,道:「根據斥候已經探得的消息,孔元兩萬元軍在梧桐嶺以梅花形駐紮。中軍還有東南西北四軍大概都是四千兵卒左右,牢牢佔據著梧桐嶺。他們佔據著地利優勢,居高臨下,以我軍兵力,要想強行發起攻擊,怕是艱難。諸位將軍以為此戰,該如何打才能取勝?」
劉再遠等人都是沉思。
而後,苗成說道:「分而擊之不如以點取勝,我軍集中兵力呈尖刀陣直插他們中軍,取孔元狗命?」
「來得及麽?」
劉再遠卻道:「如果我軍攻勢受阻,不能勢如破竹直插他們中軍,只怕反有被他們圍殲之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