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出聲道:「天師,讓弟子們下山以後,去廣南西路吧!朕在,天師道便在。」
這件事終究有他的責任,在自責中,趙洞庭許下這樣的承諾。
「你是皇上?」
躺在床上的柳飄絮大驚。
趙洞庭點點頭,沒有出聲。
張天洞忽的露出笑容來,「如此,多謝皇上了。亂世之中,貧道讓眾弟子呆在山上潛修,現在看來,真是貧道想錯了。」
「天師無需如此說。」
趙洞庭知道張天洞的意思,道:「以前朝廷孱弱無能,又有幾人願意將命運和朝廷捆綁起來呢?」
他對於道教沒有幫助宋朝的事,其實看得頗為淡然。
當初元軍勢如破竹,宋朝廷無能,如果他是張天洞,也定然不會選擇帶著諸弟子幫助宋朝抵擋元軍鐵騎。
張天洞聞言,站起身對著趙洞庭揖禮,「等元軍攻山時,請皇上跟著觀內弟子離開。」
他顯然也有和元真子同樣的打算。
龍虎山已經被逼到絕境了,不打,也得打。不論是元真子還是張天洞,都沒有想過委曲求全。
當然,伯顏、也速兒被刺死,這樣大的事情,龍虎山就是想求全,似乎也並沒有什麼辦法。
在張天洞想來,或許根本不是張夔寺想要龍虎山亡,而是元朝想讓龍虎山亡。
在那遙遠的中都,可有位傳聞中千年難遇的黃教大能,始終都對中原各教派虎視眈眈。這後頭,未免沒有他的影子。
不多時,趙洞庭等人離開密室,元真子也回去了前山。
元軍要攻山的消息已經漫延開去。
龍虎山上道士多數神色匆匆,如小三兒那樣的小道士都被匯聚到三清殿。
有道士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偷偷離觀想要下山,最終,卻仍是滿臉死灰的回來。
整個龍虎山都已經被元軍圍住了,明少暗哨無數,根本就跑不出去。
一種極為壓抑的氣氛悄然間便覆蓋在這片神仙之地上。
億萬年得天地之靈性的龍虎山,上千年屹立道門巔峰的天師道,距離著大劫越來越近。
不過大多數的道士都還是沒有收拾細軟,只是將長劍背在後頭,大有與元軍決死的意思。
修道這人不是不會怒,而是會製怒。而這刻,鮮少有人還會壓抑心中的憤怒。
如果他們不是清修之人,說不得早已投入軍伍,和那些侵略疆土的元人在沙場上廝殺起來了。
壓抑的氛圍中,一股為龍虎山、為大宋而決死的浩然之氣,如同璀璨的陽光,在濃濃灰霧間茁壯成長,展露它的鋒芒。
張夔寺帶著人下山,在中途就將胖女人鬆了綁。
胖女人卻是綠林營中的高手,不折不扣的中元境,笑眯眯問:「張大人,我演得可還不錯?」
只是她長得實在太醜,便是這笑臉,也能讓人吃不下飯。
也不知道,要是國色天香的柳飄絮知道張夔寺竟然找這樣的醜女人冒充自己,心裡會是個什麼感受。
張夔寺偏過頭去,語氣有些僵硬,「演得不錯。」
醜女人嬌滴滴,「那大人你答應我的……」
張夔寺道:「放心,等血洗龍虎山,本官定會上書奏明皇上,稟明你的功勞。」
醜女人心滿意足。
張夔寺看向旁邊某位將領,「元將軍,等下你帶著何姑娘去留仙等鎮遊街,張貼告示,龍虎山行刺兩位元帥,意圖謀反。」
「末將領命。」
姓元的將軍拱手。
他賊眉鼠眼,卻正是那位早就暗通元朝,假意跟著楊帆投向宋朝的元屋企。
楊帆被他和也速兒說動,在梧州和元軍裡應外合,最終落得個死在亂軍之中的下場。也速兒也死了,可這元屋企還好好活著。
他不僅僅沒死,在楊帆死後,還成了也速兒麾下的萬夫長偏將。
這是個幸運的小人物。
其後一日,龍虎山刺殺伯顏、也速兒的消息便在整個龍虎山周遭村鎮傳揚開來。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百姓們信不信,似乎已不再那麼重要。
元軍都已經押著兇手遊街了,要攻打龍虎山算是師出有名,大多的百姓都只是感慨龍虎山要遭大劫了。
也有虔誠的信徒跑到龍虎山下跪下,或是在家中向上蒼祈禱,不過,這大概也沒有什麼用。
日起日落。
又是清晨。
天朗氣清,張夔寺從營帳中走出來,扭了扭腰,神清氣爽。
透過剛剛掀開的門簾,還隱約能看到營帳內的床榻上有著些許雪白。是個女人。
也或許,有數個女人也說不定。
「這個功勞,本官拿定了!」
張夔寺扭了幾下,腰間的酸痛稍微得到緩解,抬頭看向秀麗的龍虎山,嘴角浮現出獰笑。
軍營蔓延開去,看不到邊際,將整個龍虎山下都圍得水泄不通。
有炊煙繚繞,整個軍營內都隱隱飄著飯香。
不多時,元屋企馳馬匆匆趕過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張大人,您交代末將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張夔寺點點頭,「這周遭各村各鎮都去了?」
「去了,去了。」
元屋企翻身下馬,「末將還遇到個姿色不錯的女子,擄回來給大人做個丫鬟卻是不錯,大人可要看看?」
張夔寺眼中意動,但抬頭又瞧瞧龍虎山,道:「等從山上下來再說吧,元將軍真是有心了。」
元屋企拱手,「為大人辦差,那是末將的本分。」
張夔寺輕輕笑著,沒再說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雖然他知道元屋企是個什麼性子,但此時心裡還是有些受用的。
以前伯顏、也速兒在的時候,軍中的將領們有幾個真正對他心存恭敬啊?
他愈發希望快些滅掉龍虎山,將這事傳報中都。要是龍顏大悅,因這功勞而將這江南的兵馬全部交給他指揮,那就再好不過了。
等得軍中早飯用過以後,張夔寺便讓人敲響了帳前的聚將鼓。
鼓聲響徹以後,很快有十餘位將軍陸續趕到。