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馬,又向軍前馳去。
大軍仍舊緩緩前行。
很快,數十騎衝出軍伍,快馬向著前頭而去。
過數十分鐘,大軍離著那峽谷已不過兩裡路遠。遠遠看去,可以看到兩座高山如同門神般分立左右。
數十斥候在這個時候也探路完畢,這個時候再度趕回到軍伍中。
嶽鵬匆匆問過情況以後,再度馳馬到龍輦旁,「皇上,峽谷兩側並無大理軍埋伏。」
「看樣子大理軍應該還未趕到,又或許,並非選擇埋伏在這裡。」
趙洞庭的聲音從龍輦中傳出來,「傳令大軍加速前進,在日落前穿過峽谷,再行紮營。」
這事,他已經和文天祥商量過。文天祥亦是覺得早些穿過峽谷為好,免得生出變故。
嶽鵬馳馬向前,大喝:「皇上有令,大軍加速前行!」
黃塵再度揚起,馬軍率先加快了步伐。
後頭步卒小跑起來,龍輦亦是開始搖搖晃晃。
趙洞庭卻是滿臉享受表情,忽然對圖蘭朵道:「小丫頭,朕放你回大都去如何?」
圖蘭朵差點張牙舞爪。
除去那幾個最為親近的人,誰敢叫她小丫頭啊?
而且趙洞庭自己還這般稚嫩。
但想到趙洞庭在綉江鎮將她捆在大柱上,不給她飯吃。她愣是沒敢給趙洞庭擺什麼臉色看。
那幾日的苦頭,已經是讓以刁蠻任性聞名的明珠公主都對趙洞庭生出濃濃懼意了。
以前誰那麼折磨過她啊?
而心頭怒意閃過之後,她的眼中便放出亮光來,「你願意放我回去?」
「沒啊。」
趙洞庭卻是笑道:「我就是問問你而已,可沒有說真的要放你回去。」
圖蘭朵登時如泄了氣的脾氣,又倚在窗口處,無精打采。
這個可惡的傢夥,竟然又戲耍她。
只是,她連瞪趙洞庭的興趣都已經欠奉了。或者說,不敢再瞪了。
誰知道這傢夥又會用怎樣的言語刺激她?
這些天來,趙洞庭雖然沒再折磨過她,但言語中,卻是往往刺激她。早讓圖蘭朵心中麻木了。
她說不過他,罵不過他,隻覺得以前自己的蠻橫本事都被這宋皇帝給碾壓了個體無完膚。
人在屋簷下,有理沒理都得低頭。如今明珠公主終於嘗到這種無奈。
趙洞庭見她這樣,卻是覺得百無聊奈,「怎的不說話了?說不定朕又會改主意呢?」
行軍途中是極為無聊的,而趙洞庭卻又並非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是以,只能從圖蘭朵身上找點樂子。
但可惜,圖蘭朵似是打定主意不理他,只是掀開窗簾又對蒙托罵了聲狗奴才聊以泄憤。
大軍緩緩穿過山谷。
視野再度開闊起來。過這兩座山,前面是平坦草原。
荒草原中,官道綿延向遠方,好似能直接通到那太陽落山的地方。
大軍前頭馬軍已經立馬,拱衛在周圍,準備紮營。
等到趙洞庭的龍輦離著峽谷有數百米遠,在軍前的嶽鵬大聲喝道:「大軍依河紮營!」
這道命令被層層傳達開去。
連日奔波的將士們如逢大赦,分隊列向著不遠處黃草原中的河流旁走去。
但誰也沒有注意到,荒草中藏著數人,看到宋軍趕到,很快匍伏向著右側那山脈陰面而去。
趁著日頭還未全然落下,宋軍軍卒們連忙在河流旁挖起爐灶,架好了鐵鍋。
這個年代行軍打仗多是吃兩頓飯,時早時晚,餓的時候只能用乾糧,也就是乾大麥、黍米等等就著水吃。正式架鍋造飯的兩頓才是正餐,雖然夥食也並未改善多少,但總算比乾糧要稍微好吃些。
趙洞庭很是注重軍中夥食,但此時,卻亦是無奈。
軍中根本見不到綠菜,更遑論肉食。
戰火焚燒之下,廣西境內已是生靈塗炭。而雷州能夠供應軍糧都已經是極為不易,又上哪去弄綠菜?
可以說,宋軍軍中沒有出現斷糧的情況,已是極為不錯。
將士們看起來也並無埋怨之色,造飯時,有的圍繞在鐵鍋旁,有的去河流旁打水,都很積極。
這年頭,能夠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趙洞庭走下龍輦,看著軍中有火頭軍正在派發糧食,心裡微嘆。
皇上不容易做,要開國、復國的皇帝更不容易做。想要讓軍卒們吃上可口飯菜,其實比打勝仗更難。
莫說短短時間內,便是十年八年以後,大宋軍中也未必就能攜帶肉食、綠菜而行。這是國力的限制。
這些天趙洞庭和將士們同吃同住,也是吃的乾糧糊糊,知道這玩意兒有多麼難吃。
但香還是挺香的。
隻不多時,黃草原上便飄蕩起濃濃茴香的味道。這或多或少能夠勾起人的食慾。
有禦前親衛幫趙洞庭等人端來乾糧糊糊,連以往山珍海味都不放在心上的圖蘭朵都細嚼慢咽吃著。
餓著肚子的時候,才知道食物的珍貴。
趙洞庭無疑很滿意圖蘭朵的表現,道:「小屁孩就應該多吃點,才能長個。」
這讓圖蘭朵暗暗翻了個白眼。就這乾糧糊糊,能有多少營養?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河流旁側山脈陰面,卻是忽有萬餘騎兵突然向著宋軍紮營之處衝來。
萬馬從山脈陰面奔騰而出,氣勢浩蕩。桿桿軍旗上綉著「理……」字。
「有敵軍!有敵軍!」
有放哨的騎兵立時驚喝起來。
而後,便有嘹亮的號角聲響起。
大理軍在這個時候從山脈陰面沖了出來,無疑極為出人意料。
這便是鬼才秦寒的能耐了。
要是尋常將領,定然不會放過峽谷那樣好埋伏的地方。而他,卻是率軍埋伏在山脈陰面。
這不僅僅能避過宋軍查探,而且,這個時候,其實是宋軍精神最為鬆懈的時候。
誰會想到大理軍會有地利不用呢?
戰爭,本來就是詭道。
趙洞庭也不禁愣住,端著碗,遙遙看向大理騎兵衝來的方向。
圖蘭朵臉上綻放笑容。
她對趙洞庭可謂是恨極了,寧願落在大理軍手中,也不願繼續被趙洞庭這樣禁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